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青刚走出静室,沈忠就端着药碗走进了屋子。他熟稔地倒掉汤药,对着沈安安说:“二当家,外面没有人。”
沈安安知道柳彦行有问题,自然会提防他;柳彦行参与了沈安安假扮沈昭的计划,当然知道“沈昭”不会喝他的药,吃他准备的药膳。因此,双方也算“合作愉快”。
沈安安走出幔帐,去屏风后面换衣服。胭脂如同往常一样,代替沈安安躺在床上假扮沈昭。
五年的时间很长,时常有村民“不小心”路过静室,因此平日里“沈昭”必须躺在床上。沈安安过来探望沈昭的时候,若是外面“恰巧”有人经过,必然会看到他们兄妹叙话的影子。这是沈安安一直信奉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等沈安安换上自己的衣服,沈忠迫不及待地禀报:“二当家,您还记得吗?大约六七年前,柳彦行说,村民们生病,因为喝的水不干净。他说服老当家,从山上引山泉水到寨子里。”
父母在世的时候,沈安安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压根不关心寨子里的琐事,哪里会记得这些。
沈忠接着说道:“您预料得没错,我刚刚敲锣打鼓寻找目击者,柳彦行就迫不及待往外送信,大概他急着找人灭口。”
沈安安急问:“没人被他盯上吧?”她不想看到有人枉死。
沈忠摇头。他按照沈安安的吩咐,让现场的每个人依次告诉他,自己是否在寨子里见过杀人凶手,或者其他可疑的人。无论对方有无线索,他和每个人的谈话时间都是一样的。柳彦行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猜到谁是目击者,更加不可能把那么多人灭口。
沈安安沉吟:“你的意思,柳彦行利用泉水的引道与外面的人联络?”桃花寨位于山峦间的腹地,若是往寨子里引泉水,必然是从山上往下引。
她问沈忠,“水往低处流,他如何往上山送信?”
沈忠回道:“二当家有所不知,山中的落叶经常会堵住水道,所以水道内有绳子用来疏通落叶。当时,这也是柳彦行提出的建议,想来他早就想好了,把消息绑在绳子上,他只需拉动绳子,绳子另一头的人就能收到消息。”
他已经派人暗中追踪线索,但林中树木茂盛,沈安安又叮嘱过他,尽量不要打草惊蛇避免柳彦行又把**缩回去。因此,短时间无法将这条消息渠道彻底切断。
沈安安思量沈忠的话,再一次摇头:“还是不对。韩栩去到桃夭居不过半个时辰,凶手若是从寨子外面进来的,即便他武功高强,躲过了巡逻的人,时间上也来不及。”
沈忠惊愕:“二当家的意思,那人一直都在寨子里?”
沈安安不答反问:“寨子里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见过生面孔吗?”
沈忠表情肃穆地点点头,又补充道:“倒是有人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他按照以往的习惯,将这些事简明扼要地说给沈安安听。
两人说话的当口,柳彦行正与陆勉之一起,陪着赵沛与葛云朝用午膳。
沈安安希望葛云朝能帮着她绊住柳彦行,好让她派人去柳彦行的药庐找一找线索;柳彦行想从葛云朝口中探听外面的消息,双方也算一拍即合。
至于陆勉之,他与赵沛在渡口喝过酒之后,莫名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四人推杯换盏,双方有默契地避而不谈诏安一事,饭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不过,柳彦行始终悬心着,沈安安是否发现了,是他命人将韩栩灭口,略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午膳过后,沈安安借口沈昭身体不适,吩咐陆勉之将葛云朝、赵沛一行人送出山寨。
柳彦行发现沈忠并没有找到他与杀手接触的目击者,顿时放下心来。他借口时间拖得越久,越是解释不清,要求即将由他将韩栩的尸体送回天门寨。
他没有问及蓉喜,沈安安主动提出,请他顺带将蓉喜的尸体一并带回天门寨,向对方如实交待,屠一刀一家都不是普通人。
柳彦行应下,在自己的药庐挑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学徒,用牛车拖着棺材,往飞蛾谷驶去。
南山上,陆勉之将葛云朝和赵沛等人送下山道,便折返桃夭居了。
葛云朝目送陆勉之远去,换上沈安安事先为他准备的粗布衣裳,计划前往飞蛾谷与她汇合。
赵沛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责问葛云朝:“你挂心沈安安,一大早跑来桃花寨,连累我和你一样,耽搁一上午的时间,我姑念你情窦初开,也算情有可原。现在你人都见到了,为什么还要乔装回去?”
葛云朝对“情窦初开”四个字十分不满,可他确实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人,他无法反驳,只能提醒赵沛:“王爷也不是毫无收获。您不只见到了飞鹤将军,很可能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同胞妹妹,王爷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
赵沛嘲讽葛云朝:“世子求婚被拒,我理解你的心情,只不过你别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说好的,我只负责剿匪,其他的事由你处置,你别想当甩手掌柜!”
葛云朝瞥一眼赵沛,正色说:“如果柳烟青是失踪十八年的四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她何以出现在桃花寨,又如何成了柳彦行的亲妹妹?”
赵沛没有回答。他本打算偷偷潜回桃花寨,好好查一查柳彦行,不料葛云朝先他一步换衣裳,他才恼羞成怒。他们之中,总得有一个人回诏安军军中主持大局。
葛云朝装模作样地叹息:“王爷,如今只有柳彦行一个人知道柳烟青的来历。为了皇家血脉,难道我不应该跟踪调查一番吗?”
赵沛被葛云朝说服了。直到葛云朝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才是当事人,应该由他调查柳彦行。
他转身想要折返桃花寨,却发现刚刚才走过的山路,突然变得十分陌生。他仗着自己武功不错,尝试着往回走。
正午的阳光下,他不过走了七八丈,林间警铃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