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家是当过一段时日先皇的参知政事,可那也是从二品,徐国公府还是比主家高出一品,况且徐家父子三人皆受现今的官家重用,满汴京城无几家高门显贵人家能有像徐家这般尊荣了。
而薛家众多子弟之中,只有一人担任了五品的官,而且是个闲职,还不被官家重用。
怎能与徐家相比较?
这时有一位女使前来禀告:“娘子,郎主回了家,直朝望春园那边去了。”
“什么?”当即薛晓曼的脸色阴沉骇人。
她家官人一大早便外出,与友人吃酒去。
依平日里,不到夜晚都不归家。
如今却回来了。
指不定是家中有人告知她家官人,顾柒柒来了家中。
这些年她官人明里暗里都示意她,让她家中帮他官复原职,即便是无这个可能,那也可随意谋个差遣。
然而,她娘家嫡亲哥哥,顾而言他。
直至今日,仍未替她家官人谋得差遣。
她家官人对她心中颇有怨气。
而今只怕有意去求顾柒柒了。
“走!咱们去望春园。”她倒要看看顾家姐妹,是如何应承她家官人的。
婆子与女使寅恭跟在她身后,步子紧随她。
望春园
“不知大姨姐来了家中,未能亲自迎接,还请原谅。”
坐于首位之上的顾柒柒不亲不疏的看着,在自己眼前躬身作揖的谭锡元。
自从谭锡元娶了薛晓曼为平妻之后,她便极少见过谭锡元,甚至连像今日这般叙话,也是无的。
她瞥了一眼下边侧位之上的顾心瑶,二人总归明面上还是夫妻,若是她落了谭锡元的脸面,便也如同落了自家亲妹妹的脸面。
惟有作罢。
顾柒柒唇上溢着浅笑,生疏说道:“无碍,不过是来坐坐罢了,无须这般重视。”
“大姨姐所言,着实让妹夫惭愧。”谭锡元谄笑道。
“……”她不想再与谭锡元打官腔,而再次朝顾心瑶瞥去。
顾心瑶当即知晓她之意,便出声:“官人!大姐姐身子娇弱,刚到咱们家,好歹你也先让她歇一歇,吃口茶,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说吧!”
闻言,谭锡元即使是心中生出了不悦,可脸上未有表露,微微垂首,眼底掠过一丝不满,但他还是顺了顾心瑶的话,应了两声是的。
随后,顾心瑶寻了个由头,将一直不愿离去的谭锡元,唤了出去。
然而,还未等她出声,谭锡元便劈头盖脸地训斥她:“你明知你家官人这些年在家闲着,如今好不容易大姨姐来了家中,你也不让我开口求她,让她去与大姐夫说一声,为我谋个差遣。顾心瑶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呀?即便是你与我无夫妻情分,可好歹咱们还有依依,她的娘家若是过得不好,难道她在婆家脸上有光?”
顾心瑶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年官人与薛氏有情分,不是待她屋内,便是待在孔小娘处,官人你怎么不与薛氏开口呢?我可记得,她家中嫡亲哥哥也在朝中为官。”
“你……”被她呛声,谭锡元当即恼羞成怒地瞪着她。
在娶薛晓曼之前,他便已是厌倦了心肠恶毒的顾心瑶,只因顾心瑶有顾柒柒这么一位靠山,迟迟未能将顾心瑶休弃,还让顾心瑶过继旁系的子嗣作为嫡子,这些年明面上他也待顾心瑶客客气气,偶尔会到望春园坐坐。
如今却是这般无礼待他。
然而,思及他是有事相求,他只能将怒火吞咽了。
顾心瑶面容从容,未有一丝畏惧他之意。
这些年她与谭锡元只做明面上的夫妻,私下,谭锡元不喜她,二人也极少说话。
要不是薛晓曼的儿子欺负她家儿子,二人只怕连面都不愿见。
这些时日,依依回娘家,除了第一日谭锡元见着之外,其余的时日,谭锡元都外出与友人去勾栏瓦舍吃酒,要么便是游花船。
而今,她凭什么要帮谭锡元,让谭锡元有机会与她长姐开口谋差遣。
刚到望春园的薛晓曼,见他们二人不知在说什么,便酸里酸气的问道:“官人与顾姐姐如此亲密,在说什么呢?”
谭锡元一见着薛晓曼,以及她手中牵着的嫡子谭满鑫,眼中的怒意顿时荡然无存,燕笑上前,从薛晓曼手中牵过了谭满鑫的小手,顺之会了薛晓曼的话:“哪说什么话,不过是寻常话罢了。”
在孩子面前,有些事还是要避之。
好比如他现在求差遣一事。
“寻常话?”薛晓曼一听,言语见的酸味更浓郁了,讥讽说道:“那官人你怎么不与我说说寻常话呢?既然说的是寻常话,为何在外头说呢?”
对于薛晓曼当着儿子的面如此咄咄逼人,谭锡元面色当即沉下,显得极为愠恼,嘴角抿紧。
顾心瑶嗤笑驳道:“薛娘子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官人的妻子,就连鑫哥儿都得唤我一声母亲。”
薛晓曼不假思索,当即发指眦裂,反唇相讥:“就凭你?要不是因为你娘家,官人早就将你休弃了,哪还轮得到你在妄言。”
“可到底官人还未与我和离,我仍是谭家的主母。即便是你平妻,还始终都是后入门,你怎么也得要唤我一声姐姐。”
“你……”
眼看薛晓曼又要在孩子面前,如同泼妇一般与顾心瑶争吵,谭锡元不由喝斥:“够了!成何体统!鑫哥儿还在呢!”
“你帮着她?”薛晓曼生气的表情,一下子难以置信的望着谭锡元。
“心瑶未有说错,她与我仍是夫妻,她是鑫哥儿的大母亲,这没错。”他现在有求于人,而顾柒柒还在正房,他们说话,必定也是能听到的。
他若是不这么说,万一顾柒柒生了气,那他别说想谋差遣,就连眼下都少不得要被敲打一番。“”
意思便是她儿只要在谭家一日,都得要唤顾心瑶一声大母亲。薛晓曼光是想到这些,她心底的怒火源源不绝地升腾,迅速蔓延四肢百骸,咬牙切齿地挤出:“做梦!她顾心瑶没亲生儿子,凭什么让我儿子这般尊重,我儿子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只能唤我一人做母亲。”
“你……”谭锡元欲要喝斥她,而被身边的谭满鑫扯了扯手臂,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望着谭锡元:“父亲,别与母亲生气,母亲不是有意的。”
对于自己的嫡子,谭锡元向来惯之,即便是要天上的繁星,他都会想法子得来给嫡子。
况且是如此简单的要求。
谭锡元脸上的怒火迅速消失殆尽,他温和哄道:“鑫哥儿乖,我不与你母亲生气,你也别怕。”
“我不怕!”他是家中唯一的嫡子,他知道父亲无论如何都会向着他与母亲的。
顾心瑶静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心中不由讥笑。
这些年,每当薛晓曼惹怒了谭锡元,有谭满鑫的一句话,便能让心中有泼天怒火的谭锡元,迅速变得温和。
原由便是谭满鑫是嫡子,加之谭家老太太惯着,谭锡元宠着,私底下谭满鑫在家中谁都不怕,尤其见着了她家满言,能动手绝不说二话,即便要到谭锡元与谭家老太太跟前说理去,他们二人也是敷衍了事的态度,让其回去抹点伤药即可。
不过,她倒由衷希翼谭家所有人都惯着谭满鑫,越是如此,便越能将谭满鑫的性子养得猖獗狂妄,日后不长眼碰上哪位贵族子弟,那谭满鑫无疑被毁之。
到那时,谭家所有人都不知上哪哭去。
“我今日在望春园还有事,你先带鑫哥儿回去,我晚一些再去你院中。”谭锡元好言哄着薛晓曼。
薛晓曼任由谭锡元说尽好话,她愣是没走。
顾心瑶懒得再听他们二人说话,便径自回屋内。
然而,她一迈过门槛,便迎视了顾柒柒的双眸。
“大姐姐。”她微怔的唤着。
顾柒柒盈盈欲笑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顾心瑶思及可能她与谭锡元、薛晓曼对话,都让她家大姐姐听去了。
朝顾柒柒走去的步子,渐渐变得缓慢。
顾柒柒也不催促她,而是含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等到顾心瑶坐下后,她缓缓启唇:“这些年你与谭锡元过得如何,我极少过问,你也甚少提及,今日我听了一耳朵,便想问问你,真要在谭家就这么耗下去吗?直至老死?”
“大姐姐……”顾心瑶心绪沉甸甸,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说。
“之前你不与他和离,是因为依依,如今依依也出嫁了,夫家也待她极好,你又何必再多加留恋谭家呢?”
“我若是走了,言哥儿怎么办?他如今是我名下的嫡子,我走了,他便孤苦无依,他亲生父母心中早已无他的位置。”谭满言不是她亲生的,可相处了这些年,还是她亲手带大的,情分虽比上依依,可到底她也将他视为亲子。
“大不了你带着他一同离了谭家,日后你也可以将你名下良田铺子,过继一部分给他。”
“我带他走,他始终要面对不少流言蜚语,他还是个孩子,承受不起。”顾心瑶叹气说道:“罢了,总归我离去,落根之处仍是娘家,与其给顾家添麻烦,还不如我待在谭家。大姐姐你莫要担心我,平日里我对他们便不怎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