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男无法相信,沈安安就这样原谅自己了。她急切地解释:“很多次,我都想坦白的,可是时间过得越久,我越是说不出口。我也想过,故意让你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又担心你会更加生气……”
沈安安故意打断她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原谅你了?”
哑男愕然。
沈安安冷哼:“我暂时不追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不追究,因为我仔细想了想,从我们认识第一天,你从来没说过,你是男的。我可不是不讲理的人。”
哑男莞尔。沈安安这么说,就代表她已经原谅她了。她转身望着初升的太阳,鼓起勇气说道:“我和魏王……”
“魏王确实是个大麻烦。”沈安安抢白,一本正经地说,“葛云朝已经答应我,他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你的身份。我想,他应该会做到的。魏王昨晚回军营了,我担心,他今天就会找上门。”
这也正是哑男所担心的。昨日,赵沛虽然答应了,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份,但他一心解释当年的事,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那件事,结果已经摆在那里了,他有什么可解释的。他们之间,最应该做的,是保持陌生人的关系。
沈安安已经从陆宕的话,猜到了大半的事实。她对着哑男说:“过去的事,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将来,如果你准备好了,也可以告诉我。赵沛若是找上门,你想怎么对他,我听你的。”
哑男确信沈安安不生她的气了,可她无法相信,沈安安真的不生气了。她转头注视沈安安。
沈安安笑了笑,垂下眼睑,说道:“我做了那么多蠢事,我真心想和你做一世的夫妻,所以你骗了我,我当然很生气。若是五年前的我,我大概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哑男试探着问:“因为我保护了你?”她想要握住沈安安的手,又不敢动作,自嘲地笑了笑,“要不是遇到你,我早就死了。我刚才就说过,在我心里,我的命是你的。”
沈安安摇头:“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我们早就扯平了。至于其他的,这些年我越来越理解了,女人想要摆脱既定的命运有多难,所以我不会指责你,为什么假扮男人。”
这句话触动了哑男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之所以能够长期假扮男人没有被识破,因为身在军营的时候,她必须和男人一样。除了洗澡的时候,她每时每刻都是男人。她早就习惯了,像男人一样生活。八壹中文網
两人再一次沉默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是从培元镇过来的马匹。很快,沈安安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是汪有福。她急忙交待哑男:“暂时只有你我,还有葛云朝和赵沛知道你是谁。先瞒着其他人,一切照旧。”
哑男点头。她本来担心,赵沛身边的副将会认出她,但赵沛说了,以前的老人都不在他身边了。她对着沈安安说:“对了,赵沛告诉我,诏安军的将士并非他,或者葛云朝的属下。”
沈安安来不及惊讶,汪有福已经在她们身旁翻身下马。自从汪有福成为县衙的师爷,他和沈安安很少见面,也不会直接传递书信。沈安安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汪有福拱手行礼:“二当家已经知道了,所以在这里等我?”
“知道什么?”沈安安莫名其妙。
汪有福意识到沈安安并非正在等他。他掏出两封书信呈给沈安安,嘴里解释:“葛世子已经知道,属下是桃花寨的眼线。”他把自己和葛云朝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又道,“这两封书信,公函是给大当家的,私信是给您的。”
对于葛云朝的举动,沈安安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她对着汪有福说:“我猜想,葛世子想让你当信使。他那个人,当惯了上位者,习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恐怕不好伺候。你愿意回去吗?”
汪有福想也没想,回到:“我收了二当家的银子,当然回去的。”
沈安安沉吟:“他虽然不是残暴嗜杀的人,但人命于他,是可以牺牲的。如果你不想冒险,我可以想办法。”
汪有福立马想到,葛云朝轻描淡写就砍了别人的脑袋。他讥诮地笑了笑,掩饰心中的恐惧,说道:“二当家不是说,我想要找到自己的妻儿,光有钱是不够的,我得找到强有力的靠山。有什么比镇国公世子这个靠山更强,更有力呢?”
话说到这份上,沈安安没有继续劝说。她让哑男把陆宕和秦毅叫过来。
在她看来,既然汪有福来了,她就没有必要让肖伍再走一趟培元镇了。葛云朝光明正大使唤汪有福,那她让他帮忙调查秦毅的来历,也算礼尚往来。如果葛云朝通过秦毅知道王大全,继而了解飞虎寨,那是她在帮他完成“诏安”的任务。
沈安安心安理得。
汪有福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向沈安安汇报了唐祖佑的情况,以及葛云朝在唐祖佑面前一口一声“安安”的行为。
沈安安已然知道,唐祖佑撞见了肖伍,对她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她是山匪,不在乎名声、名节之类的东西。她笑着对汪有福耳语几句,几乎可以想象唐祖佑捶胸顿足,扼腕娇花一般的葛世子被她玷污的画面。
汪有福有心劝说一二,看到哑男等人过来了,他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只是简短地提醒她:“二当家,郎君过来了。”
沈安安只当没有听到,吩咐秦毅跟着汪有福回去培元镇。
秦毅满心不情愿,但沈安安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两人临走之前,沈安安叮嘱汪有福,葛云朝身边不太平,他不会武功,凡事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不必逞强。
一旁,陆宕看着汪有福的背影远去,一连说了三声“怪不得”。
沈安安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怪不得?”
陆宕激动地说:“怪不得汪先生一力撺掇唐县令围剿桃花寨;怪不得我们围剿寨子的时候,汪先生逐一把我和肖伍大哥他们支开;怪不得明明是官府围剿山寨,每次都像闹着玩一样,也没有人员伤亡。”
沈安安故意装傻:“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宕惊呼:“二当家,就连汪先生都被您收买了,您到底在县衙安插了多少眼线啊?”
沈安安扑哧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