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容严谨,谭家老太太轻叹:“罢了,我不过问,但是,今晚你不许再翻墙,若是你敢,那我老脸便要豁出去,定要闹得顾氏不得安宁。”
“是是是,我应承你。”
谭锡元总算将老太太哄好,再让敲望春园门的婆子,将老太太护送回去歇息。
剩下孔巧兰与谭满平、谭满鑫三人。
“明日还须用功读书,你带着弟弟回去早些歇息吧!”
谭满平应了一声,目光朝孔巧兰看去。
孔巧兰温文笑道:“想来是你父亲是有话要与我说,你们二人先回吧!”
谭满平虽是听从孔巧兰的话,先回去,可内心仍是担忧他家小娘。
直至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后,谭锡元脸上的渐渐泛起了厉色:“母亲为何会来?”
他要翻墙一事,连一刻钟都不曾有,为何老太太便能如此迅速知晓了?
他思来想去,也惟有孔巧兰了。
今日孔巧兰几次差人请他,少不了还余留人盯着望春园。
望春园稍有风吹草动,自然也就什么都知晓了。
“官人,妾……也不知晓,许是老太太时时刻刻担忧官人,所以才能这么快知晓官人所举。”
“老太太虽说还帮着看账簿,可眼下是你管家。”
“官人这般,是不信妾室?那要不官人明日去与老太太说一声,将我管家一事受回吧!妾不愿受冤枉。”
闻言,谭锡元眉头一蹙,眼底浓浓的不满,正好启唇之时,便察觉到脚下有些光线,于是便朝上看去。
只见顾心瑶趴在墙上,手提着灯笼往这一处照。
“娘子!”谭锡元微怔。
实在没想到,顾心瑶会这般出现。
最少他还以为顾心瑶仍待在厢房,即便不是,那也是出现在门后头。
谭锡元脱口而出:“在此处作甚?你还不赶紧下去。”
说着,他朝墙壁走去。
“我原本是睡着了,敲门忒响了,婆子禀告我,我便在墙角听了半晌,后是忍不住便爬上去看看,我更是不曾想到,会扰了孔小娘与官人叙话,早知如此,我便不上来了。孔小娘,着实过意不去。”
夜色之下,孔巧兰的面色看似无甚,可眼底的不快与戒备,即便是她再想掩饰,也难掩。
嗓音未有波澜:“大娘子此言,妾受宠若惊了。”
“啧啧啧!”顾心瑶一副看戏的神情,眼神疏离而又冰冷:“孔小娘这般是怕极了我?”
她嘲笑道:“今日你放心,我不与你争官人,你若是有本事的话,那便拖着官人回听雨轩吧!反正我今日是不打算开望春园的门了。”
孔巧兰极为不信她所言。
这些时日,官人哪哪都不去,就连薛氏都抛之不顾,一心跟在顾氏身后。
甚至连顾氏去了顾家,那也是亦步亦趋跟了去,还留宿。
这里头要说顾氏不使了点手段与心眼,官人哪会这般?
眼下,只怕也是激将法。
可她该如何化解呢?
还未等她思索好,谭锡元便不快喝道:“顾氏,我又不是物件,我喜欢上哪便上哪,何须你这般赶我?”
闻言,顾心瑶内心不屑哼了一声。
倘若她说,今日留宿孔巧兰,一个月之约依旧算数,只怕谭锡元屁颠屁颠早跑了。
何须这么晚了,还在望春园门外折腾。
“官人是一家之主,就连我的望春园都是你的,我怎敢赶你呢?”顾心瑶悠悠说道:“只是,孔小娘许久未见到官人,甚是想了官人,不然今日也不会几次三番来我望春园请你过去。”
闻言,谭锡元总是明白了,顾心瑶是恼了孔巧兰此举,才会如此来磋磨自己。
他真是白白受此罪了。
心中渐渐对孔巧兰不满。
平日里会觉得孔巧兰甚是懂事温顺,如今看着,甚是觉得碍眼。
孔巧兰面容泛羞,低首,小声为自己辩解:“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不妥,大娘子莫恼了官人。”
“我恼他作甚?”顾心瑶见她这般忸怩作态,甚是觉得厌恶,继续冷道:“是你差人来请的。”
哼,你以为从我院中请走了人,落了我的颜面,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
孔氏只怕想的甚美。
“如今反而我还帮了你一把,省得你平日里在背地里说我张扬跋扈,喜嫉妒,不喜官人到别人处留宿。”
孔巧兰:“妾并未这般说过大娘子,妾也不敢。”
“是啊!你不敢,可你身边的婆子敢啊!这些年背地里传我善妒,又无所出,手段恶毒,还连累你平白无故没了孩子,让你眼下仍只有平哥儿一人,是吗?”
“大娘子真是冤枉妾了,妾以及身边的婆子绝不敢这般传言。”
“行了!”顾心瑶再也看不下去她这般忸怩作态,“你有没有说过,我心中甚是清楚。今日我便是要众人都瞧着,我今日将官人拒之门外,孔氏你自行将官人带回去歇息,省得他在我院外嚷嚷,吵得我睡不着。”
说完,顾心瑶也不再与他们废话,她提灯笼下梯子。
“娘子等等!”
“作甚?”顾心瑶停下步子,极为不快问道。
谭锡元:“你是恼了孔氏,可我没错啊!”
能不能先放他进去?
“官人还是好好安抚孔小娘,她这些年可是在我手底下受尽委屈,若无你的开解,只怕今晚难以入眠。”
“我……”他真要是去了,那他复职一事可怎办?
他们二人视若无人说起话,孔巧兰心中犹如被扎了一个刺一般,疼痛且窒闷。
她脸上温顺的笑容难以维持:“大娘子,官人是想着留在望春园,那妾便告辞,不扰了官人与大娘子叙话。”
说着,她福了福身子,便与身边的婆子女使离去。
孔巧兰的身影消失不见,谭锡元继续恳求顾心瑶,“娘子,孔氏离去,你让我进去吧!”
“她是走了,可我心中的气还没消呢!”
“你若是还没消气,不如等我进去,我任由你打骂出气,可好?”
“不好!”顾心瑶冷不丁拒绝了他。
“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你总不能让我翻墙过去吧!方才我都已经应承了母亲,不翻墙了。”
顾心瑶盯着他看了许久。
她眼下还是要在谭家度日,真要是让谭锡元身子翻墙,只怕折腾得够呛的,再者,也将老太太给得罪。
日后定是不少麻烦琐事。
干脆便算了。
淡道:“走门吧!”
说完,顾心瑶缓慢下梯子,谭锡元还不忘了嘱咐她小心些。
等婆子开门,谭锡元脚踩望春园土地上,他仍有一股不真实的错觉,跺了跺脚,嗯,是真的进来了。
猛地舒了口气。
真真是不容易啊!
他步入厢房之后,看见李诗音坐在床榻边上,便问道:“杏雨呢?”
顾心瑶瞥了他一眼,“杏雨整日守着,甚是累,我便让诗音守夜。”
闻言,谭锡元颔首。
他对李诗音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李诗音知晓今日大娘子恼了郎主,她的确不宜多留。
顾心瑶原本坐于榻上,此时她躺了下去:“今日外间诗音待着,你便地上吧!”
谭锡元瞥了一眼地面,他坐到床榻边上的圆凳,“我知晓你恼了孔氏,可如今你也出了气,就不能让我今晚睡在榻上吗?”
“孔氏的听雨轩有榻让你睡,你为何不去呢?”
“……”他哪敢去啊!去了,那准是还得挨她磋磨。
“在我这,你只能睡地下。”
见她神色丝毫未松动,谭锡元只能继续解释:“今日之事,真是孔氏寻我去,我真未有与她有过半点什么……”
“你还想有点什么呢?”顾心瑶冷笑:“就你身子骨?老太太都担心你翻墙踩滑了,摔了老腰,白日青天,你还能与孔氏同房?”
谭锡元不快嘀咕:“谁说我不行的。”
顾心瑶瞥了他一眼:“是啊!就会在我面前横!”
“究竟是谁横了?”现在是她好吗。
“……”顾心瑶没吱声理会他。
谭锡元遽然问道:“平日里孔氏真是那般传你的谣言?”
顾心瑶目光又斜看了他一眼:“你问此话,是信了?”
“……”不然呢?
“昔日你可是不曾信的呀!”
“……”
她不喜仰视他,颈疼,顾心瑶突然坐起身,目光与他平视:“不过她也没说错,昔日我的确善妒,蛮横无理,恣意跋扈,待她母子二人,向来便不喜,忽视他们自然也是寻常的。”
“至于让她几次没了孩子,我未曾有愧疚之意。试问,哪位姑娘家刚一嫁入夫家,迎面而来便是妾室有身子?这赶在主母之前生下庶长子,谁家姑娘允许?再说了,她选择当了你的妾室,那便该想到,自己日后身不由己,只能听从主母与郎主之意。”
继而,顾心瑶说道:“我昔日的性子未将她打发出谭家,还让她生下庶子,已是算不错了。”
闻言,谭锡元沉默了许久。
回想起当年,他恼恨顾心瑶让孔巧兰没了孩子。
而未有替她着想过。
嫡妻未生子,妾室却先生子嗣,只要有些声誉的门户人家,皆是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