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往水寨那天,他和生仔被安排在不同的车里,全程被蒙着眼。
一直到离开汪家大本营整整一天,他的眼罩才被摘下来。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明明在汪家也才过了几天,却生出一种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的错觉。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他已经出发了,他们应该也准备好了……
那三天路程,他和生仔一面也没见上,车队开上盘山小道,偏远地区的路况一直不怎么好。
颠簸不说,九曲十八弯的环山土公路连水泥都没有铺,车子另外一边的悬崖只是草率地插根木棍,拉根已经褪色的绳子敷衍的当成护栏,起不到一点保护作用。
后面的车追尾的时候差点殃及到他们这辆车,开车的是个肌肉壮汉,他吓得猛踩刹车,车头险些歪出悬崖。
后面还传来枪响声,听开车的骂了一句,停稳后探头朝后面的车辆看去:
“搞什么?怎么开车的!”
“妈的!那小子跑了!”
远远听到有人喊,坐在周安旁边那人立马拔枪对准他。
“是他跑了,你拿枪指我也没用。”
周安摊手,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坐在副驾上的那个男人是这次的领头,叫什么汪策,全程黑着脸。
“下车。”
他扭头看向周安,那个拿枪指他的人推了他一把。
后面三辆车在转弯处发生追尾,最后一辆车头撞向山体,车前盖都被弹开了。
“人呢?”
汪策皱着眉问车上的人,那人捂着肩一指外面的悬崖:“那小子挣脱手铐,踹开车门自己跳下去了。”
汪策走到崖边朝下看,下面的草丛荆棘得有一人高,到崖底起码五十多米,人摔下去不死也残。
周边的草叶子上还沾着血,地上也有一摊。
汪策怀疑的望向周安,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一脸不知情的担心,这才指着后面的人吩咐:
“你们留下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又对周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先生,看来你的朋友已经丢下你了,先生交代的事情耽误不得,马上就要到达水寨了,你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对吧?”
这根本就不是跟他商量的语气,周安没有吭声,转身回到车上。
车队继续出发,留下来的几人正在尝试爬下悬崖找人。
周安按下车窗让风灌进来,烟已经在手边,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
内心烦躁得很,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必须得支撑到古墓里。
他已经把运算部门的位置传递给生仔,上次见他,点头告诉他自己找到地方之后,他走的每一步所转的方向都是有意义的。
那两天和莫琳在外面晒太阳闲聊时,莫琳推着他在汪家大本营的周围都转悠过。
他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从听到的声音开始做出标记。
操场固定的跑操,食堂锅碗的碰撞,守卫换岗的闲聊等等。
为的就是凭着对这些声音的记忆以及对时间的把控,记录出他从房间离开所经过的地方,再想象出所进入的是哪一栋大楼。
而当时他抱臂时手指动的次数则代表分钟,他计算过电梯从一层到达另一层的时间是在多少秒,如此就可以推测出他在哪一层出的电梯。
吴天真是学建筑的,相信他要理解起来并不难。
现在让他担心的是生仔,出来之后他们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而这里确实是个脱身的好地方,但真的太冒险了。
如果真有个万一,地上那摊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这么高的悬崖,他身上还有伤……
越想越不安,只希望章闻声养的那只黑吉子够靠谱,能快点找到他。
……
他们到达水寨已经是傍晚,当年的水寨也早因为改革开放,从原来的地方搬到了更适合生活的山谷外面。
提起旧寨子的时候,那些村民对他们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好在他们也不需要向导,只是花钱跟当地人买了竹筏子。
只要跟着金沙江的水流往里进就能找到旧寨子。
再次看见那些高脚楼,仿佛时空交叠重合了一般,周安坐在垫子上,这里的水位相比以前要下降了很多。
他并没有晕船,不过那时那个装成他的人晕了,苟六的爷爷支翁还给过“他”一片草叶子止吐。
他们撑着竹筏穿过早已废弃破败的高脚楼,直达最中间那座用来伪装的主楼。
里面已经落满了灰,木地板也变得很脆,这里的房屋彻彻底底变成了危房。
不过里面的那些画像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的纸,除了看起来旧了点,到现在也并没有破损。
“别碰。”
周安喝止了其中一个男人想去把那副画像摘下来的举动。
他突然出声,那男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看周安不是在开玩笑,还以为是有什么机关,赶紧把手收回来。
“为什么不能碰?”
“你不配。”
“你!——”
那男人恼怒的变脸,还没等发作,就被汪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周安没理会他,上前仔细擦去生仔母亲那张画像上的灰尘。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最后还是决定按照他老妈那一辈的人叫声阿姨。
您真的能预料到这么多事,应该也能料到生仔这次也会没事的,对吧?
我不信什么神明,希望能信您一次,别的不多求,平安就行。
……
他们从主楼出来,周安按照记忆开始带队爬上高脚楼边上的峭壁上,进入山谷里面的林子,当初他的记忆在看见那些毕摩所居住的房屋后就没有了。
接下来的路,只能靠着当初章帮在古墓里运送那些奇怪的虫子出去的痕迹判断出那座巫医古墓的位置。
好在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确实如章闻声所说,这座墓的尽头是一口垂直向下,高达一千多米的天坑竖井。
周围的岩石全部都是烟灰色,看起来像是个火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