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茹面上布满了羞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娘你可有心仪的门户……”
“你这孩子,方才都还在说要多留几年呢……”
“阿娘,我这不是看你说的,我多嘴问一句。”
见女儿又害臊低下首,半夏才勉强收敛一些嘴角的弧度,省得她羞恼了自己。“前些时日,我与伯爵府的娘子闲谈,我见她也是有意与我们家结亲,此次你及笄之礼她也前来参加,所以,阿娘才让你多学得几遍礼仪,莫要出错。”
“阿娘……”徐文茹再次抬首,脸上的羞意渐渐褪去,反而布满了矛盾之色看着半夏。
“怎么啦?伯爵府如此好的高门大户,旁人求都不求不来的。若不是你阿娘素来与伯爵娘子有来往,指不定这门亲事落不到你头上。”
“阿娘,咱们家不是与清芽姨家相熟吗?为何不考虑他们家呢?非得要我嫁到高门大户之家,那些人家里规矩可多了,处处须得要小心谨慎,活得多累啊!”
“难道你阿娘活得不累吗?我一出门参加茶会,面对那些出身高贵的官家女眷,我说话都须得思量再思量,明面上她们是敬着我的身份,可背地里她们都是看不起我出身。”
“若是如此,那咱们便不去参加茶会。”
“你说的倒是轻松,只要你爹爹在汴京城为官一日,你阿娘都得要出门应酬。”
“那为何国公娘子却不曾这般。”
“大娘子什么出身,你阿娘我什么出身,大娘子除了闺阁之时受了点委屈,嫁人之后,那便是侯爵娘子,哪怕是在家中受了继婆母的气,可终究身份尊贵,她极少出门应酬这些女眷们,那也是可的。国公爷与你爹爹都是官家亲信,可论上官家信任,自然便是国公爷更胜一些,所以,你阿娘才处处与官眷往来,为的就是熟络之后,能在你爹爹有困难之时,或是有好机遇时,能知会一声。”
“阿娘说的这些,我倒觉得还不如同国公大娘子亲近,徐国公府待咱们家极好的,爹爹若是被官家斥责,国公爷必定是会帮爹爹的,而且这也比那些外头的人还要强上许多。”
闻言,半夏沉默了许久。
“阿娘,咱们昔日过得也不错,为何要这般处处与徐国公府离了心呢?你也说了因为出身缘故,外头的那些官眷也不见得是真心实意要与你往来,何必与这些人惺惺作态呢?”
“你知道那些官眷是如何言论你阿娘的吗?她们都说,我这一辈子,直至死,都别想摆脱是国公娘子的婢女。”
“阿娘,即便是婢女,那有何不敢承认的吗?是,大部分官眷娘子出身高贵,可我坚信也是有出身低微的官眷。”徐文茹思索了须臾后,又说道:“宫中刘娘娘出身也不高,如今已是众多嫔妃娘子们之中,最得官家宠爱的。阿娘莫要再执着出身一事,你这般只会心绪抑郁不快。”
“刘娘娘的事,谁与你说的?”此事也就只有少数人知晓,而她跟在大娘子身边,只知晓一点。
“是娇娇姐姐与我私底下提了这么几句,还道,徐家大哥哥便是刘娘娘的干儿子……”
后头的话,半夏便不再多留心去听了,反而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她未曾有听到了她阿娘的声音,不自觉便停了下来,抬眸看着她阿娘。
只见她阿娘一声不吭,她便唤道:“阿娘你怎么啦?”
“刘娘娘出身一事,你切记不能再对其他说起,此事万一传了出去,那可是要惹祸上身。”刘娘娘如今拥有如此高贵的身份,昔日卑微低眉顺眼的日子,哪还愿记起。
谁提及,那便是惹怒了她。
闻言,徐文茹心生胆怯,连忙颔首应道:“此事我只与阿娘一人说,日后我必定记得阿娘说的话。”
“此事最好是忘记。”
“嗯!”徐文茹再次颔首。
“不过……”半夏低首看了一眼金线绣着的荷花,嘴角泛起了自嘲的弧线:“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国公府荣华富贵依旧。”
徐文茹微怔,有些不解的望着她阿娘。
“我与徐国公府会继续往来,只是咱们家现状也需改变。”
“阿娘……”此话便是她阿娘未有更改主意,仍是要与伯爵府结亲。
“你清芽姨早在温家洗三之时,便向大娘子言明,她看上了一户清流门第之家,还邀请了大娘子保媒。”而大娘子的回答,那便不用再与女儿说了,省得她不死心。
“你还是闲了心思,听从阿娘的安排吧!阿娘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我并不欢喜伯爵家的公子。”
“欢喜能换来什么?你身上的衣裳、珠步摇、鞋子,哪一样不需要花重金?若是你与文梓哥哥成婚,可想而知,你这一身都买不起。”半夏不与她说话委婉,省得她及笄之后,还与从前那般天真,不谙世事。
“咱们家还有些银子,文梓哥哥家应同咱们家一样才对。”
“错了,阿娘平日里给你这些银子,那都是阿娘想法子,与外头的官眷做生意一同挣的。若是光靠你爹爹的俸禄,那咱们家根本就过不上如今舒坦的日子。”
“而你清芽姨,与汴京的官眷来往不频繁,所以,手中的铺子生不了几个钱。”
半夏抚了抚徐文茹的脸颊,语气温和而深沉与她说道:“阿娘该说的,都已是与你说了,茹儿你听阿娘的,准是没错,阿娘不会害你。”
徐文茹眼中苦涩难掩。
低着首,不曾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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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匆匆一过,很快便到了徐文茹及笄当日。
顾柒柒特地带着大儿媳祝芙蓉,小儿媳庄晓瑶去了徐家。
她们的到来,引来不少官眷上前攀谈。
向来极少接帖子的顾柒柒,自是没什么话要与她们说,只是淡淡一笑,轻轻颔首作罢。
反观是祝芙蓉,平日里随徐晟霖出门参加官眷所办集会,倒与几位相熟的娘子们,谈得甚欢。
而庄晓瑶偶尔出门,如今有了身孕,出门倒是少了许多,与官眷不怎么熟络,今日乖巧坐在顾柒柒身侧,也是随顾柒柒浅笑颔首。
束发时辰到,半夏身边的李婆子步履匆匆而至,“国公娘子,我家娘子在候着,请您移步到我家姑娘闺阁。”
顾柒柒颔首,微笑:“好!”
李婆子在领着顾柒柒与庄晓瑶去徐文茹闺阁的路上,还一边致歉:“国公娘子,我家大娘子同奴婢说了,今日来的人着实多,如若有招呼不周,还请国公娘子谅解,改日再登门与您道谢。”
顾柒柒只是嘴角勾着浅笑,倒是不曾应了李婆子的话。
步履不缓不慢。
到了徐文茹的闺房,清芽倒是伫立门口。
她一见着顾柒柒,便上前:“大娘子!”
从而站在顾柒柒右边,而紫烟往后退了几步子。
清芽挽着顾柒柒的手臂。
“你怎么在这呢?”
“伯爵娘子在里头,我不好进去叨扰了。”最主要是她也不想奉承伯爵娘子,所以才站在外头等着。
不过这下随着大娘子进去,自是不用怎么奉承伯爵娘子了,最多也是口中问一句罢了。
顾柒柒一眼便知晓她的心思,嫣然一笑:“进去吧!若是过了束发的时辰,我倒不好与半夏交代。”
“真是羡慕半夏能将大娘子请来为文茹束发,若是我生了姑娘,那就好了,我也能请大娘子当束发娘子。”
二人步履齐齐跨过门槛。
顾柒柒口中还不忘了说道:“即便是你没生姑娘,可你家哥儿还得我保的媒呢!”
“是是是!”清芽连忙大笑:“这不是大娘子心地好嘛,才会被我与半夏请得动。”
步入室内。
映入顾柒柒眼中的便是一身淡紫色绣罗裙,锦缎短褙子——伯爵娘子胡木兰。
胡木兰一见着顾柒柒,笑脸迎上去:“可算是见着国公夫人了,平日里都极少见到你参加茶会,诗会。”
“伯爵娘子这话说的,茶会,诗会这些都是年轻未嫁娶的哥儿姐儿去,我一把老骨头了,我还去做什么。”顾柒柒脸上立即挂上了面对外人时三分疏离的微笑。
“家中儿女都已是成了家,我去了,难道不成给我家老头子挑一门妾室?”
胡木兰嘴角的弧线略显僵硬,汴京城谁人不知晓,徐国公与顾娘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不曾有纳妾之意。
这也是汴京城诸多贵女们羡慕不已的。
可惜,官眷之中没几个人家中不是有妾室的。
就连她家官人,家中都是有五六位妾室。
“国公夫人真是爱说笑。”
几人寒暄一番后,顾柒柒为徐文茹梳发。
今日的徐文茹,穿前几日鲜红的襦裙,顾柒柒手巧为她盘了朝天髻,又接过伯爵娘子递来的珠步摇,在侧边一插,瞬间便将徐文茹衬托像花儿鲜明好看。
顾柒柒不由感慨说道:“真是年轻,就连薄妆都不曾用,哪像我这般岁数,不上妆容不出门。”
而身后的庄晓瑶,手中帕子遮了遮嘴角,生怕自己笑的模样伯爵娘子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