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弄清楚了心里却有了更忧心的事,张书雅的心情并不好。但事情显然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她也只能强按住心里的焦急,暗暗思量可行的解决办法。郑家是惹不起的,起码现在的杨家不敢去捊郑家的虎须,郑家很重颜面,女儿将来也要寻亲,解决事情必须要双方都体面。
事情还必须尽快解决,哪怕李世民不担心杨家泄秘,上位者也最恶首鼠两端的人。
杨倩芸却是松了一口气,退亲终于得到了母亲的认可,她挽住了张书雅的胳膊:“娘,我们去院子吧,绿竹的晌午饭也该做好了。”
张书雅被这么一打岔,终于转了心思:“先庄子里走一走吧,看看你都弄的什么模样,来帮工的仆役们回去后都快把你这地方夸出花来了。最近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学学你,反正是要置地的,去找找京郊附近哪里还有像你这样的地方,也造个这样的庄子来养老。”
“太行了!太平村真的太小了,村子里还有别的庄户来来去去,鸡毛蒜皮的事情一大堆,哪里像我这庄子,就只咱们家一户,什么事情自己决断就好。娘,你找地方也不拘只在泾阳县,只要是围绕京城的附近地方都是可以的。”
关于渭水之盟的战役就发生在泾阳县,杨倩芸的这个庄子都撤到泾阳县的边境了,自然巴不得杨家也能搬离,全家人都平平安安避开战乱的灾祸。
“既然你都说行,那我回头就着人去打听打听,走,我得仔细瞧瞧你的庄子了,到时候把给你修庄子的匠人都给我派过去帮忙。”张书雅终于精神起来。
吃过晌午饭张书雅并没有留下来,直接回太平村去了。拿她的话说,既然要退亲撇清与郑家的关系,事情自然宜早不宜迟。杨倩芸已经把事情走出了一步,她就要把事情坐实,夸大,让裴兰心相信,让郑家相信,继而自动自愿平平和和的把事情解决。
“石头,石头!”送别张书雅,杨倩芸站在主院门口唤人。
薜石头正在给杨倩芸的小马刷毛,闻言连忙跑了过来:“小少爷,我们要出门吗?
“我们那天买的种子,我让你找人在庄子里找块地来种,弄好了吗?”
薜石头挠了挠脑袋:“昨儿下午刚弄好,我和我娘,还有刘三婶家一起种的。小少爷,蛮子那些奇奇怪怪的种子结出来的果子真的能吃吗?蛮子的心肠可坏了,会不会想着害人!”
大唐初年,来大唐走商或是生活的欧洲和非洲人极少,大都还是被捉来充作奴隶的,大唐百姓对蓝眼睛高鼻梁金头发,或是长得乌七抹黑的异族人非常排斥,有的人甚至称之为妖怪。他们不愿与其接触,甚至拒绝吃他们的食物。
杨倩芸从胡人店里买来的种子,薜石头是听命去做种植了,心里却害怕那些长得像妖怪的胡人想害了小主子的性命。他却不知道,不仅胡人店里买来的种子杨倩芸认识还早就吃过,甚至其中好几样种子还是从系统商城里买来的,就是借了这个由头拿出来种。
“放心,他们自己也在种来食用。回头给你娘和刘家说一声,以后新种子就由他们照应了,你去把黑大个叫上,再多叫几个人,我们去山上找菌种去,就找他那天寻的黑菌!”
黑菌是这个时候百姓的称呼,后世人称之为黑木耳,这种东西好养活,又易于保存,但百姓却不敢吃,他们怕有毒。前些天黑大个也叫黑子的巡山扛回了一根大枯木,枯树上就有好多黑木耳,恰好被经过的杨傅芸看到,她这才想起,自家的餐桌上还可以添这么一道菜。
“小少爷,黑菌能吃?”薜石头只觉得自家小少爷胆子太大了,什么都敢吃。
杨倩芸笑着盯着他:“昨天吃的那道凉拌木耳好吃吗?今天早上吃的肉包子味道怎么样?”
薜石头连连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哦,难怪我说那个叫木耳的东西那么眼熟,原来就是黑菌啊。”他咂咂嘴巴似乎在回味:“原来这么好吃啊,小少爷,我去叫黑子他们。”
薜石头的心思非常单纯,听他爹娘的话,听小姐的话,剩下的就是美食了。一行五人很快出发,并不需要去远地方,就在背后属于杨倩芸的小山。杨倩芸跟别的家主不一样,庄子的下人遵守她定的规矩便行,她待人又和善,下人们偶尔也敢主动跟她说说话。
“小少爷,黑菌很好找的,只要有腐烂木头的地方就很容易寻到,这山里以往没人来,枯烂的木头到处都是,小的前些日子巡山就没少看到,拿回去的枯木连着黑菌一起烧掉了呢。”从薜石头那里得知黑菌能吃又很美味后,黑子特别的兴奋。
自家小姐特别喜欢研究美食,小姐也从不苛刻大伙儿的吃食,食堂的饭食每餐都是一荤一素,绿竹管事偶尔就去食堂教厨娘们做新菜,换着花样的弄,他们从来没吃过的吃食在庄子一道道出现,味道好极了。他们已经可以开始期待,这叫黑菌的菜很快就会上大伙儿的饭碗里。
杨倩芸笑着点头:“嗯,黑菌很好养活的,你们回去后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木匠给你们搭上架子,再多找些长了黑菌的烂木头回去我们自己学着养,好好琢磨,弄好了以后我们什么时候想吃黑菌了,就随时可以在庄子里采摘了。”
“小少爷,交给我们去找吧,你不用跟我们去深山里的!”明白要做的事情后,黑子大声说道。其余人也跟着劝阻。大伙儿都清楚小少爷其实是金贵的小姐,他们这些粗人随便折腾,这种费力气的小事哪能让小姐辛苦。
“也行,你们注意安全,石头,你随我去附近走走。”
他们这才走进山林没多远,在这地方找个能攀的高一些的地方就能看到庄子。队伍于是分成了两队,黑子带着三个人往山的深处走,杨倩芸则和薜石头顺着山势在林子里瞎转悠,她是想在林子里找一找,能不能给商城上点稍微有价值的东西。
野生木耳不就是一个惊喜吗!
“小少爷,这个树叶子可以吃,就是有点苦,以前缺少吃的,娘就会摘这个叶子和了面,撒上一点点盐水,给我和爹烙饼子吃,!”
“小少爷,这个草也能吃,以前缺少吃的,娘就会带着我去挖野菜,这个草没什么味道,村里很多人都喜欢挖,娘会把它垛的碎碎的,再和点面就能做成菜团子,很好吃的。爹以前出门做工就会带两个菜团子,很能顶饱。”
薜石头一路给杨倩芸介绍,他是从小就过着苦日子的人。百姓的日子艰难,粮食不够吃又没有银钱去买,野地里能吃的东西就会被他们利用起来,粮食搭着野菜熬着一年又一年。石头说的随意,杨倩芸却能听出他言语中对饥饿的恐惧。
“石头,以后不用担心吃的,庄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缺少吃的!”
薜石头憨憨的笑了:“小少爷,我不担心,我一点都不担心,我每天吃的可饱了!大伙儿都说从未想过卖了身后日子反而过的美了。每天都吃荤菜好多人都说身上长了肉。以前一下雨就担心屋子塌,漏水,没想现在住上了富贵人家才住得上的砖瓦房子,老享福了!”
杨倩芸正待打趣憨石头几句,眼角余光扫过的树丛里闪过一道埕亮的反光和模糊的身形,她心一惊,立时缓住了脚步。危险!这道光线明显是刀刃反射的太阳光,树丛里埋伏了人!这是杨倩芸的地头,不知对方是何原因潜伏在此处,武器出鞘就不是什么善茬!
石头还在前面絮絮叨叨着往前走,杨倩芸假装没注意到埋伏的人,似是脚步踩空了摔往地上,在倒地的那瞬间,她顺势用手中探路的树棍戳至石头的膝关节窝。山路不平,触不及防的情况下石头的腿一软,身子一歪栽倒在地,顺着山坡向下滚。
回望杨倩芸的方向石头就要叫喊,杨倩芸手指放到嘴边给他做了一个“嘘”,禁声的动作,这个动作以前杨倩芸做过,石头顿时明白了杨倩芸的意思,立马闭住了嘴。随即他见杨倩芸伏在地上,滚到了一个能藏身的土包后,手上也多了一把手弩,顿时明白他们遇上事了。
被山坡上的树拦住,石头很快止住了下滚的身子。等身体一稳住,他立马学着杨倩芸的动作趴在地上向杨倩芸的方向爬过去,别在腰后一尺多长的刀也握在了手中。薜石头的心里没有害怕,唯有保护主子,主子好好的他们的好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杨倩芸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抛物线状态扔向对方的树丛,打草惊蛇,把对方炸出来。石头最近跟着杨倩芸学骑射和功夫,他脑子简单,复杂的东西不会想,就杨倩芸怎么做他依葫芦画瓢。见杨倩芸往那块树丛扔石头,也就明白了危险来自于哪里。
他不假思索的抱起面前一块大石头,他块头极大力气也大,也或许是存了心,抱着的那块石头也极大,被他狠狠的扔往那个树丛。细细的树枝挡不住石头的威势,石头呼啸而去落到树丛中,就听得一声男人的闷哼,那人连滚带爬的扑出了树丛。
杨倩芸在自己扔出那块石头的时候就俯身举弩瞄准了那个方向,那人刚从树丛露出身子,杨倩芸的手弩就已经瞄准了他,“嗖”弩箭呼啸而出。那人极机敏,闻声就地一滚,虽然动作已经极快了,却也只能是避开了要害,弩箭狠狠的钉入他的肩膀。
“哈哈,中了!”薜石头轻呼一声,声音透着欢喜,他咧嘴笑着执刀往那人的方向爬去。
对面的男人身体很灵活,也很能隐忍,中箭了后他闷声不吭,知道杨倩芸他们这边在使用弩箭后,伏身尽量贴地找掩体绕行,不给弩手瞄准的机会。
杨倩芸皱眉,对方显然是个潜伏高手,还是个训练有素的人。
这些天她把附近地方都巡视了个遍,除了她的庄子,起码三四里地以外才寻得到人家,那些也只是普通的农家。她这庄子的附近都很荒凉,都是荒滩山林,所以并没有达官显贵在附近置产业,那就只能是冲着自己的庄子来的。隐秘潜伏在自己庄子的附近又为的是什么呢?
杨倩芸一边借着草丛树木掩藏身形,一边往那人移动的方向绕行,石头跟在那人身后,她按预判的方向去拦截。
石头追逐的极快,那人移动的也极快,但可惜他是有顾忌的一方,心里始终担心着暗中的那个弩手,肩膀又受了伤,而憨直的石头却不顾其他,只盯着他的方向追逐,渐渐的两人越来越近。
“贼子,往哪里跑!”终于拉近了距离,薜石头大喜,大喊一声抡起了刀,刀锋往下路横劈,他是跟杨倩芸学过的,又快又狠。这一刀要是劈实了,那人的腿就得没了。
那人大惊就地就是一倒,险之又险避过了这道劈砍,他们本就身在斜坡上,背后就是一个断崖,这一倒也有好处,这人趁势往断崖滚去。薜石头一刀挥出去没有得手,旋身顺手又是一个起手,刀锋直直的砍向那人的身体,但终归是落后的一点点的速度,刀砍在的泥地上,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那人却也趁这个机会滚下了断崖。
摔下断崖,那人仍然保持着清醒,知道使刀的人不可能跳崖追击自己,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略作停留挣扎着一把拨下了肩膀的短箭,然后立马连滚带跑向远处逃窜。
杨倩芸在树林中极力穿行,人小腿短,绕路赶到已经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急急的补射上一箭,太远没射中要害,只没入那人的大腿处。
这一击让那人扑倒在地,他丝毫不敢停留,纵身扑入草丛。等杨倩芸和薜石头绕路下到断崖下寻找,只在击中那人的附近寻得一些血迹,人却是再也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