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雅立马叫人收拾了房间,就在主院里,王嬷嬷就这样住了下来。不到一刻钟,杨倩芸就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个女先生,一对一辅导的那种。
紫竹过去在王嬷嬷身边跟了近三年,生怕自己主子不了解王嬷嬷的情况,立刻就给她普及了。
“小姐,你别看王嬷嬷一副老相,其实她年纪还不到五十。她是宫里出来的人,很小的年纪就被挑选到宫里做宫女,在宫里生生熬了四十年,新朝大赦天下才出了宫门。
之前一直在夫人的庄子住,咱们二房里的丫头,好多都是送到王嬷嬷那里学过规矩才回府里侍候的。以前老爷和夫人都有请她来府里,她一直不肯,也不知道这回她怎么想通了。”
“奴婢也跟王嬷嬷学过规矩,奴婢的针线也是跟王嬷嬷学的。小姐,王嬷嬷的一手女红可厉害了,听说她在宫里的时候,就是给贵人们做衣裳的!”雪竹补充道。
“奴婢也是,王嬷嬷还教了奴婢一些宫里糕点膳食的做法!”绿竹也说道。
青竹弱弱道:“奴婢就只学了规矩,然后就在夫人的帐房侍候笔墨了!”
杨倩芸笑道:“那我就等着看我要学什么了!”
午饭时杨倩芸就看到了这位,见过礼会两人相互而望,杨倩芸并未因人小而势弱,最终王嬷嬷的审视败下阵来。
张书雅专门为王嬷嬷办了席面,王嬷嬷却自觉和紫竹她们坐到了一桌。
张书雅并不知道,自己六岁的女儿刚刚与她倚重的助手无声无息中斗了一场,还胜了。
杨倩芸想的很简单,像王嬷嬷这种能在宫里那种复杂环境下活了几十年还能安然走出宫的人,绝对简单不了。
不管什么原因促使她突然想通了来府里做老师,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自己得要镇得住她。学生强,有能耐的老师才会掏出更多更好的东西,否则她不会真心待你,敷衍了事,能学到的东西也就有限的。
有了王嬷嬷,第二天的功课自然多了一项,安排在了下午。
王嬷嬷主动来了书房,两人隔桌而坐。
“老身王氏,自今日起就由老身为小姐指导规矩礼仪。小姐出身士族杨家,小姐的夫家更是荥阳郑氏嫡系,千年的家族最为注重传承。不管小姐现在是在杨家,还是将来出嫁到郑家,都免不了要与世家贵族往来,懂得规矩和礼仪就很重要了,这个道理小姐可明白?”
“自然是明白的,嬷嬷请讲,学生会仔细聆听,认真领会。”杨倩芸态度诚恳。
她三十多年的阅历几乎都来自现代社会,封建王朝的知识点来自书籍和视频,了解的少,懂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浮于水面的。现在有个专门的老师教自己,怎么可能不认真对侍。
王嬷嬷满意的暗中点头,她能感受到杨倩芸的态度,是真心想学。
两人之间,一个想表现自己的才学本事,体现自己的价值;一个求知若渴,想更多的掌握安身立命的本事,慢慢的相处越来越默契。
没有多少日子王嬷嬷发现自己除了手艺竟然教无可教,原因是学生太妖孽了,很多东西她只需要讲一点点,学生马上就能举一反三,甚至提出的想法比自己所说更加全面和完善。
越相处王嬷嬷越感觉有压力,心里惊悚,这个小女娃才六岁呀,怕是很多几十岁的老妇也没有这等心智和见识,往后她还可以成长许多年,将来?
她也有点迷惘,以前见到的,还是现在接触到的小女娃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心智和性格的差异太大了。
王嬷嬷不由的去深思一些问题。
多年来二房在杨府中处于劣势,可以说二房再能耐也被压的死死的,荥阳郑家又怎么愿意主动将亲事应在二房呢?王嬷嬷承认张书雅是有些手段的,但这样的小家族的次嫡女显然不够份量。
但通过与杨倩芸这些天的接触,王嬷嬷更相信郑家是瞧上了这个小女娃的能耐,一场落水的事故后就将一桩好亲死死的拿捏到手上,只能说以前的杨倩芸是藏拙了。
想的越多越心热。杨倩芸将来的身份显贵,娘家人有成长起来的潜力,自身手段了得,这种人哪怕没有娘家作为倚仗,就凭自身能耐就能活得很好。
在宫里的几十年,她见多了光鲜亮丽的蠢人作死,同样也见多了无依无靠的人混的风声水起。无数事实告诉她,找依靠,还得找聪明人。这时候的她才真正生起了留在杨倩芸身边的心思。
这是后话不提。
转眼就到了年祭这一日,无论张书雅有多么不愿意也是要参加的,杨倩芸也免不了。年祭是一个家族一年中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天家族里的所有人都要到祠堂拜祭祖宗。
几天前,黄玉蓉便安排人把祠堂的院子打理的干干净净,供品也准备好了,外出的人全部归家,这一支里出府单住的人也归来了,所有人仪容整洁等候在院子里,就等着吉时到来。
二房就只有张书雅和杨倩芸来参加,张书雅自知不受府里人待见,两母女踩着点才来。
杨倩芸一眼就发现,刘元箐母女居然在准备祭拜的人群中。两个外人居然要参加年祭,这就好笑了,看来杨老太又想整点妖蛾子。
杨老太一副病态,一向挺直的背弓着,面容憔悴,时不时咳几声,咳的死去活来,像马上要断气。
她身后的女眷中,杨倩玉整个人都不对劲,一副恍恍惚惚神游天外的样子;杨倩琳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根本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哪怕客人注意她的表情也毫不在意。
杨倩茹和杨倩月则畏惧的扫了一眼自己,立马就低下了头,看来那场架打的她俩心里有了阴影;赵月芳就更奇怪了,竟然对自己露出了非常友善的微笑。
“哎哟哟,二嫂呀,你可真会掐时候,躲在院子里什么也不做,我们刚刚忙完你就来了!长辈叔婶们难得来一次,也不知道帮着招呼招呼!”卢玉珊很不高兴,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张书雅是个恶毒女人,对于府里的事既不出钱,还不出力。
张书雅淡淡一笑,“我们府里是大嫂掌家,万事自有大嫂安排,历年来大嫂的能耐长辈叔婶们又不是不清楚,这些年有大嫂管家,我们这些小的可不就有机会偷偷懒咯。”
这话说的妙啊,谁都知道黄玉蓉把持着杨家,根本不愿意分出一丝管家权给二房和三房!
黄玉蓉垂着眼皮不理会,仿佛没有听出两人话语间的机锋。但其实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是不满张书雅的,甚至可以说是恨,否则这会儿好歹她得说点什么打个圆场。
若不是二房,何至于崔家的亲事没了。现在外头还没有传开这个消息,但是,她访友会客已经没有以往的底气了。
倩玉十三岁多了,原本两年后就办婚事,嫁妆都准备不少了,顶着不好的名声重新找人家谈何容易!倩琳更难,难道真的要往远地方许人家?
亲族里男人们面露异样,有妇人暗里窃窃私语,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是是是,有大嫂里里外外忙活,二嫂是可以在管家的事情上偷懒。可婆婆病了,你这做儿媳妇的是不是应该去侍候的?我这许多天日日守着婆婆,可从未见到二嫂到寿安堂一步呢!”卢玉珊眼珠一转,又抛出一个张书雅不孝的罪名。
张书雅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唉,我也想孝顺长辈,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的倩芸孩儿前些日子落了水池子差点没命,我心痛的啊也差点跟着丢了命,这事儿好多人都知道,可不是我编排的。
这些日子我拖着身子照顾孩儿,日日汤药不停,这不,这两天好容易我们娘俩个才养了点精神回来,我倒不知道婆婆病了。不过老人家历来亲近你,弟妹出身大家,做事也周到,就只能辛苦你了。”
卢玉珊气的脸黑,眼光扫过刘元箐又笑了:“倒也算不上辛苦,虽然你没来,你们二房的元箐娘俩倒是替你来了,多亏她们和我一起细心照料,婆婆已经好上许多了。二嫂呀,不是我说你,有元箐这么细致的妾室帮你做事,你就别老是给人家冷脸了。”
“我们二房有妾室?弟妹可不要胡乱说话,以免污了元箐表妹的清白。元箐表妹来我们府里时,我们二爷已经去了江南道,又从江南道直接去了边塞投军,这中间清清白白。”
“是清不清白的事吗?元箐表妹人已经在你们二房住了两年,谁个不知?”
“弟妹口口声声说元箐表妹是二房的妾,那我就问,我们二房是什么时候承认过娶了一个妾?我张书雅什么时候喝过妾室献的茶?我有给过元箐表妹一份主母发给妾室的月例银?”
“嘿,你说不是就不是啦!就凭父母之命这一条,婆婆既然将元箐抬到了你们二房,她就是你们二房的妾,你承不承认她的名份也定了!”卢玉珊眼睛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张书雅对话一直处于劣势,她面上无光,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
刘元箐似乎寻到了时机,掩面伤心的哭泣起来,那作态委屈极了。
杨青云和黄玉蓉一言不发,态度很明确。老三家的愿意出头,就算不能成事也能恶心一下二房,替他们出上一口恶气。能成那就更好了,二房以后有那两个货色进门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杨青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家里能给钱让他开心,卢玉珊说什么他根本不管。
其余众人皆默默无语看着张书雅,这是一种未明言却态度分明的压力。
杨府丑闻这段时间传的太广泛,太难听了,同为杨姓亲族,连带他们的名声也受波及,虽说那些事情的因果明白人都知道错不在二房身上,但到底是面上无光的事,自然都有怨气。
杨老太爷毕竟马上高升三品,还成了京官,将来肯定还会求他办事,他们自认为得罪不起,长房也不好得罪,这可是将来的家主,卢玉珊是卢家人,他们不敢指责,没什么依靠的二房自然得承受他们的怒气。
“看来连族老叔婶们都认为三弟妹说的话是对的咯!”张书雅平静问道。
女眷中有位老妇人忍不住接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结亲不是这样,谁家里没几个妾室通房?长者赐,不可辞,做爹娘的哪会不为儿女好,这是为了给青松开枝散叶,忤逆长辈,你那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