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钏朝着这几幅画一一看过去,虽然细节上有细微的差别,但是总体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身为天策卫的尊严终于被找回。 那些画像完美地复现了王银钏那惊鸿一瞥,甚至,连她未曾见过的脸都画的十分传神,就像是那个人亲自站在她面前,一点都不违和! 王银钏眼底渐渐地浮现出一抹赞许。 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的天策卫头领十分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一抹情绪,瞬间,他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原本冷峻的脸覆上了一副笑意。 “怎么样?我们天策卫对于画像方向,在长安城中一向是敢称第一的!”
陆头领十分骄傲地抬起下巴。 在他说话的时候,卫听眼睛淡淡一瞥,脚步微微移动。 ——陆头领一下子就被挤得远离了王银钏几步。 陆头领正要被挤开,脾气上来了,正要骂,一与抱着胳膊看似超然世外的卫听的死亡视线对上,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王银钏没看到旁边卫听无声的胜利,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陆头领的话,“尚可。”
只短短两个字,陆头领瞬间眉开眼笑。 天策卫十五个人人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画像,王银钏走过一圈,从中选出了一个最有感觉的,抽了出来。 她递给了一旁的陆头领。 王银钏道,“这张,暗中在城中搜查,不得有遗漏,现在就去办。”
陆头领领命,道,“好,放心,最多两天,我们一定能够找出来西凉三公主在哪里。”
随后,他带着一众天策卫走开。 就连陆头领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们所有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听从王银钏的命令,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头领一样。 卫听道,“暗中查,真的能查出来?”
王银钏懂他的意思,既然今日正好发现了那个人在暗中监视他们,暗处的人已经露出了马脚,双方都在明面上,为何不直接光明正大地查,而是还像以前那样暗中查? “若是惊动了城中的人,会引起恐慌,以防玳瓒他们狗急跳墙,还是这样更好一些。”
“是我糊涂了,还是娘子更为聪慧。”
卫听眼中泛出一抹笑意,黑漆漆的眼瞳就像黑曜石一般,深不见底,但是又带着一丝温润。 温润,也只有面对王银钏时,才有这个温润的样子,若是军营那帮人见了,哪个不要直呼一句离谱。 “不管如何,西凉都已经准备好了对大苦出征,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王银钏摩挲着温热的杯沿,敛眉垂眸,眼皮掩下了其中的波涛汹涌。 战争,光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都承担不起其中无数像卫听这样征战的将士与流离失所的百姓的鲜血与性命。 说起来轻巧,但是却沉重地让人不愿提及。 卫听坐在她面前,干燥温暖的大手轻轻将她微凉的指尖握住,那常年握着枪剑的手,并不舒服,上面起着厚厚地一层茧子,有些磨人,大掌覆在了那纤细净白的手上,他轻轻拢住,眼中神色莫辨。 王银钏似有所觉,抬起头来,看到了他乌黑的发顶,再往下,是他的手掌,卫听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抵是常年风吹日晒,他并不白,他手掌的颜色与她白皙的手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轻轻地,似乎不敢用一丝力气,只是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而已。 卫听抬起眼,道,“你愿意我去吗?”
好像有点没头没尾,但是王银钏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反问道。 说起打仗,他没有别的反应,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她要不要去?要去打仗这种事,岂能是凭她的心意决定的? 王银钏眉头微皱。 卫听低声笑了,他低着头,这下,让人彻底看不清他的脸色,仅剩幽幽地传出来,他道,“从前,我便是为了你而战,说我世俗也好,虚荣也罢。我不要命地去杀敌,挣功勋,升官发财,就是幻想你答应了我的请求,然后等到有一天战争结束,能够有资格进王家大门去求娶。”
“后来老天眷顾,让我有命去找你,是我的福祉。”
“若是真的开战,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从前是我不知道你真的等了我那么久,可是,之后若是又要许多年……” 王银钏终于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在一步步做铺垫,想把自己往外推。 王银钏骤然出声,打断了他带着一丝丝苦涩的话。 “不管过去多久,只要你回来就行。”
王银钏说出这话的时候,卫听的声音倏然就顿住了,紧接着,他的喉间明显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呼吸声,显然,他被震惊到了,但是很快,他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接着说道,“我不想你又等我这么久。”
“娘子嫁与我之时,已经逾出嫁年龄三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个人要受多少流言蜚语。若是之后,三年又三年,我既不想你再受那些委屈,也不想你为了我又独守空房三年。”
“若是这样的话,娘子还与丧偶有什么区别呢?”
卫听声音苦涩,他一直都把王银钏放在第一位。 成亲之前,因为自己一句忽然地,打扰的话就叫她平白等了三年,这才过了一年半,就又叫她去等不知年岁的时间。 他若是不能够给她带来作为一个丈夫应有的陪伴,那么他不就是害了自己的心尖尖上的人吗? 卫听在这一刻,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从前那不顾一切地莽撞了。 他那时候是如何地脑子缺根筋,跑到人家姑娘面前,说要娶人家的话? 卫听顿时有些自我厌弃了。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好多情绪交织,但是王银钏心中却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她并不擅长表达情意,甚至,成亲一年半一来,她一句什么诸如我心悦你的话都没有说过,她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但是……卫听好像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了。 王银钏顿时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