就像昨天魏青所说的那样,郡守夫妇从来都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当在林穗穗这里触了霉头之后,第二天一大早,郡守夫人再登门的时候,态度可就全然不同了。
不光是重新交上了一张比之前丰厚得多的善款善物单子,还主动表示可以将她在城郊的一处庄子贡献出来,安置那些暂时无家可归的老幼妇孺。
对于这样极近谄媚的讨好,林穗穗的态度可谓是波澜不惊。她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但是也再没有流露出之前郡守夫人第一次过来时的那种亲近与好感。
郡守夫人也清楚,她先前那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已经惹得眼前这位看起来年轻然则并不好糊弄的夫人不开心了,所以现在也不敢再有什么幺蛾子生出,只越发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大祸临头。
银钱,人手现在既然都到了位,林穗穗也没有再耽搁,很快就将如何赈济灾民的事务安排了下去。
原本云山城对于这件事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那些出了银子和物资的人家或者是店铺,其实也并没有指望过他们捐出去的东西能真的用到灾民身上,之所以每次会捐,也不过是变相的花财免灾罢了!
所以,当粥棚,药棚真的都搭建起来,重建房屋的安排都施展起来的时候,整个云山城都被震惊了!
这赈济灾民,竟然还有是真的的一天!
开始施粥施药的第一天,林穗穗并没有被允许前往。陆则给予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不安全。
因为赈济的第一天,很多安排都还处于调整衔接状态,加上涌过来的灾民数量不少,现场难免会有些混乱;他们现在才刚在北境落脚,而且又还大刀阔斧的对这云山城的一些盘踞多年的势力做了清缴。
这两者时间相隔太短,难免不会出现漏网之鱼。
若是这时候趁乱生事,闹不好会伤了她。
陆则的理由有理有据,林穗穗倒也没有再坚持,一直等到第三天,林穗穗才被允许在陆则的亲自陪同下,前往赈济灾民的现场。
而此时,经过之前的一系列安排和郡守大人刻意的投桃报李,加上也确实是和之前每一年的赈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所以林穗穗步下马车的时候,迎接她的便是一片噗通叩首感恩的百姓……
林穗穗下意识的想要躲,却被陆则伸手给拽在了原地:“你现在已经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医者了,得要学会去适应这些变化。”
医者只能救一人两人;但是学会去做一个上位者,却可以救更多的人!
而上位者,需要的不光是仁心,同样更需要的是人心!
人心所向,才能够凝聚起更强的力量,去完成更多的,只是单纯的一个医者无法完成的畅想!
而现在,就是她积攒人心的开始。
接下来的事情也并不用林穗穗多言,很快就有人上前,将那些跪在地上的灾民们都请了起来。林穗穗虽然明白了陆则的深意,但是却也并没有真的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她去粥棚那边简单的看了看,就绕道去了一旁给灾民看诊施药的药棚。
其实就眼前来说,到这里来看病的灾民们病情都很集中。
要么,是受了寒之后引发的风寒症状;要么是因为房屋垮塌而被砸伤的伤患;还有的,就是因为天气太冷,没有办法御寒而引起的冻疮。
林穗穗仔细的查看了药方,又去看了重伤病人的救治情况,对负责这里的罗医官几人道了谢,才出了药棚,问守在门口并未曾进去的郡守夫人:“夫人之前说可以将这附近的庄子收拾出来安置那些身体较弱的妇孺儿童,不知道现在可否安置妥当了?”
“您放心,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郡守夫人连连应声,她这会儿正是重新挽回在林穗穗面前形象的重要时刻,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敷衍了事的。
听到郡守夫人如此说,林穗穗才微微点了点头,客气的对她道了声谢,便没有再多言的打算离开,只是并没有走多远,就被旁边不远处一处废墟后的吵闹,吸引住了注意力。
她停下脚步,循声望过去才看到,那边正在起争执的,看起来像是一家人,情绪激动的那个女孩子正挣扎着想要挣脱身后几人的钳制,而她面前那个凶悍无比正暴跳如雷应该是她长辈的男人显然此时已经没了耐心,抬手就是重重的两巴掌抽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看着被那力道直接抽倒在地的小姑娘,林穗穗有些不忍,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正犹豫是不是该派人过去劝慰一番的时候,那小姑娘竟突然从跌倒的瓦砾堆中一跃而起,转身便朝着林穗穗这边扑了过来。
“贵人娘子,求求您了,救救我家阿弟吧!求求您了!”
那小姑娘一头扑倒在林穗穗面前,一连数个头磕得又重又急,等到她抬起头来嚎哭着说出这番求助之言的时候,额头上都已经渗出了血丝。
“我阿爹和继母要将他卖了,我拦不住……”
“贵人赎罪,这丫头一贯会胡搅蛮缠的!我们哪里是要卖,分明只是过继,是过继!”那继母见到小姑娘扑过来这一通哭诉,整个人脸都要绿了,虽然面对林穗穗周围拱卫的那些带刀护卫多少有些心里发虚,可还是撞着胆子过来磕头,努力的想要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贵人您是不知道,奴家这样小门小户的日子不好过!她阿爹身体不好,家婆又常年卧病在床,如今又遭了这样的难,奴家家里怎么也养不了这么多孩子了呀!
正好奴家的族兄无子,也一直喜欢奴家的这个继子,便想着将他过继过去,好好抚养,以后可是要仰仗他顶立门户的!
这不比留在家里活活饿死要好?!
可这丫头不懂事,怎么说都说不通!还惊扰到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她阿爹身体不好?”林穗穗看了一眼不远处佝偻着腰赔着笑站立着的男人,带着几分讽意的勾起唇角反问:“那还能刚刚一巴掌将他的女儿打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