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谭家老太太面色铁青,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母女赶紧走。
她们再不走,只怕真能将自己气个半死。
韩丽娘规规矩矩起身,朝谭家老太太颔首,再带着顾心瑶离去。
在去望春园的路上韩丽娘一言不发,面容绷着。
顾心瑶瞥了她几回,试图要与她说话,却在她一个眼神之下,顾心瑶便噤声了。
抵达了望春园后,韩丽娘径自走到厢房之中,顾心瑶让身边的女使退下,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韩丽娘坐于首榻上,而顾心瑶站着,瞥着韩丽娘的目光蓄满了小心翼翼。
“你倒好,忍了这些年的脾气,一下子点着了,对着老太太都敢这般无礼,你是想被休弃回娘家吗?”
“……”眼下,她都恨不得被休弃了。
要不是因为谭满言还未长大。
“当年你若是与谭锡元和离,那你再改嫁都还可的,如今你岁数不小了,你改嫁,谁要你啊?到头来还不是回了娘家。”韩丽娘苦口婆心,一副‘全都是为了你好’的神情,“娘家现在又有闹心的冯氏与胡氏,你回了娘家,你根本便没法子待,她们便会将你挤兑走。”
闻言,顾心瑶缓缓朝韩丽娘下边的椅子坐下。
“母亲,我即便是与谭锡元和离了,我也不会回顾家居住。”
“不回怎么行?你一女子在外,处处都不便。”韩丽娘说了一大堆担忧的话,最后还是嘱咐她与谭锡元好好过日子,别再闹腾了。
顾心瑶听了,不再吱声。
“你婆母告状,我怎么瞧着多半都是她的不对,可你毕竟身为她儿媳,礼让三分,咱们不与她计较。”
“知晓了。”顾心瑶看着母亲鬓发之中有几缕白发,心莫名感到沉甸甸。“母亲还在操持家中的庶务?”
“嗯!”
“为何不干脆放手,让冯氏去打理。”
“你以为我不想吗?明荣只是过继在我名下,他亲生小娘还在,冯氏自是孝敬于氏,哪会真心孝敬我,我真要是放手,让她管庶务,只怕,我连吃穿用度都要自己出银子。”
顾心瑶知晓母亲在顾家的处境,步步艰难。
如今父亲只宠了于小娘,偶尔才会到母亲院中,那也不过是看在她嫡姐的份上,给予母亲的几分薄面。
“要不让身边的婆子替你打理庶务。”
“无用的,他们的心大了,想着当家做主,只是都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不敢对我怎么样。”说着,韩丽娘欲言又止:“你姐姐家大业大,我不好时常登门,怕她也为难。”
“怎么会呢!”顾心瑶再才将自己刚从徐国公府回来一事,告知她。
“你也是胡闹,拖家带口跑去徐国公府。”
顾心瑶起身,挨着韩丽娘坐,挽着韩丽娘的手臂:“母亲!虽然你以前是对姐姐不好,如今姐姐不记仇,你多去看看外孙们,那也是好的。”
“我与你姐姐再怎么处,情分不同你我。”自己从小便忽视顾柒柒,待她不好,处处冷落她。
如今临老了,想起孩儿们,想着孩儿们孝敬,她也觉得甚是羞愧。
顾心瑶低首,轻轻一笑:“大姐姐还是念及怎么顾家的。母亲得空了,去去徐国公府,也无妨的。”
“唉!”韩丽娘长长叹了口气:“家中闹心事诸多,我如何登徐国公府的门?我今日来寻你这,那也是有传言,说你与女婿不和睦,我不放心你,我才来看看你。”
“……”是谁这么多嘴,敢在她母亲面前嚼舌根。
顾心瑶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与我官人无碍,母亲无须担心。”
看着她,韩丽娘又再次长叹气:“你与女婿真要是安然无事,便不会有你婆母告状了。”
接下来,韩丽娘又是一番好意相劝。
都是那些女子本就不易,在夫家得要温柔敦厚等。
顾心瑶被韩丽娘足足念叨了两刻钟。
直至门口的杏雨伸了伸首,看了又看,鬼鬼祟祟的模样。
韩丽娘看见了,便问她怎么回事。
杏雨不吱声,而是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心瑶。
韩丽娘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顾心瑶。
“没什么事。”顾心瑶抿笑。“母亲别多心了。”
“……”杏雨低首,持续不敢吱声。
韩丽娘略加思忖,“对了,我来了这么久,为何不见女婿呢?”
其实她不过是随口一问。
然而,她眼角的余光看见杏雨肩缩了一下。
便当即觉得,这其中古怪。
难道是关乎谭女婿的事?
“……”顾心瑶沉默不语。
“我问你呢!”韩丽娘再次问道。
“他估计忙去了,母亲要见他,只怕也得要改日了吧!”
哼,她不会将谭锡元从书房放出来。
省得碍她的眼。
“真是这般吗?”知女莫过母。
她的每一个神色,韩丽娘都了解通透。
“母亲……”
“你老实说,不许欺瞒我。”韩丽娘板着脸,双眸布满了不悦。
“我……”想好的由头已到了嘴边,顾心瑶还是不忍心欺瞒,便老实交代,自己将谭锡元反锁在书房,不让其出来。
“你真是胡闹!”韩丽娘当即从榻上站起,吩咐杏雨带她去书房。
杏雨看着顾心瑶不语,便也不敢移步子。
韩丽娘嗔怒:“你看她作甚?你只须依照我的话去做,你家娘子不敢待你怎样。”
“是!”
有韩丽娘的话,杏雨便大胆移步,带着韩丽娘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谭锡元已是饥肠辘辘,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满心欢喜从椅上冲到的门口,就当他以为来人是顾心瑶时,眼眸一定,便看清楚是韩丽娘,他的岳母大人。
便忙不迭止步,恭恭敬敬给韩丽娘弓腰作揖。
“岳母大人!”
韩丽娘端详了谭锡元一番,发现他未有愠恼,她暗暗松了口气。
“贤婿!我今日刚来,便听说你待书房用功读书,我便来看看你。”
“岳母大人这般,小婿实在受宠若惊。”谭锡元回想起在徐国公府时,温子卿待顾柒柒的神态,恭恭敬敬,让徐绵绵在看着也甚是欢喜,而徐瑾坤更是待人神色,也温和不少。
不知,他如今恭恭敬敬待他家岳母大人,会不会引来顾心瑶待他稍有和颜悦色?
“……”韩丽娘微怔。
何时起,她家女婿会这般懂礼数,谦虚了?
该不会是她家心瑶教的?
谭锡元正温和与韩丽娘叙话,这时,顾心瑶一言不发来到了书房门口。
一见着她面色清冷,眼底隐含了一丝的轻蔑,谭锡元不知为何想起了昨日在榻上,她对自己的不屑,以及嘲讽自己连翠云楼的男宠都不如。
“娘子!”谭锡元唤时,嗓音颤颤巍巍,而神色也显一缕怯意。
韩丽娘正好瞧见他这般,转身便看见女儿也到了。
心底暗忖:以前谭锡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为何如今却害怕她家女儿了?
顾心瑶冷眼瞧着谭锡元,对于他伪装,她心底的恼意汇集渐多。
如今她母亲也在,她不好怒怼谭锡元。
“今日岳母大人来了,娘子也不与我说一声,我好让人去买好酒好菜招待岳母大人。”
“厨房采买便是婆子的事,与你何干系?”之前她与老太太言明,她望春园支出,皆由她出。
如今望春园的小厨房还没建好,她母亲便来了。
若是与老太太借厨房一用,那还不如命人带外头的酒楼,买一桌酒菜。
“我……”
韩丽娘不满蹙着眉梢:“心瑶!”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驳了自家官人,忒不给人留颜面了。
谭锡元笑呷呷说道:“无碍,平日里娘子都是这么对我的,我都已经习惯了。”
闻言,韩丽娘原本蹙着的眉梢,此次又蹙了几分,眼神愈发不满的看着顾心瑶。
顾心瑶:“……”
这个谭锡元故意在她母亲面前说这些子虚乌有的话。
活生生便是那些做戏的,娇柔的小娘们。
当即脑海之中浮现了顾家的方小娘,双眸无辜懵懂,话里外话,那是棉里藏针。
眼下的谭锡元,正是如此。
表面上谦和温顺,在她母亲面前装好人,实则又在算计她,欲想让她母亲对付自己。
谭锡元若无其事的笑着,“岳母大人,小婿这就差人去外面的酒楼买一桌酒菜,小婿好好与你吃几盏酒。”
对于谭锡元这般举止,韩丽娘也不好推托,只能应了一声好。
谭锡元:“小婿便不叨扰岳母大人与娘子叙话了。”
说完,他作揖,便匆匆离去。
出了望春园后,猛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从书房里出来了。
辛好岳母大人来了,不然他今晚就要留宿在书房了。
他从绣囊中取了些银子,嘱咐小厮去买酒菜。
正要溜达一会儿再回去,这时谭家老太太身边的婆子,禀告,说是老太太有请。
“母亲可有说何事?”
“未曾提及。”
谭锡元思索了须臾,挥手打发婆子,还让婆子回话,稍晚些才过去。
片刻后,他再度回到了望春园,便在正堂之中,瞧见了韩丽娘正不快训斥顾心瑶。
谭锡元想了想,暗笑一声。便迈着步前至。“岳母大人,莫要训斥娘子了,娘子这般心性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