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想过葛云朝说的,为什么韩栩找上桃夭居,却不去药庐找他的师傅。她猜想,韩栩一定找过柳彦行,这也是柳彦行将他灭口的原因。柳彦行不想让她知道,韩栩口中“不对劲”的事,是指什么。
可惜,直到韩栩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和葛云朝都没有猜出,韩栩到底想说什么。此番他们来到天门寨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弄清楚,能让韩栩付出性命的事,到底是什么。
这会儿棺材刚进天门寨,沈安安就发现,千里镜所到之处,她居然没有看到老人。
一个正常的村落不可能没有老人!
她细思极恐。
葛云朝把千里镜还给沈安安,低声说:“西北苦寒,粮食常年不够吃。那里有一种瓦罐坟,子女将年迈的父母关进山洞,每送一顿饭,就在洞口封几块砖,直到洞口被彻底封住。还有的地方,如果父母不能干活了,儿子就把他们背到山上。好一点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差一点的,直接把他们从山上滚下去。据说,父母越是无怨无悔,家中子孙越是有出息。”
沈安安沉默。她是人,她当然不会做这种会遭天谴的事,可是在她小的时候,她就听父亲反复念叨,寨子里的老人越来越多,孩子也越来越多,能干活的青壮年却越来越少。本来用来种粮食的土地,很多都被村民用来盖房子,养牲口,粮食在逐年减产。
长此以往,迟早有一天会有人饿死。某一天,当村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大当家必须做出抉择。
沈安安猜想,这是父亲为他们兄妹取名为“昭安”的原因。父亲早就想带着村民们走出山谷,谋取新出路了。
正因为她知道父亲的忧心,她更不想选择哪些人可以活着,哪些人只能饿死,所以在她接手桃花寨之后,她第一时间在培元镇买地开店,尽可能地收购、存储粮食。
幸亏启封城之战后,附近再无战事,市面上渐渐有了人,荒废的土地上也逐渐有人种庄稼了,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饿死。
她问葛云朝:“韩栩说的‘不对劲’,不会就是指这件事吧?”
葛云朝摇头:“应该不是。咱们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先看看再说。长槐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葛云朝的话音刚落,长槐上前行礼,恭敬地回禀:“世子,这个寨子没有明哨,也没有暗哨。我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练家子,也没有杀手潜伏。”
葛云朝不想让沈安安涉险,所以他留下长槐排除隐患。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了,自然一切都得小心为上。
长槐请葛云朝拿出地图,接着汇报自己的查探结果,同时他告知葛云朝,自己遇到了长阙。长阙在山里发现了密道,他无法通过密道,此刻已经去岐山县请示王思阳了。
葛云朝一早猜想,以柳彦行的龟缩性格,长阙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目标。他自知不擅长机关密道,才会吩咐长阙去找王思阳。他示意长槐继续往下说。
长槐在地图上找出黑衣人杀害妇人的山洞,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道。他告诉葛云朝,如果他们从天门寨一路往西走,很快就能看到那个露天的洞口。
沈安安默然聆听。
早前,她在自己绘制的地图上发现,那个山洞距离天门寨看似隔着山头,其实非常近。她认为,如果天门寨的村民以砍柴为生,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那个山洞,以及被黑衣人囚禁在山洞里的老弱妇孺。因此,她对天门寨起了疑心。
虽然事实证明,天门寨的村民并不以砍柴为生,但她的推论结果是正确的。这也算误打误撞了。
她拿着千里镜观察柳彦行等一行人。等到长槐汇报结束,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再次把千里镜递给葛云朝,说道:“有两个花蓼。这一个才是桃花寨的花蓼。”
葛云朝拿起千里镜看一眼,表情立刻就变了。
吕蒙明确表示,他在飞蛾谷见到的花蓼会武功。这就是说,柳彦行早就计划好,带着会武功的花蓼连夜赶去某个地方,某个需要通过密道才能抵达的地方。
此刻,不会武功的花蓼取代了会武功的花蓼,站到了柳彦行身旁。这件事只有两个解释,不会武功的花蓼要么一直隐藏在扶棺的队伍里,要么他早就在附近等着柳彦行。
如果是前者,柳彦行没有必要让吕蒙看到会武功的花蓼;如果是后者,桃花寨与天门寨之间一定有一条密道,一条不需要经过飞蛾谷的密道。
“长槐。”葛云朝转身看向桃花寨的方向,“你没有发现,会武功的花蓼去了哪里吗?”
长槐微微一愣,懊恼地低下头。如果这人正躲在暗处偷窥他们,或者在他和世子说话的时候偷袭沈姑娘……
他半跪在地上对着葛云朝说:“世子恕罪,属下马上就去找人,回去后再自领责罚。”
“等一下。”沈安安叫住长槐。她觉得葛云朝为了照顾她不会武功,对手下太严苛了。她抬头看着葛云朝说,“你不要这么紧张。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危险的。”
这话犹如一颗蜜糖,把葛云朝甜得心里乐开了花。他使劲掩饰嘴角的笑意,一本正常地说:“那也不能大意了。”
沈安安看破不说破。父亲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当她有所求,她也是这么哄着他们的。母亲总说她,是一只势力眼的小狐狸。她反驳母亲,她那么努力地讨巧卖乖,她也很辛苦的。
原来,有一个人,能让自己费尽心机哄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怎么了?”葛云朝发现,沈安安似乎正透过他,看着别人。
“没什么。”沈安安摇摇头,懊恼地垂下眼睑。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哑男要她尝试着和葛云朝好好相处之后,她总是想起父亲母亲。葛云朝可不像父亲那般沉稳慈爱,也不似阿哥宽厚善良。他根本比不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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