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跟着半秒钟的自由落体而落下,他以为自己要直接摔下近千米高的天井里,绳子却很快稳住。
不过这个角度发生了变化,他在半空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差点跟拍面饼一样砸在石壁上。
他甚至很佩服自己,都这样了,脑子里想的还是趁现在把那只怪物踹下去。
行动力简直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快,他拍在那只怪物旁边,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光返照一般已经把那东西踢了下去,听到下面哐当一声,不知道那怪物砸到了什么东西。
头上突然撒下来一堆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绳子也被晃来晃去,他听到了苟六焦急的声音。
“没死吧你?!”
周安发誓,他从来没觉得苟六的声音这么好听过,他仰头朝上看,却看不到他的人,只能看到绳子在半米宽的屋檐边缘不停的晃动。
他扯着嗓子回了一句:“命大着呢。”
苟六似乎是站在屋檐上,上面貌似还有别的东西需要他对付,以至于问完之后,苟六一直没有拉他上去。
之前飘下来的粉末粘在他身上,石壁上的一些小虫子对这东西有些忌惮,没有搭到他身上。
但是绳子一直在动,他被带着不停的翻着面撞在石壁上,他感觉自己内伤外伤都挺严重的,头很晕,不确定是血流得太多了还是撞出脑震荡了,眼都要瞌上了,却看到那些烟熏鸭人又来了。
吓得他一激灵,神智恢复几分清明,忙出声告诉苟六,他听着自己声音挺小,也不知道苟六有没有听到。
上面安静良久才听到苟六似乎咬着牙才回了他一句:“这些虫子对声音很敏感,你他娘的别逼逼,安静点!”
他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周安很想问他上面什么情况,可是又怕出声连累他。
顿时心里就跟卡了一根鱼刺一样难受。
在看到那些烟熏鸭人避开他直接往上爬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着急的喊他:“它们冲你去了!你搞不定的,赶紧走!”
他仰着头用最大力气去喊,就听到苟六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说过的,你的签子在我手里,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说你是个傻逼吧,想杀我就赶紧把绳子砍了!”
周安看到一只鸭人从上面被踢下来,苟六的痛哼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他费劲的想挣脱绳子的束缚,却感觉绳子上有液体滴到他头发里。
他是真的慌了,朝上怒吼:“你踏马的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老子不需要有人陪着死!”
他身边已经死了太多人,手腕上戴着的红绳真的已经很重了。
“吵个屁啊,你再动…老子就…真的要死了…”
苟六边说边喘着气,声音很慢,周安背贴着石壁没有再动,拉着他的绳子也没有晃动了。
周安仰着头,他看不到屋檐上面的苟六现在是什么样,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得越来越剧烈,他哑着声音不让自己晕过去。
“苟六,我跟你说个事。”
“…讲……”
“我见过你爷爷,我还跟你爷爷一起来过水寨,老实说,支翁真的是你爷爷吗?”
“……”
上面没有声音,整个天井里安静得过分,他不喜欢,所以不厌其烦的喊着他:
“苟六?!”
一连喊了好几声,才听到苟六出声骂他:“叫魂呢…我妈喊我回家吃饭都没你…这么能喊。”
估计是被他喊怕了,他又接着说:“就你这样,还跟我爷爷来…来过水寨,少放屁……”
“我说真的,等我们出去了,我跟你说说…”
“…好”
这个字像是他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周安听着他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低下头,也不管苟六听不听得到,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我跟你讲,我现在有点怕,你得继续跟我聊天,不然我告诉章闻声。”
苟六喘了几声,那种呛咳像是气管里进了水,他似乎在笑,声音已经微弱到周安只听到他在嘲笑他。
“你是…小孩吗……还告状………”
“我要告诉章闻声,你没完成任务。”
“……”
“不是说杀我吗,你为什么不动手。”
“……”
“苟六!”
不管他说什么,整个天井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再也没有人回应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什么,绳子突然松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麻木,或者说全身都是麻的。
有人抱着他拖进石洞里,眼睛也睁不开,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喊苟六。
中途好像醒来一次,看见天都亮了,他看见生仔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在天井里的恐惧好像才反应迟钝的涌上来。
在极度恐慌之下,人体总是下意识的寻找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他拉着生仔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完全是意识不怎么清明的状态下。
等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这个仿佛回到三岁跌倒了抱着人哭的画面还十分清楚的有着记忆。
就是不知道距离他晕过去和完全清醒过来,过去了多久。
睁眼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如果再把脑袋裹住,跟木乃伊就没差别了。
生仔吊着一只手臂坐在他床边,小哥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安静吃香蕉。
王胖子伸着大脑袋凑过来,比着两根手指问他:“看看这是几?”
周安没有说话,胖子就凑近了一点,手指头就差没有戳进他眼睛里。
吴天真拍开胖子,跟他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