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杨福扫视了一圈附近，见无人经过便压着声音指了指里屋问道。
僮子瑟缩着脖子低声答道：“前后近七八日，她总共来五次了。”
“每次都这样？”杨福又问道。
僮子点点头，他明白杨福话里面的意思，能被选到书房侍候的脑子都不会太笨。
刘元箐那个烂货，生的女儿果然不是好东西，一路货色！
杨福心里怒骂了一句，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是真的恼怒，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已经这么多次了自己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而这个僮子也不老实，就他们俩个管书房这个小小的地方，自己还是个管家，还管着他，而他却根本没给自己汇报的意思，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才小小年纪，人心难测啊！
只是老爷怎么能那么糊涂！他的后院已经好多个女人了，收小桃红也才没多久，和赵月芳又这么胡来，一大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壮年男子对待，身子骨能经得起折腾吗？
就算还想找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找自己的侄孙女，这都隔了两个辈份了！他是官家的人，不怕言官御史参他的吗！还是杨家人名声已经烂到底，他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气恼归气恼，杨福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奴仆，主子的事他没资格干涉，而且还得尽量替杨旭宁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处理。
“以后这院子里若是来了女子而老爷又让你回避的，你一定要注意分寸，守住这道门，莫要乱跑也莫要打探，更不能让不相干的人闯进去，脑子放机灵点，你记住了吗？”
僮子连忙点头，面露感激之色，老管家提点他是为了他好。
这么一想，他心里面有了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背着老管家谋了些好处。
叹着气往院里扫了一眼，杨福又叮嘱道：“老爷与这人的事你莫要张扬出去，切记！”
“小子不敢，小子明白厉害的！”僮子连声应道。
杨福离开了，心里很压抑。
杨旭宁这个家主真的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老家主在世的时候还好些，有他管着杨旭宁还能约束着自己的行为，只传了些风流才子的花名。老家主去的早，老夫人管不着他就越来越不像话了，经常流连花街柳巷。
大夫人难产去后，主家那边的夫人想着找个好人家有教养的女子给杨旭宁收收心，便找了杨青松的娘，谁知杨旭宁早就鬼迷心窍勾搭上了杨老太，前䐚将人娶进门，后脚就将杨老太抬进府，宠得不像话，后来更是将她抬成了继室。
这些年杨旭宁是一房又一房的女人抬进门，从未断过女人，前面才把小桃红抬成妾不久。他找女人杨福还是能接受的，可不管怎么说和赵月芳搅在一起也太离谱了。
细想一下，杨福觉得杨旭宁一辈子在女人的事情上就没有清醒过。
前两位夫人都不错，偏偏杨旭宁就喜欢杨老太这个一言难尽的，瞧她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成什么样了？如果赵月芳的事情再传扬开，杨旭宁的名声和官位？唉！
二夫人宁愿花大价钱也要出族，这是早就瞧出了杨家底子都烂掉了吧！这样也好，总算有出色的后人能把杨家传承下去，他杨福也不算白受了老家主的恩惠。
书房里，被杨福突兀的闯进来，杨老太爷当时有点慌，和侄孙女躺一个被窝这种事情真的不好显露在别人面前。但那点惊慌杨老太爷转瞬就没了，杨福是他贴身的老人，跟了他好几十年了，根本不会把他的丑事宣扬出去。
赵月芳则是紧张，毕竟杨老太爷给她打过招呼，提醒她两人的关系现在不能透露，将来在京城安置她。
但是名份的事情一天没有确定下来，就有可能发生变化，这就是她这段时间瞅着机会就往书房跑，来和杨老太爷厮混，还扬言要生一个儿子的原因。不管是两人的“感情浓了”，还是肚子里装个孩子，随便哪个都是去京城享福的保证。
见赵月芳眼底有着浓浓的担忧，杨老太爷心里倒是舒服的很，这小丫头很在意他的嘛，还很会讨他的喜欢。
唯一麻烦的是身份实在敏感，短时间内不能光明正大的带她在身边耍乐，所以绝对不能让老妻知道，那个愚蠢的老货会闹翻天，绝对不会顾及他的面子。
他大笑安慰道：“杨福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绝对不会张扬出去，你莫要担心了。”
赵月芳松了一口气，杨福是府里的大管家，以往杨福于她而言是高高在上的，两人根本没有接触，但敏感的她知道，杨福对她似乎没什么好感。
两人又亲热了一会儿，到底担心被人知道，杨老太爷便开始赶赵月芳。
“好了，今儿的日子不同以往，你赶紧回去做准备吧，杨福瞧见了没啥，要是别人看到传出去，老爷我在府里的日子清静不了，你姑祖母怕是饶不了你的。”
赵月芳撅起了嘴，心里不痛快了：“又赶人家走，人家就想留在老爷的身边嘛！”
以现在的关系算起来，杨老太虽然是杨旭宁的老妻，但自己也是杨旭宁的女人呀，两人的身份是一样的！杨旭宁现在连杨老太的寿安堂都懒得去，不是在小桃红的院子，就是跟自己亲热，杨老太不敢招惹小桃红，凭什么自己还要受一个过气老太婆的气？
“我给你五两银子，你拿着自己去买东西！”杨旭宁找到钱袋子，从中掏出五两递给赵月芳，又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听话啊，别闹了，去陪你娘吧！”
赵月芳顿时喜笑颜开，伸手接过银子装到自己的荷包里，在杨老太爷的脸上亲了一口才起身开始穿衣。
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错，低的时候二三两，第一次竟然给了十两，这些天每次来都有收获，得的银钱都可以在附近的庄子上买个小小的院子了。
想到母亲，赵月芳的内心忍不住鄙夷。在杨府两年多，现在存下的私房竟然还没有自己几天多，如今还把希望寄托在杨老太的身上，每天像个仆人一样侍候着老太婆，可老太婆真的能帮她寻到一门好亲吗？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各房各院开始亮起了灯盏。今日不同于以往，每个院子都挂了好多红通通的灯笼，比以往显得更加明亮和喜庆。
大房主院的大门洞开，今年除夕的年夜饭就摆在了这里，黄玉蓉带着刘妈妈到处巡视，丫头仆妇们穿梭来往，紧张的忙碌着膳食的安排，很一派繁忙的景像。
厅房里杨老太早就坐在了主位，她的下首便是卢玉珊。刘元箐也在，她就坐卢玉珊身侧，时不时凑到杨老太身边逗个趣儿，也不忘了和卢玉珊说上两句。
杨青云就在杨老太爷位置的下侧，只是杨老太爷人还没有到来。正面就是卢玉珊背后的轻风，迎着她幽怨的目光，想着她年轻的身子，杨青云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
杨青山冷眼瞧着这两人目光的纠结，嘴角满是怨恨的冷笑。这件事上虽然杨老太对他有了些安抚，还没忘记警告他，但人嘛，有时候活的就是一口气，每次一遇上这两个人，他好不容易平静些的心绪就又控制不住了。
厅房里的气氛显得沉闷了些，但年轻一辈就不一样了。他们这些小辈全被安排在了厅侧，没有长辈们在一起，说话做事随意了许多。
杨辰运和杨辰海两个嫡房儿子身份最为尊贵，他们平常也随意惯了，说着说着，竟然说起了外头乱七八糟的热闹事，引得弟弟妹妹们大呼小叫，叽叽喳喳，但却真正有了几分过年热闹的气氛。
也有安安静静的人。
杨倩玉自从被退亲后，竟然没了咋咋呼呼的性格，整个人变得沉默了。但她的沉默不是沉淀下来找寻自己的不足，重新学好，而是整个人变得阴沉了。她看什么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在暗中嘲笑她，也不怎么出去找人玩了，而是整天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侍候的小丫头们这段时候没少被她鸡蛋里挑骨头，然后打骂折磨，连好不容易留下来的陶妈妈也没能幸免。杨倩玉的院子除了她经常发脾气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此时她冷眼看着身边的热闹，身后的丫头也是胆颤心惊，生怕她什么时候就发作。
赵月芳也没有掺和他们的热闹，冷冷的坐一个角落。她认为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群体”了，因为身份没有挑明确定下来，她才不得不暂时屈居于这些人中间。
她也懒得再去逢迎杨府的小主子们，她现在只需要讨好杨老太爷一个人就够了，钱和地位都会有。不过杨府的小学堂她是日日都要去的，那是学东西的好地方，她需要掌握那些能力，让自己变得更能耐。
再远一点是妾室们呆的地方，她们能坐在这里也有些得意，毕竟不管是哪一辈主子的通房今日都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享受晚膳，只能沦为侍候人的丫头，这就是她们的脸面。
妾室里除了生有子嗣的，就数小桃红最为得脸了。她穿的最为鲜艳，说话也最为嚣张，因为谁都知道近来杨老太爷独宠她，压得一众妾室敢怒不敢言。
赵月芳走后杨老太爷就在屋里睡了，毕竟年纪大了，最近折腾的有点多精力不济。一觉醒来天已近黑，恍恍惚惚中忽然想起今天的日子，赶紧叫僮儿服侍自己穿了衣裳。
杨福急的在门口团团转，他在主院的门口已经等了许久了。见杨老太爷过来，赶紧迎上去：“老爷，你来了，老奴……”
“下午你跑过来做什么，打扰老爷的好事，没点眼色！”杨老太爷想到下午尴尬的场面，面上浮起了不悦。
杨福要禀告的事顿时被堵在了嘴里，连忙回话：“老奴当时也是急着找老爷，前头老奴到处都找过老爷了，没找见，也去过桃红夫人的院子，桃红夫人就在她的院子里。最近老爷就只去桃红夫人那里，所以老奴就以为老爷的书房没有女人，没有想到……老奴该死，下次会注意了！”
“这事儿你莫与别人说起，你清楚的，我那个老妻有多么不讲理，有多能闹，她要是知道了，我就别想清闲了！”
杨福忍不住心里嘀咕，你老也知道这事见不得人呀，还好意思怪人闹你！
唉，这府里的主子一个个的不省心，女人个个能折腾，男的个个尽犯浑，唯一能成才的一家能把杨家立起来，却被这些人合起来往外赶，归根究底，还是老爷自己个儿作的。
“那芳小姐怎么安置呢？”杨福难得的八卦了一下。赵月芳的身份这么敏感，她是杨老太嫡亲的侄孙女，赵月芳的娘也在府里，他很好奇杨老太爷怎么安置她。
算一下这几个人的辈份，赵月芳是杨老太的侄孙女，以前她得叫杨老太爷杨老太为姑祖父，姑祖母，现在她成了杨老太爷的身边人，辈份就和杨老太一样了，得和杨老太互“姐姐，妹妹”，杨青云那一辈的人也该叫原本的侄女儿为姨娘，原来和赵月芳一个辈份的杨倩玉等人，得称她为“姨奶奶”了。
最离谱的是，刘元箐该称呼自己的女儿为姨娘了！
这一算杨福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这本帐太乱了。
“安置什么安置，平城能安置吗，你也是老糊涂了！去京里的时候你悄悄把她带上，以后在京里置个别院把她往那一放不就行了！”
杨福松了一口气，这样处置也好，到了京里只要不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老爷的名声就不会被这丫头破坏，那老爷的官声就不会受损，杨府也能平静些。
“爹，你来了，快里边坐，就等你了！”黄玉蓉远远看到杨老太爷，赶紧迎了上来。
“走吧！”杨老太爷负手往里面走，很有一家之主的派头，黄玉蓉紧随其后。
杨福也跟着，他忽然想起自己要禀告的事还没有说，但黄玉蓉当面却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