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的大门关了,杨旭宁直到现在仍被拒之门外,已经表明了张书雅的决心。杨旭宁愣愣的看着大门,他怎么也理解不了张书雅到底为什么这么硬气,那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啊,绝对是她家崛起的希望,她张书雅怎么可能不在意?一定是装出来的镇定!
“赶紧滚吧,老头,还守在人家门口你要不要脸哪!”人群里有人起哄,声音大极了。
“你这做爷的连孙女的亲事也拿来生事非,你的心肠都黑了吧!”有人看不下去了,骂道:“人家张夫人都不打算跟你计算被你霸占的嫁妆了,你倒还跑来要银子,你的脸呢?你积点德吧,下辈子才能有福报。”
“张夫人大度,你就别再来折腾他们家了,断亲就是了断了,你不还有两个儿子吗,还有孙子辈,以后就跟他们好好过日子吧。”村里的老人忍不住劝慰道。
杨旭宁气的手抖,这些粗鄙的村农妇孺也敢指责他了!来财见状,连忙悄悄走到杨旭宁的身边,小声道:“老爷,要不然我们先离开吧,这当口咱们跟二夫人也说不上话了,先回去歇歇,要是老爷你还有想法,咱回头再来,行不?”
杨旭宁自己也没有办法了,张书雅的态度这么强硬今天肯定见不到她,事已至此他只得恨恨的爬上马车,在众人的嗤笑和议论声中,离开了太平村。
杨府里,大伙儿都很生气,张书雅也没有好心情,杨旭宁实在是太无耻了,连起码的言而有信都做不到,把这一房当成了取银子的地方。
把他关在门外其实解决不了问题,大伙儿都知道平城杨府已经是空壳,他做官要银子,以这个人的无耻只会把主意打在杨青松一家身上。其实就算是给了银子也解决不了问题,这种人得不到官位最好,真让他有了地位和权势,他更有能力来压榨杨青松一家。
“夫人,咱们要不要想想办法,杨旭宁要是还来,多恶心人呀。”董妈妈很生气。
张书雅眨了眨眼,笑道:“是很恶心人,但是不用管他,你们就随便他闹腾吧,反正我不会再给他一文铜钱,你们只管注意着不让他进门就好了。董妈妈,婚书不解决掉始终是个麻烦事,我们芸儿退亲的事还要靠他帮忙呢,自然是他越生气越好!”
董妈妈愣神,然后恍然大悟。
杨旭宁并不知道他的手段胁迫不了张书雅,因为杨倩芸并不想嫁到郑家去,两母女都在想着辙的退亲。但张书雅一家却不能明着说出来不要这门亲事,郑家势大,主动挑上郑家让郑家丢失颜面并不是明智的事情。现在好了,有杨旭宁跳出来,事情就更顺理成章了。
董妈妈叹气:“今天在大门口闹了笑话,我们怕是有一段日子会被乡邻拿来嚼巴是非了。说起来杨旭宁拢共也就三个儿子,都是嫡亲的儿子,他杨旭宁怎么就对我们这一房这么的苛刻呢?我们都躲的远远的了,还连过个安生日子都不行!”
“他越闹,二爷对他就越离心,没什么不好!总之我们有断亲书在手,族谱上也没了我们的名字,他杨旭宁想赖上我们千难万难。也幸亏那回我抓住了机遇,杨旭宁冲动之下做了决定,两万两银子花的值,否则我们只会被无止无休的压榨,我们一家永远也不会有前途!”
张书雅每每想起年祭那一日的当机立断,庆幸不已,出族断亲这个事的成功,真的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也许有人会说两万两银子买个除族断亲花的不值。要知道杨府就是个无底洞,大房和三房,包括杨旭宁老两口都趴在二房的身上吸血,这么多年花的银子多了去了,若一直留在杨府,往后被压榨的会更多。
最主要的原因是杨旭宁的想法一直是让杨青松一家子全部从商,二房就等于没有前程,张书雅忍受他们两个为杨家贡献,但她绝不可能让三个儿子也服务于平庸的大房父子们。
两家人的关系并不和睦,杨青云一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二房就该为他们做尽一切,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指示二房的人做事,杨辰运和杨辰海两兄弟对张书雅两夫妻也不敬重,大房的孩子还总欺负二房的孩子,杨旭宁想用二房的人去成全大房,张书雅只能道一声做梦。
想到现在过的日子,张书雅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那是当然,咱们现在可算是没人管着了,哪怕只赚一个铜子,也是我们自己的。老爷立功已经升了官职,少爷们也常常受夫子的夸赞,小姐又有秦王那样的贵人的赏识,咱们家肯定越来越好!”董妈妈的心情好受多了:“夫人,我去叮嘱一下柱子他们,给护卫队也打个招呼。”
“嗯,只拒在门外就好,可莫要伤了人!他闹是他理亏,若是伤人了别人只会论血脉亲情说事,杨旭宁正愁找不到借口讹我们的银子,可别自己惹上麻烦事了。”
“夫人放心,我会提醒他们的。”
京城西市杨家租住的院子,今天来了位贵客。
来人自称姓裴,裴老爷穿着华贵,颐指气使的模样无不展示着他是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在院子里转了转,打量着狭窄破旧的小院,他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嫌弃,不耐烦的皱着眉头问福伯:“你真不知你家老爷去了何处?我可没耐心等他!”
“裴老爷,老朽的确不知我家老爷何处去了,裴老爷可否告知府上是何处,或是有何事,等我们老爷回来了我自会及时告知他,贵人尽管忙别的事去!”杨旭宁不告诉福伯去处,他又有直接在花楼住十几日的经历,福伯只能这么回话。
“等?呵呵,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可是刚从群芳楼那边过来的,听闻你们老爷在群芳楼姑娘屋里住了十来天才舍得出门,啧啧,真是好兴致呀!要是他又瞧上哪家的姑娘,难道我得等他玩到尽兴露面才能找得到他?”裴老爷不客气的说道。
福伯苦着脸回话道:“还请裴老爷见谅,老朽也只是一个下人,主子的去向若非主子主动告知,做下人的哪里敢过问?裴老爷能寻过来怕是也知道我们家本是平城人,京城没什么亲友,老朽委实不知去哪里寻我们家老爷!”
“果然小门小户的人就是这样,成不了事!”裴老爷冷哼一声,很不耐烦的说道:“行吧,等你家老爷回来你就告诉他,我们裴家有一桩好事给他,裴寂裴大人那个裴,但也要你家老爷帮一个小忙,明白吗?”
福伯惊呆了,这些日子他跟着杨旭宁辗转拜访京城多个官家显贵,一些比较重要官员他是能记住的。裴寂是深得圣人器重的大臣,在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自家老爷想靠也靠不上的大官人。裴寂裴大人那个裴,说明这个裴老爷是裴大人家的人,这样的人找来能有什么好事的话,就是老爷的官位有希望了?
福伯激动了,里屋偷听的小桃红和赵月芳也心神激荡。福伯连忙恭身长揖:“裴老爷但请放心,一会儿我们就去相熟的地方寻我家老爷,必然误不了裴老爷吩咐的事情!”
如果杨倩芸在的话,就能认出这人正是当初边境之行遇到的陪同裴婉儿上京的人中的一员。这人从老家到京城后住进了裴府,对京都富贵又有权势的日子享受极了,便再没回去。因跟裴婉儿血脉更近些,所以裴婉儿有什么事,首先想的是交给这位信得过的长辈办理。
杨旭宁回来的路上一直一肚子气,没想刚进门福伯就给了他一个惊喜。他一把抓住福伯的胳膊摇晃,一迭声问道:“这,这是真的吗?来的真的是裴家人?他真的说有好事给我?”
小桃红和赵月芳也争先恐后的来到他身边,一人扶住了他的一只胳膊,还不忘瞪对方一眼,赵月芳抢先道:“是真的,老爷,我们都听得真真的!那人说了他家是裴寂裴大人的裴家,还说了有好事给你,老爷,你补官有望啦!”
小桃红也连忙摇晃着杨旭宁的胳膊:“恭喜老爷,你就要得成心愿啦!”
“好好好,哈哈哈!”杨旭宁开怀大笑,到张书雅那里要银子没有得逞,他都要绝望了,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从未有过交道的裴寂裴大人赏识,想他杨旭宁满腹经纶手段多多,前些日子的际遇果然只是一时的囧境,现在要否极泰来了!
松开福伯的手臂,杨旭宁一只胳膊搂住一个小妾,满脸笑容许诺道:“这些日子你俩吃了不少苦头,等老爷我官位到手后,一定让你俩好好享受富贵的日子,只是以后呀,你俩可不许再闹了,好好侍候老爷我!”
小桃红和赵月芳甜甜的应了声是,却在杨旭宁看不到的地方示威似的瞪了对方一眼,毫不相让。眼见杨旭宁要起伏了,杨府红火在望,后宅女主人的位置怎么可能拱手送给对方。
福伯看着不着调又准备与小妾胡闹的杨旭宁,硬着头皮咳了一声才道:“老爷,裴家老爷说了,虽然他会给老爷一桩好事,可也要老爷帮他家一个忙,老爷,咱能不能帮上别人还不一定,裴家给什么好处咱也不知,裴家催的急,你还是先去裴府找那位老爷细说分明吧。”
杨旭宁却不着急了,笑道:“倒是不用急着去,裴家是什么门户?能难过他家的事能是小事吗?既然他家能求上门来,必然笃定了是我能帮忙办好的事!我与裴家从未有过交道,求人办事总得投其所好,当知道我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我来京城无非就一件事,补官!
福伯啊,你当知道上赶着去帮人家做事,跟人家眼巴巴求上门请我帮忙,回报的结果是不会一样的。你就当我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了,今儿高兴,也好久没有回来了,你去弄点好酒好菜回来,我要与夫人们喝一盅。”
“可是老爷,你补官的事我们这几个月不挺着急的吗,你就不怕怠慢了裴家?”福伯只觉得心累,他已经快要愁死了,偏偏做主子的不着急。
杨旭宁板起了脸:“我说福伯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决定能有错?”
福伯垂下了头,他到底只是一个做下人的:“老爷,你歇着,老奴这就去!”
看着福伯出院门杨旭宁这才搂着两个小妾入了后院。今天一天的心情大起大落,总的来说喜还是大于愤的。毕竟这是他进京以来第一次补官有了希望。裴寂这样的人离他太远了,能帮上他家的忙,得他随便在吏部提上一提,三品的位置已他不想,起码他原有的品阶能保住吧。
傍晚杨倩芸就知道了太平村发生的事,董妈妈亲自来的太平村。
“小少爷,夫人说了你不用操心退亲的事,前些日子夫人已经派人传出消息,你与郑家的亲事是平城杨家人自己胡编的,没有经过老爷和夫人的同意,不作数。夫人还叮嘱了你莫要因为杨旭宁去太平村闹腾生气,他如今只有拿婚书来要挟我们换银子。夫人说婚书存在始终是个后患,正好借此激怒他由他来毁婚,我们家全程不沾手,小少爷你就不存在订过亲了,以后重新议亲也不至于被人诟病。”
“董妈妈,你回去告诉我娘,她尽管放开手做事,我这边他不用操心,我有分寸!”
与董妈妈前后脚之差,罗掌柜也派了人回来把西市杨家租住小院发生的事也报知了。裴家人找上了杨旭宁,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说什么,但是结合裴婉儿频频与郑家人往来,与郑元浩接触,杨倩芸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的想法。
裴家找上杨旭宁无非就是因为知道了婚书在平城杨家人手上,张书雅让董妈妈上郑家把退亲最好的理由都给他们说明白了,就只等他们行动了。而杨旭宁又是个十足重利的人,不管是郑家找他,还是裴家找他,无非是许利的差别。
裴兰心还要顾忌平城郑家老两口的想法,可裴家插手就没有顾忌,杨倩芸很希望裴婉儿成功,亲事退掉前杨倩芸肯定不会有任何行动。等这个枷锁解了,才是对付杨旭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