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朝亲眼看着沈安安倒在火海中,整个人是麻木的。他的脑子嗡嗡直响,手脚仿佛失去了知觉。直到汪有福大叫一声“二当家”,试图冲进屋子救人,他才回过神。
他屏住呼吸朝屋内飞奔,一股强大的热气“呼”地扑向他的面门,他的身体不受控地向后仰倒,眼前只剩下刺目的火焰。他没能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脸上传来一阵阵炙热的灼痛感。
王思阳惊呼:“有机关,快拉住世子!”他拽着葛云朝的身体,拼命想把他往后拉。葛云朝挣扎着就要往屋子里冲,王思阳不会武功,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他。
赵沛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惊呼:“出了什么事?”
“王爷,快,拉住世子!”王思阳的声音已经哑了。
赵沛不知内情,他收到王思阳的口信匆匆赶来,当下只能先拉住葛云朝。
哑男紧跟赵沛走进院子,她顾不得自己必须在外人面前假装哑巴,对着汪有福急问:“这里是屠一刀的家?”
汪有福和王思阳异口同声:“你们知道屠一刀?”这声“你们”指的是沈安安和哑男?
葛云朝的眼睛被火焰灼伤,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奋力挣脱王思阳和赵沛的钳制,对着哑男说:“先救安安,安安在里面!”
没等他说完,王思阳当机立断,沉着脸对赵沛说:“世子不能有事。”他暗示性地看一眼哑男,他在提醒赵沛,若是葛云朝和哑男执意冲入火海,他没有能力同时阻止他们。
赵沛没有犹豫,趁葛云朝不备,一个手刀劈向他的脖子,顺势把他推给王思阳,随即伸手摁住哑男的肩膀。
哑男反手就是一记勾拳,紧接着一记扫堂腿。
赵沛狼狈的闪躲,嘴里大叫:“你看清楚地上,你进不去,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火势越来越大,几乎染红了半个天空,但火苗仿佛被禁锢了一般,只围绕着院内的屋子燃烧,几乎快要把屋子烧成灰烬了。
王思阳随着葛云朝征战多年,所以他也知道,战场上使用火攻之计的时候,为了确保火势足够猛烈,有时候会挖一条壕沟,在壕沟里面浇上火油。之前葛云朝被突来的烈火灼伤,正是因为火焰蔓延至壕沟了。
此时此刻,壕沟内的烈火犹如一道滚烫的屏障,把屋子团团围住,别说肉体凡胎,就是神仙也进不去屋子。
王思阳之所以第一时间就派人通知赵沛和哑男,一来,葛云朝带走了大部分会武功的手下,他确实需要帮手;二来,万一沈安安有什么意外,他需要哑男亲眼目睹整个经过,否则他们家世子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眼下沈安安被杀已成事实,桃花寨之前就清楚明白地表达了,他们对朝廷的诏安条件十分不满意,桃花寨内部又有前朝余孽,再加上国公府的处境本就危机重重,他必须尽快让世子走出男女情爱,保持以往的冷静自持。
想到这,王思阳不顾赵沛在哑男的攻势下节节败退,高声说:“王爷,我送世子去客栈医治,麻烦您在此善后。”
一旁,唐祖佑早已吓呆了。
汪有福率先回过神,对着哑男大喊:“郎君,救人要紧。”
哑男闻声,一记长拳逼得赵沛节节后退,对着他比了一个休战的手势,回头对汪有福说:“先救火,用湿棉衣或者沙土,不能用水。”水能浮起火油,令火势蔓延。
汪有福点头,转身去安排救火事宜。幸亏王思阳一早命人将院子围起来,同时准备救火的工具,因此汪有福只需统筹安排救火秩序,保证火势不会蔓延至左右邻居。
院子内,唐祖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指着哑男结结巴巴叫嚷:“你,你,你,你会说话!”
哑男只当没有听到,绕着地上的壕沟走了两圈,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使劲揉搓双手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赵沛留神注意着哑男,同时对着唐祖佑勾勾手指,吩咐道:“你过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说给本王听。”
唐祖佑磕磕绊绊上前,对着赵沛拱手行礼:“魏王爷。”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沈安安被屠一刀抹脖子的画面。
他没有看到鲜血四溅的画面,但隔着鲜红的火焰,他眼睁睁看着沈安安倒地,那一瞬间的心痛,比他知道江氏是前朝细作更心痛。
沈安安怎么能死呢!
她是妖女,她怎么会死呢!
一时间,唐祖佑眼眶泛热,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大把沙子,说不出一个字。
说实话,他想不清楚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屠一刀闯入县衙,口口声声刺杀葛云朝,可他却劫持沈安安来到培元镇。
屠一刀竟然成功地劫持沈安安出了城,明明县城夜间是有宵禁的,城门也是关闭的。他如何预知,今夜岐山县城门大开?
此外,屠一刀口口声声,他杀不了葛云朝,只能自杀。沈安安当他的垫背,因为她运气不好。他这话是什么道理?屠一刀要找垫背的,不应该找他这位县令吗?再不济,他也该找葛云朝的幕僚王思阳呀。
赵沛见唐祖佑吞吞吐吐的,皱着眉头催促他:“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
“王爷,冤枉啊!”唐祖佑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赵沛磕头,“下官一路追着屠一刀,从县衙来到这里,这期间的蹊跷事可太多了……”
“蹊跷,你也有脸说蹊跷!”哑男揪住唐祖佑后颈的衣服,几乎把他提溜在手上。她轻轻一掷,唐祖佑摔了一个屁股墩,惊恐地看着哑男。哑男阴沉着脸斥责唐祖佑,“你身为岐山县的父母官,就没有察觉这个屠一刀不对劲吗?”
“啊?”唐祖佑茫然地看着哑男。屠一刀杀入岐山县衙的时候蒙着脸,他们当然没有认出他。等到他们先后进入这个院子,屠一刀拉下黑巾。汪有福告诉他,此人是刚到县里定居的屠夫。
一个新来的屠夫,有什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