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方梦梅底气不足,答的话,也结巴。
“过去的事?”顾心瑶嘴角泛起了讥笑:“至今在东京城,一提及顾家,背地里还不是在说起这件事,甚至连嫡姐也深受影响,不然嫡姐为何不与娘家往来?还不是因为心柔的事,过于令人不齿。”
顾士丰思及是有这个可能,便懊悔将心柔接回家中居住了。
大女儿虽是对此不曾多说什么,但便是不怎么与娘家往来,或是亲近。
反之,三女儿与韩氏,逐渐与大女儿往来频繁。
“大姑娘家中如今琐事诸多,不与娘家往来频繁,那不是很寻常吗?”方梦梅忍不住瞥了韩丽娘一眼,嘴里嘀咕:“当年大娘子待大姑娘不是谩骂,便是责罚,不喜大姑娘,家中谁不知啊!如今大姑娘不回娘家,这也是原因之一。”
顾心瑶绷着脸,不悦斜睨着方梦梅:“儿女与父母何来的仇意?依你这般说法,我昔日与大姐姐也是针锋相对,而今不该有了往来才对,那为何我们姐妹二人却不是呢?私底下还为我家官人复职一事,出了不少力。”
顾士丰恍然大悟。
难怪当年他与柒姐儿提及复职一事,她反而来劝他,让他在家中安享晚年,省得再回到官场之上。
原来,柒姐儿待他,是有怨气的。
由头出自于心柔身上。
方梦梅等人哑口无言。
顷刻,顾心柔不甘心说道:“前些时日,是大姐姐说过,倘若我在冯家受了委屈,便会为我撑腰,我登徐国公府的门,这有什么不对的吗?难道,大姐姐自己说的话,便可不作数了吗?”
顾心瑶不慌不忙说道:“你许是理解错大姐姐的话了,大姐姐是说,你在冯家受了委屈,可回娘家,让娘家的人,为你出头。而你却不愿这般,非要搬出大姐姐来压制冯家。”
继而,语气尽是不屑:“冯家不过是一介商人,值得大姐姐出面吗?再说,你不是还有兄长在吗?他可以为你出头。”
“不是你说的这般,是大姐姐说过,我若是一顶花轿过冯家的门,便在日后为我撑腰的。”
“可你有一顶花轿过去冯家吗?”顾心瑶讥讽反问她。
“……”
顾心瑶自顾自的说道:“我可记得你是办了筵席,家中也来不了少亲戚好友。”
“……”顾心柔彻底无话反驳。
韩丽娘平静说道:“果然高门显贵的人家,对于嫡庶之分,如此在意。庶出如此不懂规矩,搁谁家,那也是辱没门楣。你贸然登徐家的门,我女儿不愿见你,那也是该的。你也不思及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在冯家受了委屈,却跑去跟她哭诉,你难道是没了亲娘了吗?还是说没了兄长,又或是说,顾家没人了吗?”
方梦梅不满:“大娘子此言过了。”他们都还在呢。
韩丽娘见她一出声,脸上的越来越清冷,呛声:“我怎么就过了?心柔年纪也不小了,还跟未及笄之时一般任性胡闹,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她犯蠢,指不定现在都已经是当了祖母的人。”
“韩氏说的没错,都怪我过于纵容心柔,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不顾及家中声誉,任意胡闹,从即日起,心柔与顾家不再有任何关系。”
“官人……”
“父亲……”
方梦梅、顾明崇、顾心柔三人异口同声,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顾士丰。
顾明崇脑中迅速思量,启唇:“父亲,妹妹知晓错了,日后不会再犯了,倘若就这么将她赶出顾家,只怕她在冯家也待不下去。”
“是啊!官人,那样冯家之人便会任意拿捏心柔,她岂能承受得住?那还不如将她送回乡下静养。”最少有吃有喝有住,不用看旁人的脸色度日。
顾心瑶淡淡说道:“父亲已经收下冯家聘礼,加之,心柔与冯家郎主成婚才不过几日,就这么和离了,方小娘你是看咱们顾家,还不够让人看笑话吗?”
韩丽娘:“再和离,那顾家的门楣比馊饭还要臭,日后顾家子孙在汴京城,谁都会瞧不起。”
顾士丰:“所言极是,已是和离一回了,再和离,外头传的便是顾家的不妥,日后哥儿姐儿谈婚论嫁,谁敢应下顾家的亲事?”
一直不出声的胡梅筠,适时开口:“小娘、官人,小姑子和离一事,还是要谨慎思量,切莫要冲动。”
她可不想因为一个顾心柔,连累她家孩儿。
“不和离,那我可怎么办?我不会再回冯家。”顾心柔一思及那些继子继女讥讽她时的嘴脸,她便火冒三丈。
她刚嫁过去,在冯家无信得过的婆子女使,中馈一事也根本交不到她手中。
即便是面对继子继女的不敬,她想处罚,可无人听及她的话。
在冯邱平面前时,冯家那些人也是精明,伪装便敬她几分,一旦在背后,那便是变本加厉讥讽她。
她向冯邱平告状,冯邱平根本不信她,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甚至待她不耐烦,跑到妾室房中歇息。
那两日她忍受了诸多的委屈,终于到了回门,她便迫不及待地回去。
“你不回去,难道是想和离?万一冯家的人登门,找父亲要回聘礼,那可怎么办?”顾心瑶好整以暇的说道。
闻言,顾士丰眉头一蹙,“你三姐姐说的没错,冯家你还要回去。”
他已经收下的银子,绝不可能再退回给冯家。
也舍不得。
“难道父亲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冯家之人就这么蹉跎我?我也是你女儿啊!”
“当初是你自己选了冯家,还非要嫁,如今你悔了,那也只能吞下苦果。”
顾心瑶:“父亲还是心软了些,依我看,她不回也得要回,将她捆绑了送回冯家,再告诫几句冯家,这事算是过去了。”
顾士丰沉思默想,“你言之有理。”
“父亲……”顾心柔仓皇的神情,哀求的眼神望着顾士丰。
“官人……不要啊!”方梦梅泪眼婆娑恳求。
见顾士丰丝毫未有改变主意,方梦梅无奈只能央求顾明崇,“你身为兄长,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妹妹再回到火坑之中吧!”
胡梅筠不忍见自家官人如此为难,便劝道:“小娘,此事是公爹的抉择,官人再去求情,只怕也更改不了。”反之还会让公爹厌恶。
闻言,方梦梅失了理智,扬手便重重打在胡梅筠脸上。
啪的一声,让胡梅筠微怔,面颊迅速又红又肿。
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方梦梅。
随之委屈的哭了起来。
“小娘你这般又是为何呢?我也是为了你与官人好的,才这般劝说。”
“你便是一心思及你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便是嫌弃心柔,担心心柔影响你儿女的声誉。”
“我身为母亲,我有这般的心思,难道有错了吗?”胡梅筠抽噎问道。
顾明崇眉头一蹙,喝斥:“好了,此事听从父亲安排。”
方梦梅不敢相信的眼神,呆呆的看着他,“她可是你妹妹。”
“难道我的儿女便不是小娘的孙儿了吗?你只会顾及妹妹,未曾顾及孙儿丁点,太寒了我的心。”
韩丽娘平静看着他们三人争吵,不悦喝斥:“这是湘怡院,你们要打要闹,回你们院中去,我也不想见这场面。”
顾心柔仰头大笑,眼泪从眼角漫出,眼底却是难掩的凄凉。
众人纷纷看向她。
陡然顾心柔冷冷说道:“回冯家我便死在这里。”
说完,未等韩丽娘与顾心瑶反应,她冲撞到一旁的柱子上。
人如同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般,坠落地上。
方梦梅扑了过去,绝望哭喊:“心柔!”
不管她怎么唤,顾心柔闭了眼,额间皆是鲜血。
韩丽娘吓傻了。
顾心瑶愣住,片刻便回神,让人去请郎中。
顾士丰面色阴恻恻,极为不满的瞪着方梦梅母女。
见方梦梅抱着顾心柔,只顾着伤心哭泣,顾心瑶不由说道:“还是将人送回房中,小娘你这般,对心柔的伤势也不利。”
方梦梅像魔怔了一般,凶狠瞪着顾心瑶:“我女儿会这般,都是会你们母女逼迫的,倘若她真出了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顾士丰大怒,拍了茶几:“够了!你真要是一位好母亲,便是知道眼下要以心柔为重,你倒好,还来有心思要挟旁人了。”
顾明崇劝说几句方梦梅,再吩咐婆子,将顾心柔送回房中。
他们三人也随之离了湘怡院。
顾士丰做不久,便到旁的小院。
手脚利索的婆子,迅速将正厅收拾干净。
韩丽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心口,“这个心柔也真是的,要寻死,也不知回自己房中,偏要在我面前寻死。”
“她这般,都是她咎由自取的,与咱们有什么关系。”顾心瑶生出了恻隐之心,可一想到诸多种种,皆不同情顾心柔了。
之前她与嫡姐三番五次劝说,让顾心柔别嫁去冯家,是顾心柔自己不听的,还以为她们有坏心思,如今自己过的不好,倒在她们面前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