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做头发,一个人逛商场,她站在橱窗前打量自己的新发型,手里还提着购物袋,不是衣服,是化妆品和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听柜姐介绍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只知道接连试了好几个色号,柜姐说每个很适合她,她就让都包了起来,后来又买了两副耳坠,但她没有买衣服,像是还在等什么。
走出商场时,她还穿着她出门时穿的那身衣服,也是新的,但是是顾长清给买的,所以又不完全是新的,她做头发的时候店员提醒她要把卡里的余额办理转存,走的时候还送了她圣诞礼品,是套装的发膜和护发素,今天人人都在过圣诞,商场也一样,节日的氛围弥漫在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
假扮的圣诞老人、驯鹿和雪橇、圣诞树、长青环、彩色装饰球、candycane、蝴蝶结、蜡烛灯、圣诞铃铛,还有闪闪发光的小天使,这场雪算是及时,赶上了圣诞节的热闹,更为这节日增光添彩。
这里离她在华都的公寓并不远,她是打车过来的,做头发耗费了很长的时间,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她也该回去了,但她却并没有打车回华都,而是从商场的入口进了地铁站,刷卡坐上地铁。交通卡是顾长清的助理帮她办的,其实她用得并不多,顾长清的助理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年纪很轻,当初顾长清让这个助理来帮她料理开学的一应事宜。
她所在的那节车厢里人并不很多,坐在她旁边的是三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手里都拿着很多东西,紧挨着她的那个女孩子抱着个瓦楞纸箱,纸箱里装着庆祝圣诞节的小道具,女孩把瓦楞纸箱搁在腿上,笑着跟另外两个小声地说话,听她们谈话的内容原来是h大的学生。坐在她对面的大概是个补完课回家的高中生,披着头发,戴眼镜,背着书包,鹅蛋脸,五官很秀气,似乎很累了,歪着身子,闭眼休息,苍白的脸色透出不堪疲倦的憔悴。
她忽然觉得她坐在这里有些突兀,其实也并不很突兀,想要把自己投入人群,地铁就是融入进去的好地方,但是大概时间已经晚了,别人一天的故事也在收场,精彩或无聊都到了落幕的时候。
而今天是她的生日,此时此刻她坐在这里觉得自己像个句号,给她已经度过的19年画上句号,她想起了她的妈妈。
她总是克制着自己尽量地不要去想妈妈,不管是在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时候,但今天是她的生日,如果是世上存在着跟自己的生日关联最密切的人,那一定是妈妈,因为妈妈在那天生下了她,以后她年年都过生日。
但她不愿意在生日这一天想到妈妈,在她16岁以后,因为那是痛苦往事的象征,只要想到她妈妈对她有多好,她就觉得难过,不仅仅是因为她尴尬的身份,也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对她那么好的人,生日就变成她一个人的生日,她觉得她在这世上飘若浮萍,当然这种无依无靠只是她的错觉,她知道。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她在想她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天气怪冷的,但她想了想还是继续往前走,因为心底有个一意孤行的声音,反正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人知道她来过,在她生日的这天晚上。
打车到某条街道停下,这里是她能到的最接近颐园的地方,下了车,她撑开她新买的长雨伞,外面还在下雪,雪下得很大,人行道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她站在雪里,撑着伞,手里还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这可能是她干过的最蠢的事情,但她到底想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踏着雪,偶尔停下来抬头看一眼颐园,颐园其实很好分辨,但她找不到那层楼,因为底下的楼层都被树给遮住了,她不能确定是第几层,有几户开着灯,今天是圣诞节,但住在颐园的人或许并不过圣诞节。
她踢起一团雪,不想底下是个冰疙瘩,她滑倒了,坐在雪里,摔得很疼,她反倒笑了,真是蠢透了,大晚上的不待在家里网上冲浪,非得跑出来夜游,脑子进水,屁股受累。
她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
“二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长雪闻言,抬头看去,是个男人,还有些面善,犹豫片刻,她道:“你是郑先生?”
郑健龙笑道:“二小姐客气了,你和江先生一样叫我阿龙就好。”
长雪没想到在这儿会恰巧碰到到在江城手底下办事儿的人,她有一种开马甲放飞自我被人当场揭穿的感觉。
她只好胡诌道:“没什么,我只是碰巧路过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健龙接过她手里提着的大袋小袋,解释道:“哦,我也是碰巧,二小姐,最近不太平,晚上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出来。”
她弯腰捡起雨伞,听见郑健龙的话,疑惑道:“有不太平吗?新闻上没说啊。”
郑健龙没有再说话,下这么大的雪他却没有打伞,雪都落在身上,两肩已经有了窄窄的一条雪线,想时,郑健龙已经从她手里接过了她的伞,指了指停在前面的一辆车道:“二小姐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原来是这样。她微微一笑,道“不用,你要忙什么就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回家。”那笑挂在她的嘴角,仿佛也给北风吹得冷了。
说着她拿回自己的东西和雨伞,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的走去,郑健龙追了上来:“二小姐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您今天晚上本不应该到这里来,但既然来了,我就得平平安安地把您送回家去,这也是江先生的意思。”
她闻言停住脚步,垂眸低声道:“好,你送我回去吧。”
郑健龙见她答应了,接过她买的东西和那柄长雨伞,给她打着伞,两人往回走,到车前郑健龙替她打开了车门,她坐在后座,郑健龙开车,她买的那些东西就放在她旁边,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沉默不语地坐着。
车驶离了颐园,郑健龙对她道:“二小姐你是不是怪江先生今天没有陪你过生日?”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知道事出有因,今天只是碰巧路过这里,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