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宁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哪怕他现在困在京城,哪怕这个家里现在的日子过得难受,但谁都得仰仗他过日子。小桃红和赵月芳这会儿也顾不得再对立了,两人哪怕再看不顺眼对方毕竟名份已定,花楼的女人手段多多,刚接触就把人哄骗的给她赎身,才是最应该防备的人。
福伯心里也慌,他还以为杨旭宁找到崔家去一直没回来,是补缺的事情有了进展,却不料自家老太爷居然浑帐的去逛花楼了。杨旭宁是个讲究排场的人,又极要面子,可现在已经不是二老爷往家里赚银子的时候,杨家早就不敢大手大脚花银子了。
整整三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在花楼花销了多少,还说要替人家花楼姑娘赎身,既然有传言,此事必然有几分真,要断了人家花楼的财路,就得有被花楼狠敲一笔的准备,赎身银绝对便宜不了。福伯叹气,杨旭宁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怎么就不知道轻重呢。
再怎么忧愁事情还是办,小桃红和赵月芳这两个小妾,除了会争宠和要银子,别的就别指望了,她们不折腾事他已经谢天谢地。叫上一个小厮,福伯带上一包银子,往群芳楼而去。他们在前面走,后面远远的跟着几个小孩子,其中赫然就有之前在人堆里乱蹿的那两个。
花楼里从来不缺乏寻欢作乐的男人,尤其是像群芳楼这种上档次有名气的。远远看着屋子豪气的装饰,进出的人非富即贵,福伯忍不住又捏了捏包银子的布袋,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他带的银子要付够杨旭宁在此三天的花费,怕是有点难。
刚到门口,守在门边的侍者已经一脸笑容迎了过来,躬腰作揖把人往里边引:“这位老爷里边请,您快快里边请,你来咱群芳楼就对了,咱楼里的姑娘个个长得水灵,还能歌善舞,你若喜欢那会读书的姑娘咱楼子里也有,保准把你老呀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老爷,你看你是要小的给你介绍姑娘,还是自己个儿有相识的人儿呢?”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群芳楼的大堂里,屋子里很热闹,有别于外面的氛围,这屋里的男男女女放纵多了,女子们娇声细语与男人们打情骂俏,男人们放下了斯文端庄的模样,与女人们搂抱调笑,一门之隔,屋里与屋外两番模样。
看见有人进来,有几个闲着的女子轻摇着扇子,扭着腰巧笑着迎了过来。
“哟,这位老爷是新来的吧,不如让梦儿伺候着去屋子吃酒如何?”
“奴家才学了新舞,老爷帮忙鉴赏一番吧!”那女子边说边扭着如水蛇一般的细腰。
别的女子也热情的开始往福伯身边粘,有人甚至开始上手,想把人牵走。
以往杨旭宁去烟花柳巷时,都是一个人或者带着小厮去的,福伯是从不来这种场合,这里的女子太“热情”了,哪怕福伯一把年纪也依然感觉抵挡不住。他连忙稳了稳心神向那引人进门的侍者说道:“小哥儿,听说你们这有位姑娘叫如烟,是与不是?”
挽住福伯的黄衣女子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容,声音却很温柔:“这位老爷,我们楼子里确实有位姐姐叫如姻,不过她可是老人了,”她把老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老爷要找人陪着玩耍,咱们还有许多年轻娇艳的姐妹呢,谁不比她好呀!”
“是呀是呀,咱楼子里的姑娘多的是,哪个都美,都能把你老给伺候好,没必要只找如烟一个,而且,你要找如烟姑娘陪你我们也没办法,她最近已经被一位老爷包下啦。”侍者道。
“那位老爷可是姓杨?”福伯精神一振,连忙挣脱那女子的手问道。
那黄衣女子的手被挣脱,她不高兴了:“是呀,以往还不知道如烟姐姐手段如此厉害呢,竟然让人家杨老爷着迷到几日了都不肯出屋一步,还声言要为她赎身,这么高兴的事也不让咱们这些姐妹去探望,哎呀这位老爷呀,人家要从了杨老爷去做那良家子,肯定不会服侍你老喽。”
回应她的却是福伯大松一口气的表情:“找对地方了就行!”说完他连忙退后一步道:“不瞒几位,我只是来找人的,抱歉了各位姑娘!”
几个女子见他确实没有和她们耍乐的心思,却也没有恼羞成怒,这种事她们遇得多了,这次没能将人带走,下次未必,捂嘴轻笑道:“老爷下次来,记得找奴家作陪便好!”
“老爷可莫要忘了奴家哟,奴家叫忘忧,找了奴家作陪,保管让你没有忧愁的无忧!”
福伯连连作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转身连忙叫住那迎门的侍者:“还得劳烦小哥指引一下,带我去如烟姑娘的住处!”见那侍者一副诧异的模样连忙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是杨老爷家的管家,如姻姑娘房里的那个杨老爷!”
侍者恍然大悟,这杨老爷和如烟玩的太快活,好几天了也没回去,楼子里的人都知道,原来是杨家人找上门来了。也不怪他眼拙,实在是这管家通身的气派太像贵人,他一点都没把人往侍候人的下人身上想,看来杨家果然是大户人家呀,他躬身道:“你随我来!”
那黄衣女子就在附近,两人的话她听的真真的,知道福伯是杨老爷的管家后她气黑了脸,杨家来人意味着如烟就要得利了,她轻哼一声,扭头往楼子的一个屋子而去。如烟那个贱女人,居然敢跟她争抢客人害她没脸,攀上贵人又怎么样,她才不让她那么容易就过上好日子。
群芳楼的妈妈姓黄,徐娘半老风情依旧,当年也曾是风月场上的名人,不知是傍上哪个权贵人家,最后成了群芳楼的主事者,这是个从不肯吃半点亏的女人,心狠着呢,总之她当了群芳楼的家后,敢招惹的人最后都通通倒了霉。
黄衣女子进屋时,黄妈妈正斜靠在塌上小寐,有个美貌的小厮正在给她捶腿。黄衣女子上前帮着敲背,看着黄妈妈睁眼看了她一下连忙笑道:“妈妈,如烟屋里的杨老爷家里来人了。”
“就你心眼多,不好好去招呼客人多帮我赚点银子,管么子闲事?”黄妈妈懒洋洋的说道。
“如意肯定要好好帮妈妈赚银子,也想好好服侍妈妈!”
“行啦,你那点小心思我明白的很,如烟都已经要出门子了,相识相聚一场多少也有几分情分,以后你与她还能相见几回?”见黄衣女子不甘的样子又笑道:“我们与她有情分,可不是与那位杨老爷有情分!想当初,如烟也是我群芳楼的牌子,他杨老爷吃我的用我的,我家的姑娘还陪了他这么多天,就算他要赎走我家的姑娘,这些花费半分也不能少!”
“妈妈,如烟姐姐可是咱们楼子里有名气的姑娘,这几年常来的老人哪个不知道!她还能替妈妈赚来不少银子,我们这些才来的姑娘远远比不上,他杨老爷把人给赎走是要断了妈妈的一条财路呀,该要的银子妈妈莫要少算了!”
黄妈妈嘿一声笑了:“你那小心眼子呀,行啦,如烟的事我自有盘算,你好好替妈妈我做事就行,亏不了你的,你去找陈管事,就说我说的,采买的香粉口脂给你拿上一套!”
“谢谢妈妈!”黄衣女子大喜,扭着身子急急的出去了。
待到她人不见了,黄妈妈才淡淡道:“眼皮浅的货色!”
那美貌小厮浮起好看的笑颜道:“妈妈为何这么说的?”
黄妈妈伸手在小厮娇美的脸蛋上抚摸着,笑道:“我们女子干这个行当的时间就那么几年,如烟能赚银子的最好年华已经过去了,没有客人点她陪侍,留在楼子里已经没有大用了。她自己能找人来赎她,我自然乐得放她出去,我得银子她得自由,大家都好。
我都打听过了,这杨老爷补缺前就已经是四品官,来京里是升任的,人家是士族老爷,天生贵重,可不是出自寒门的附庸。这如烟厉害呀,不声不响的居然攀上贵人了,一切看她的手段了,若能把住机会做个外室也不错,我卖她一个好,万一将来就用上这个好人缘呢。”
小厮把脸往黄妈妈的掌心里蹭了蹭:“如烟这是又踩了如梦一头,难怪如梦如此生气。”
“她不想让我放如烟出门子,让我增加赎身银两为难杨老爷,惹得杨老爷恼怒放弃如烟。嘿,珠不知这些权贵最不缺的就是很子,就算她不提醒,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揽银子的机会。”
“妈妈不是说,那杨老爷自从住进来已经足足过去三日了,到现在为止他一两银子也没给楼子里交付过,妈妈,我瞧着这杨老爷似乎不是个舍得花银子的主呀!”
黄妈妈眼中凶光一闪,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候补官员,连官位还没拿到手呢,能交好自然不错,若他想赖我的银子,他得想想他还要不要做官!”她轻笑一声又道:“这些贵族老爷呀最好面子,若他敢赖花楼的银子做这么丢面皮的事,以后就没人愿意跟他来往了!”
“这么好的机会,妈妈得好好赚上一笔才行。话说我就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楼子的姑娘有如烟的好命,被权贵赎身出去收房,这是一桩美谈呀,若不是咱们楼子的姑娘人美又会侍候人,又怎么会有贵人愿意来赎人呢?妈妈当好好传扬出去让更多人知道,咱楼子有故事来的人才会多呀,妈妈,说不定咱群芳楼可以因为这个美谈胜万花楼一筹。”
黄妈妈眼睛亮了,一拍大腿:“好主意!哪个花楼耍乐的玩法都差不多,咱花楼这事可以拿来做噱头呀,活生生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啊呸老才子也是才子。”再看向小厮眼睛里全是笑意,起身伸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才道:“你这脑瓜子就是好用,你说我赏你点什么好呢。”
“小的什么也不要,就想只侍候妈妈一个人!”小厮咬了咬唇。
黄妈妈很愉悦,嗔怪道:“你这阵子可不就只侍候我一个人吗,这算什么要求!诺,这里有十两子,你自己揣着,以后不能就让你守我屋子了,你脑瓜子这么好用,只侍候茶水埋没你了,往后你帮我做做事吧,这回杨家给如姻赎身的事,你帮我看着点!不许推辞!”
“那好吧,我听妈妈的!”小厮垂下头,眼里闪过一丝黄妈妈没觉察的恨意。
杨旭宁受伤抬进门的那天他就瞧到了,他从平城被人牙子运到京城卖进花楼后,他以为再也没办法报仇了,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遇到他仇人的祖父。他太熟悉这张面孔了,他的孙子杨辰海作恶就是因为仗着他的庇佑。
因为杨辰海作恶,他相依为命的亲姐姐被折磨死了,而他也沦为没人管的孩子,小小年纪被恶人捉了贩卖,最终成了群芳楼一辈子都不得翻身的下等奴才。他一切的苦难都是杨辰海带来的,杨辰海的恶皆因杨旭宁的宠爱和放纵,他们都是他的仇人。
上天把机会送到了面前,这个仇他一定要报。他一个人没办法,可黄妈妈的背后有贵人相助,借助黄妈妈的力量哪怕要不了杨旭宁的命,起码要闹他个颜面扫尽,朝廷官员不是有言官御史监督吗,一个名声坏掉了的人,他补缺就不容易了吧。
这几天他一直在关注着如烟的屋子,如烟让珠儿把杨旭宁要为她赎身的事到处传扬,坏这人正合他的意,珠儿一个笨丫头做事实在是不行,他干脆去帮了一把忙。让那些显贵恩客们传扬杨旭宁的“美名”,又讲给碎嘴子的婆姨们听,杨旭宁人躺在如烟的屋子里养病,他与如烟非常香艳的故事已经在外面传扬开了。
杨倩芸不知道,京城里还有个人神助攻了她一把。杨旭宁出名了,在平城人们传他宠妾灭妻,糊涂透顶,是非不分,现在到了京城,就变成了风流老才子恋上青楼美艳妓子,因爱为其赎身的故事。一般人的话名声还不会传扬的那么快,那么广,关键是他是一个准备补官的人,这个故事就有了特别的分量,被人们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