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琪,放下你的武器。”白渊收紧了双瞳,他的声音如凿冰面,透着刺骨寒冷,“你要知道违逆我的下场。”
“白殿下,您的意志一直以来都代表着绝对正确,但现在我作为您忠实的部下,对您发出质疑——为什么要留下菲尼克斯家的候选人?她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一向以理智著称的您难道会不明白吗?现在就是夺得城主之位的大好时机!”碧琪紧盯着阳昕的一举一动,只要逼迫白渊应允,她会立刻发射手中的毒箭。
“那么我更改这次的首要行动目标,不再是夺得城主,我们要摧毁两千年来与历代城主做人祭交易的原种中枢。”
白渊向碧琪简练陈述了他在纪元乐园发现的怪物真相,却得到了碧琪强烈的反对。
“白殿下!人类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拥有先进科技的古代殉日族都无力对抗,我们去做这样的事,简直是自寻死路!这行动毫无疑问太疯狂了!”碧琪对白渊的想法十分不解,为什么白渊会做出与身份极不相符的行为,她断然摇头,“您为什么会想去做这种事?人类的存亡跟我们有关系吗?我们的生命不过短短数十载,您作为白氏家主,只要攀登顶点就好了,原种什么时候会入侵,那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以后的事情!”
碧琪由衷地呼唤着她的主人,去回到他本来的职责上。
“您只要做身为白氏家主应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成为城主,让我终生辅佐您,白殿下,为了白氏派系的繁荣,我们一起杀了她吧!”
阳昕站在两人之间被毒箭瞄准着,不能有任何动作,她只要稍有行动的意图,就代表白渊的默认,碧琪会立即将镇静剂丢进岩浆里。
白渊经过了十数秒的沉寂后,先对面前的少女优雅致礼表示了歉意:“抱歉,阳昕,这是我的失职。”
“碧琪,你把药剂扔了吧,我不需要了。”他淡漠地看向碧琪,亲自判决了自己的命运。
白渊平淡的话语却让碧琪如五雷轰顶,她目眦尽裂,难以置信地嚎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您连自己的命和家族都不要了吗?连我们的未来都不要了吗?是因为她吗?凭什么是她?”
锥心之痛重重地敲击着碧琪的心脏,她千方百计地获得普拉达家主的中意,又耗尽心血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只为了靠近白渊,得到他的青睐与垂爱,而那个她视若君王的男人,竟为了别的女人抛弃了王冠与性命!
“我可是……爱您爱了十数年啊,爱到为您出生入死!只求殿下赐予我伴您身侧的权力!结果就因为,这个小丫头的出现……夺走了我的全部……给我去死吧!”
心中的不甘化成了疯狂的憎恨,碧琪对着阳昕扣下扳机,阳昕刹那间从原地跳起,五发毒箭落了空。
白渊举起了医疗枪瞄准碧琪的眉心,尾部的提示灯令他的眼底闪烁着幽幽红光。
“我白渊的人生,还轮不到被别人指手画脚,家族也好,命运也罢,我不会做任何东西的傀儡。”
白渊的神情流露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他那极致骄傲的灵魂,正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你爱的只是名为王的机器,你想得到的也不过是那台机器的恩宠,既然如此……”白渊从口袋里抛出了一物,他曾经寸不离手的白色曼陀罗家主戒指此时滚落到碧琪的脚边,“带着它回去吧,有了这个,对白氏而言你也立了件大功,下一任白氏主人,一定需要你的尽忠。”
在白渊的授意下,阳昕扛起昏睡的道格和剩下的行李,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碧琪一把掀开箱子,将里面的镇静剂齐齐倒进了岩浆中,她狠狠踩踏着戒指,对他们离去的背景愤怒地咒骂,最后揪着头发跪地绝望地哭嚎。
“为什么!为什么啊——”
余下的人离开了悬崖边,向通往矿洞的水路移动。
“你不怕她再跟来?”阳昕对那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心中留有不安。
“不会的,她怎么也是我的部下,那个女人有着自己的尊严,否则也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只为了获得一份答案。”
“为了这份答案,你可是把自己的命都赔上了!”阳昕对白渊轻描淡写放弃维生的态度相当怄火,“你可以假意答应她啊,我能逃跑的!”
“我不想妥协……我曾经无数次得问自己,为何而生,又为何而存在,到底为了期盼着什么而活着,”白渊的额头沁着细汗,眼中的画面忽近忽远,他的精神快到极限了,“像无数白氏家主那样活着,还是作为众多家主中唯一的白渊而活着,我们勾画着未来,可未来总是未如我们所想,不是吗?”
“他们追随的是身为白氏家主的我,是冠以王之名的傀儡,所以我把怎样生和怎样死的权利,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不再为家族而活了,我的所作所为跟他们都没有关系,阳昕,现在我与你是平等的……战友。”白渊头一次绽放出灿然纯粹的微笑,卸下了家主重担的他,显现了十八岁大男孩该有的模样。
“当然!我们是一块出生入死的铁哥们!以后……只要有我阳昕在,绝不会少你一口饭吃!”
阳昕红了眼圈,白渊选择了自己的人生,明知可能再也回不到无夜城,他为了人类的未来,舍弃了一切与她并肩作战。
那名视生命为无机物般的白渊,自诩着人格残缺的他,灵魂却比任何人都骄傲而完整。
他们沿着水路向下深进,蓬莱城下城区底部的建筑,已经被未知的生物组织腐蚀得面目全非。
黑色的角质与青色肉筋交错覆盖在石砾上,这些房屋就像昆虫的脏器,有些干枯得已变成了化石,有些还在微微颤动,不时从收缩的孔洞里滴落出透明粘液。
白渊突然摔倒在地上,又咬牙爬了起来。
阳昕见他的神情已经恍惚,便仔细倾听周边的动静,她确认没有原种在附近徘徊,便找了间化石的房屋,安顿下来好好休息。
道格还在昏睡,想必这些天也在疲于奔波。
阳昕给白渊煮了顿面条,见他连续五天未曾入睡的憔悴面色,眼下已隐隐泛青,便学着阿娘的方法,将大腿一横,让白渊枕了上去。
她取出白玉笛,吹奏起阿娘每晚哼唱的摇篮曲。
白渊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轻柔的睡意卷走了惊厥和混乱,他终于安稳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