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曹颖香恭敬应承。
“你待在汴京之时,也别老是盯着账簿看,偶尔也要外出走走,无论你看上什么,便买,由我出细软。”
闻言,曹颖香一脸的受宠若惊。
她知晓婆母一向待人大气,也舍得为儿媳们花细软。
可还是头一回,独自与她这般说。
“怎么?”顾柒柒见她许久未有吱声,便语气之中带着揶揄反问她:“连话都不说,是心疼我出细软了?你安心,你家婆母我还是有不少细软,够你随意花。”
“婆母……”曹颖香思索了一圈,老实回话:“儿媳是因你的话,欢喜不已,一时忘了答你的话了。”
闻言,顾柒柒哑然失笑。
曹颖香瞬息间又意识到自己表述不够完整,又继续说道:“并非儿媳不喜,实在心绪太欣忭了。”
顾柒柒笑着颔首:“知晓你的意思。”
曹颖香顿时娇憨笑着,笑意抵达眼底,光泽流转,瞳孔之中还映着顾柒柒的面容。
两刻钟后,曹颖香带着儿女离了坤华院。
晚间散步之时。
曹颖香带着儿女又到园子之中。
祝芙蓉一对儿子以及庄晓瑶母女也都在。
庄晓瑶见到曹颖香,主动唤道:“二嫂嫂!”
徐少斌一到园子,便同徐少宁兄弟二人玩陀螺去。
妯娌三人在园中的石椅坐着,手中持团扇惬意的煽着。
庄晓瑶笑吟吟问及曹颖香在江南之中的事。
曹颖香也笑着,与她说起,甚至还邀约庄晓瑶,得空了,一大家子便可去游玩。
祝芙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淡淡的嗓音之中有着难掩的酸气:“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有什么可去的,还不如留在汴京,得闲之时,可到胭脂粉铺子,成衣铺子,首饰铺子走走,这日子别提有多舒适。”
她又意味深长的瞥了曹颖香一眼:“不像有些人,留在江南,远着呢,哪能时时见到汴京城最盛行的什物。”
曹颖香面容未改,仍是勾着浅笑,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大嫂嫂所言极是,不过我江南虽是不同大嫂嫂与庄妯娌这般,时常见着盛行的什物,可到底我家官人也体恤我,出远门,都会带当地的手信给我。”
庄晓瑶笑容接近了干笑:“二伯哥的确体恤人。”
曹颖香:“如今就连婆母也疼我,今日还与我说,让我打理家中庶务别太累着了,闲着时可去街上走走,还说,我买的所有什物皆由她出细软。”
闻言,庄晓瑶双眸难掩几分的紧张,朝祝芙蓉看去。
果然……她家大嫂嫂立即不忻悦沉着面容。
祝芙蓉不知不觉将腰肢挺直了,满脸不在意的神色:“你不在家中,婆母也是这般待我们,我们都好几回买头面,由婆母出细软了。”
曹颖香笑着颔首:“是啊!有过了几回,婆母还将头面差人送去江南给我呢!”
祝芙蓉:“……”
她怎么听着曹颖香这话,倒是暗自自己说谎呢?
庄晓瑶坐于她们二人的中间,来回瞧了她们二人几眼,笑扯扯:“那二嫂嫂欲是哪一日外出呢?”
“你要与我一同去?”
庄晓瑶面容扬起余笑:“二嫂嫂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与你一同上街走走。”
“不嫌弃。”曹颖香继续寻话与庄晓瑶说。
二人说了良久。
祝芙蓉的面色阴沉得很。
这时徐晟淼归家,见合颜院不见妻儿身影,便来园子寻人。
曹颖香一看见他,便与不同庄晓瑶说话,而是起身,与庄晓瑶她们告辞。
夫妻二人走时,便将徐少斌唤上。
直至他们一家四口身影不见后,祝芙蓉酸溜溜说道:“只会在我们显摆,似乎我们没细软买什物一般。”
庄晓瑶干笑:“我瞧着二嫂嫂不像是有意要显摆,大嫂嫂你也别多心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婆母之前也提及,家人便要互相敬重,和睦。”
祝芙蓉侧目,瞥了她一眼:“她若不是有意显摆,怎会提及婆母给她出细软一事呢?”
随后,她幽怨嘀咕:“婆母这般,便是厚此薄彼,一碗水未有端平。”
庄晓瑶急忙伸手扯了扯祝芙蓉的衣袖,“大嫂嫂,你这话要是传到婆母耳中,只怕婆母会恼了你。”
闻言,祝芙蓉抿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继续咕哝:“此处便只有我们二人,你不说,我不说,不会传到婆母耳边。”
庄晓瑶略显无奈的看了她:“即便传不到婆母耳边,那方才的话,也是不能说。”
祝芙蓉:“……”
“婆母一向宽以待人,对我们不偏不倚,今日二嫂嫂提及婆母出细软一事,我思量啊,应当是婆母觉得二嫂嫂打理家中庶务,较为劳累,才会这般与二嫂嫂说的,也当是犒劳二嫂嫂的。”庄晓瑶还是忍不住劝道:“大嫂嫂可千万别恼了,你要是恼了,还会让旁人觉得你是对婆母不满呢!”
“……”祝芙蓉怏怏不语。
她方才的确是有想因曹颖香的事,而去问婆母。
辛好是庄氏劝了她。
俨然过了许久。
祝芙蓉不由问及庄晓瑶:“你说,婆母为何要曹氏打理庶务呢?是不是嫌我未有用心?”
庄晓瑶斟酌须臾:“婆母这般,我们身为晚辈,哪能琢磨透她的心思。我们只能做的便是顺着婆母,她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不让我们做的,坚决不去做,更不能多想了。”
一刻钟后。
祝芙蓉带着一双儿子与庄晓瑶母女告辞,回了麟院,便徐少宁去温书,而小儿子便交由给奶娘。
她便去了书房。
今日徐晟霖难得空闲,便站在案桌,临摹起左侧书籍上的隶字。
听到了动静,徐晟霖未有抬首,目光一直盯着临摹的笔画。
直至写完一个字后,他舒了口气,将手掌的宣笔搁下。
直起腰,目光端详临摹的字体。
“有何事?”
问时,徐晟霖抬首,朝对面的祝芙蓉看去。
只见祝芙蓉阴沉得很,便问道:“谁惹了你?”
祝芙蓉瞥了他一眼,便敛回目光,阴阳怪气的说道:“哪有谁招惹我,只不过听曹氏提及她与小叔子的事,成亲许久,出一趟远门,都会带了什物给她,再想想自己,与你夫妻多年,你便知晓忙朝中庶务,未曾陪我上街,买什物,更别你出远门办差事,哪一次都是空手而归。”
“敢情你有气,便是因为这些?”
“难道我便不该恼吗?”
徐晟霖轻裘缓带的说道:“我与二弟不同,我身为朝廷命官,又肩负家族兴衰与荣誉,半刻也不敢松懈偷懒。哪像二弟那般,自己行商,无论何时他只要想空出时日,便能办到。”
“娘子方才所言,莫不是让我辞官归家?日日与你相对?”
闻言,祝芙蓉不假思索便说道:“我何时让你辞官了?你也千万别胡说。”
如今徐家圣眷正浓了,她家官人真要是辞官了,先不用她家婆母公爹不应承,就连她,以及她祖父都不会应承。
“我便是想着你清闲时,你便能陪我外出走走。”
徐晟霖目光定定看着她,心底叹息。
“你何时觉得我能得清闲?下值归家,朝中庶务须得妥善处置,再得闲,便要外出应酬同僚,又或是与父亲待一块谈朝中之事。”
祝芙蓉:“……”听了他说了这么多,他便是想告知她,他是根本抽不出空闲,来陪她上街,买什物等。
“咱们院中,便是你管着细软账簿,你若是缺点什么,你便可自行去买了。”徐晟霖拿案桌上的书籍,缓缓坐下:“且不论你花了多少细软,若是不够花,你便同我说一声,我再给你便是了。”
闻言,祝芙蓉心绪并未欢喜,反而是怏怏不乐。
是啊!
这个家除了公爹之外,她家官人是最有出息的,肩上担子也很重。
事事为官家分忧。
哪有闲时陪她一介妇人买胭脂水粉,买头面。
“这些时日你与三弟媳往来频繁,要不你与她约好一同去街上。我实在抽不出空闲陪你。”
“罢了,你继续看书吧!”祝芙蓉起身,连头也不回,径自从书房出去。
徐晟霖搁下书籍,看了她背影一眼,心底不由叹息。
到了夜里,徐晟霖回寝室,祝芙蓉早早歇息了,背对着他。
若是平日里,祝芙蓉听到了动静,便会起身,为他更寝衣。
今日她却不想起身服侍他。
不久后,传来窸窸窣窣声。
然后烛灯一灭!
祝芙蓉虽是背对着他,那也是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
然而……
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有条不紊的呼吸声。
她家官人入睡了。
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委屈。
闭着眼睑的她,眼泪从眼缝之中漫出,从眼角流淌,滴落枕上,迅速消失不见。
祝芙蓉思及自己这些年嫁来徐家,却是她一直待她家官人上了心,而她家官人却是未将她放在心上,在她家官人心上的,一直都是家族,朝中庶务,同僚,公爹婆母……
无论何时,都不曾有她。
眼泪不受控制,持续不断从眼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