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一大早是被于浩海一阵夺命连环call叫去的,方倾的感冒加重了,身上烫得吓人,一头栽到了枕头里,脸红扑扑的,两边嘴角不知道怎么受了伤,都有些泛红,气息奄奄地躺在被子里,紧紧地闭着眼睛。
“早上摸他全身都烫,说不出话来,药被他给吐了,又被我强喂了进去,体温是39°,不过怎么好像比前天还烫?这反反复复地发烧……”
于浩海摸着方倾的额头,问袁真道:“是发情了吗?”
袁真有些无语,想来是分开了好几年,于浩海作为alpha的业务生疏,竟连omega发情是什么样子的都忘了。
“……发情哪会这么安静地躺着啊?早奔你去了。”袁真摸了摸方倾的后脑勺,看到后颈处被标记的新鲜咬痕,以及顺着这白皙的脖颈向下,青紫交错着的虎口掐痕。
“这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打了针,今天怎么没见好呢?”
于浩海想到他刚刚喂给方倾的药片,没多久就在枕头边上发现了,忽然明白了过来。
“你昨天看着他把吊针打完的吗?”
“没有,”袁真道,“后来我出去了。”
“那就是根本没打完!”于浩海走过去把脸埋在枕头里的方倾抓了出来,磕了一下他的鼻尖,“是你不想好是吗?你故意生病,是吗?!”
“浩海,浩海……!”袁真见他抓着方倾肩膀使劲晃着他的样子,非常恐怖,赶紧往后拽他,“他不舒服,你别弄他了!”
“没用,知道吗?没用!你照样得给我生孩子!”于浩海连摇带晃的,方倾终于睁开了眼睛,仍旧是桀骜不驯的眼神,冷冰冰地望着他。
于浩海抬手作势想打,袁真拼着力气推开了他:“浩海!你好歹看在黑崽的面子上别打他!”
“你以为你病了我就能放了你吗?”于浩海瞪着他,怒气勃发,“你病一天,我就杀一个anger俘虏,两天就杀十个,三天就杀一百个,先从白玉林开始。”
方倾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忐忑地望着他。
“你信不信。”
“……信。”方倾的眼睛红了,嘴唇哆嗦着,蔫蔫地低下了头。
“我给他打一个吊针,你忙去吧,”袁真道。
“你打吧,我就在边上看着。”
由于方倾的感冒加重,孩子们必须要跟他隔离了,一大早起来就都去了前院阿爸的屋子里,跟大伙儿一块吃饭,于浩海没有出房间,袁真给方倾手背上扎了针,吊瓶挂上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阿爸端来了早饭,见方倾生病在打吊针,担心地在旁边转来转去,于浩海安慰了老人家几句,把他送了出去。
回来要方倾多少吃几口,方倾说不想吃,那自然是不行了,于浩海用小勺搅动着碗里的小米粥,吹了吹热气,往方倾的嘴里放,方倾皱起了眉,啧啧地撇着嘴不想吃。
于浩海看到他受伤的嘴角,将碗放到一边,半跪在一旁,轻轻吻他的唇角,低声问:“是疼吗?这里。”
方倾将脸转到一边儿去,想来现在是喝不了热粥了。
“那等凉一会儿咱们再吃。”
于浩海躺到方倾的边上,故意枕在他的枕头上,跟他抢地方,方倾要动的时候,他又怕方倾手背上的针头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真小气,我又没干什么!”于浩海心猿意马地抚摸着他下面的浑圆,脸埋在他的后颈处。
由于太久没有过了,方倾太紧太抗拒,孩子们又在旁边,于浩海并没有做到实处,只是堵住了他的嘴,玩了一会儿见他受不住又用了他的腿,根本没怎么他,就抱着他睡着了,结果一大早是被方倾烫醒的,竟然还在发烧。
很娇气,根本扛不住;又很小气,根本不给碰,平时也没有个甜言蜜语,也不会撒娇,从来不服管,背着离婚、背着生孩子、背着去新兵营玩儿,背着去跟新兵王兄友弟恭,送他暴雪,为他求饶……方倾一次次在于浩海的临界点上来回踩踏,于浩海都忍了。
只要他给个好脸,于浩海立刻就坡下驴,原谅他。
就是这样养不熟的高贵猫咪,有时于浩海恶念陡生,恨不得把他掐死在怀里,但又实在爱极了他,不得不色字头上一把刀,对方倾软硬兼施。
“刀就在你边上,倾弹倾炮我从没防着你,你把我弄死都行,”于浩海在他背后搂着他喃喃道,“就是别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是我最在意的事。再敢故意生病,我就拿你的部下开刀。”
方倾的身子一顿。他知道,于浩海是说真的,那些anger战士从方倾的角度看,是糊里糊涂,误入瀛洲,可在于浩海眼里,是“侵略者必死”。
“没有谁能改变我的决定,”于浩海吻了吻他的耳尖,“我们必须在一起。”
方倾闭了闭眼睛,有些想笑,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头碰血流好几年,还在试图跟于浩海角力。
他说得没错,在不杀死于浩海的前提下,谁都改变不了他,婚都离了,也带着孩子蜗居驻地好几年,想尽办法抛弃他,可依然躲不开这个男人,甚至现在丢盔弃甲,失去一切,还牵连数万大军,在他的困囿之下。
就像于浩海说的,水星现在谁又硬得过他?跟他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连于总想和孙子一起过年,都被于浩海否了。
方倾被烧得混沌的脑子,忽然开了窍一般,想明白了。
==
下午三点,angel内部高层会议正式开始,于浩海在防空洞里接待了前来会师的三大主帅,毛俊新、程国业、贺伟章,并远程连线了身在别岛的4位少将,刘赢、艾兰、程峰,以及兄弟连aha主将,尹瀚洋。
这次会议将内战的整个方向确定了下来,格陵兰岛是第一战,也是三大战役中最为关键的战役。于浩海下令除夕之夜开始,分别在格陵兰岛镇安区、乌苏区、翁亚区向anger驻军开战,以报皓南岛三次突袭之仇。
毛俊新、程国业率领angel陆战军先后分路奔袭凯文逊在培宁的根据地,直到2月初,全面切断培宁往西北地区的军备供给,同时,贺伟章的主战军进抵白城,与刘赢会师后,攻打萍乡,收复邺城。
“刘驸马,这部分有问题吗?”于浩海问道。
“没有。萍乡,是个记忆尤深的地方。”刘赢回答道,“我有信心把它拿回来!”
“好!”
就是在那里,刘赢和卜奕陷入了罗生门事件,开启了对整个驻地司法部门的更迭换代。
“尹少将,你2月初南下,从泛岛往脊州挺进,沿着你这些年收复的岛屿一座座打回去,那里有你的群众基础,也有凯文逊的兵,你和程峰组成突击队,借清缴蜥蜴兵的名号来一个迂回扫荡,趁乱时□□西进,往望川发起猛攻,阿诺德的巡防营在那里,你会有不小的收获。”
尹瀚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内战关头派他去打蜥蜴军,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他朝于浩海行了个军礼,答道:“不辱使命!”
“接下来,我率领十万大军从预先准备去的隐歧岛转向巴尔干,到那里去一探究竟,但在外界凯文逊那里,我还是往隐歧岛附近靠拢,你们要多给我发无效战报,营造气氛。”
众将领一听此言,有些诧异。艾兰道:“你不是要去格陵兰吗?结果那里是幌子,巴尔干大沙漠才是你主要攻打的方向吗?”
“是,我收到了一条重要线索,”于浩海道,“凯文逊四处散播谣言,说我要用核武器轰他,本着他这个人喜欢‘贼喊捉贼’,巴尔干又是他老根据地了,我不去看一眼不放心。”
“重要战报?”毛俊新和程国业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道,“于总,这重要战报……倘若是从anger内部传出,可需要仔细鉴别真伪,以防上当。”
“是啊,咱们前段时间错失攻打驻地的最好时机,现在虽然在皓南岛反攻取得了重大胜利,但想起驻地……还是可惜。”
两位将军年过四十,是这两年主动撤下番号投奔于浩海的将军,他们的话都颇有重量,同时,他们又都觉得逍遥了四五年的城主方倾的话,实在不可信。
而于浩海这中途改道放弃驻地、放走范恒满、要去大沙漠等决策,都让他们两人觉得方倾干扰了于浩海的判断,其目的让人怀疑和忌惮。
就像angel碎嘴子小刀子牛萌萌到处说的那样……方倾,妲己,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和凯文逊分别聘他做副将,都不是因为他只在科研方面的实力,而是他的身份,在纵横捭阖上自有他的优势,”于浩海道,“你们不是都很纳闷,统帅弹劾为什么国会半数通过、进入了审批程序吗?”
毛俊新等人都看向于浩海,这确实是个未解之谜。
“是我让艾兰查了一下国会议员们的家属,有谁在水星医院疗养,”于浩海道,“是我借用了我夫人和岳父的人脉,打通了驻地庞大的关系网。”
“这事是我办的,现在方倾都不知道,”艾兰道,“我不是跟他关系好才为他说话,而是这些年方倾对咱们angel,那是鼎力相助、绝无二心,我可以做保证。”
几位将士想了想,程峰开口道:“于总,但这是你借了他的人脉,并不是他主动想给予,您明白这个关系吗?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我久在驻地也略有耳闻,我觉得方副将一直把自己当成了驻地人,城主是他的重要标签,就像他让咱们别打驻地一样,并不能从一个大局观来看战事,这一点,您需要考虑清楚。”
“我觉得我大嫂……”
“尹少将,咱们现在不能攀亲带故地分析事情,”程国业开口打断了他,“人品担保是没用的,现在到了敌我之争的时候,他是一个医生,难免慈母之心,阻碍了我们的脚步。”
尹瀚洋被怼的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只无奈地笑了。
于浩海道:“我孤身前去,就三天,三天之后返回隐歧岛,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于总!万万不可!”众位将士都出声阻拦。
“那20个刺客可都是您前夫带进了山洞里,据说当时情况特别危险……!您也是命悬一线!毕竟里面可有一个身手顶级的新任兵王!岂能再信他一个不知道站哪边的omega……”
“什么意思啊?老贺,这怎么还扯到了omega身上了,”艾兰听了这话很是不爽,“就算方倾这件事做错了,他也绝不是有意的,于总是他前夫不假,那总归是他孩子的爸吧?他能带人去刺杀?!”
“不是有意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也应该被一枪结束了吧?于总,您父亲于总司令的夫人,可是不参军队内政的!”
“真磨叽,我说了三天就回,你啰嗦什么?”于浩海动了怒,脸色沉了下来,“我有我的判断,这事不再议了!”
作为一军主帅这么说了,其他人便都闭上了嘴。
紧接着到了军备军械军资储备的情况了,各个将领都提交了自己的需要,尹瀚洋不敢出声,只报了六万战士的请调报告,没敢提要钱的事。
于浩海纳闷道:“你就要人?拿什么养兵啊,痛快说钱。”
尹瀚洋见着这一圈儿angel将领虎视眈眈看着他的目光,只讪讪道:“我夫人给我经济援助,用不了多少粮草。”
“索大豹又几天没揍你了是吗?”于浩海道,“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这一走大半年才能回来,收复多少土地,回头给你勾兑摊销就是了,没钱怎么打仗。”
尹瀚洋这才报出了三个亿。
于浩海低头在本子上记录和计算,对艾兰道:“皓南岛的兵最多,守城的责任重大,凯文逊一定还想往那儿打,你那边吃力吗?”
“不吃力。”
“嗯。”于浩海对艾兰的业务能力很放心,他手下最重要的岛就是皓南岛,这些年艾兰一应担负那里的安全和民生经济,从不出岔子,这也是艾兰作为omega将领升得比别人都快的原因。
“回头张雁丽就过去了,医疗方面的事可以交给他,你也能撒开手来,”于浩海道,“龙俊杰三次大败不甘心,恐怕凯文逊要再派人过去,你要小心。”
“是。”艾兰道。
“你需要多少军费?”于浩海的衬衫挽到了手肘处,头发拢成了大背头,从繁重的申领表中抬起头来问他,因为艾兰这一项一个字都没填。
“于总,你要给我发钱?”艾兰惊讶道。
众将都笑了,往常都是于浩海问艾兰要钱,说的都是“你还能找找吗?哪哪哪又没子弹了……”
“是啊,我在驻地发财了你不知道?”于浩海笑了,“赛威和他儿子都被我抢劫了,要的不止他们的兵。”
“那你要了多少啊?”艾兰问道。
“秘密。”于浩海卖了个关子,这将士们太多了,他不能露富,不然他将收到海量的要钱申请。
“我忘了这茬儿了!”艾兰道,“我从驻地走的时候,方倾给我打了300个亿,我现在富得流油!”
于浩海震惊在当场,手指中夹着的笔,都停顿了。
半晌。
“他给了你……300个亿?!”
“是啊,现如今都这样了,他又被你弄去了,你们又有孩子了,我也就不瞒着大伙儿了,”艾兰清了清喉咙,说道,“这四年多,咱们angel所有大头花销,都是方副将提供的,前前后后算起来,有两千三百多亿,我这有详细的转账和支出记录。”
众将士们包括于浩海,都错愕地看着艾兰。
“我也摊牌了,”尹瀚洋说,“这些年我们aha在军械上就没花过钱,大嫂都把账目给我平了。”
于浩海愣怔半天,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朝尹瀚洋吼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尹瀚洋被他吼得一跳,说道:“人不想跟你再有牵连啊,说是怕你缠着人家……就现在,你不还是把他抓走了么……”
艾兰连忙道:“我也是这个原因,我也不敢说。”
会议散得很匆忙,防空洞里的将领们几乎是被于浩海轰出去的,只剩一堆信号塔亮着灯,电脑屏幕方框里的艾兰。
“你们离婚前就这样了,财务司被咱们冲得稀碎,莱晤、莱恩死了,雷蒙蹲大狱,新提上来的人,后来是威尔逊的岳父,反正咱们两支队伍angel和aha就申请不了军费了……”
“离婚之前就补贴了,那为什么不说?”于浩海不理解。
“怕你没面子吧?彩礼钱是从塞西莉那里借的,他都知道,瀚洋更是没钱。”艾兰说。
尹瀚洋惭愧地低下了头。
“那他从哪儿弄的这么多钱?”于浩海问道,“我听我爸说,医院也是入不敷出,全靠副业。”
“你还记得卜正和邱美来吗?他们的那份家业是被宁朗继承了,后来方倾救了宁朗,宁朗转到了方上将和方倾的户口上,成为了方夫人的继子,把那一大笔巨额财产,转到了方倾手里,宁朗不想用卜正的钱。就这样,方倾拿出来给咱们用了。”
于浩海听了这话,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又很是感慨。
方倾原来是这么爱他,爱他的军队,爱他的弟弟,也爱他弟弟的军队。
他把手里的钢笔握得紧紧的,一下下重重地敲着桌子,心中满是懊悔。
“哎对了,你让我挑的那个包,他喜欢吗?”艾兰问道,“虽然是羊毛……不是,猫毛出在了猫身上,但好歹是你送他的礼物,他喜欢吗?”
于浩海阖着眼皮看着他:“你知情不报,记你大过!”
“啊?”艾兰努了努嘴巴,“那我撤了。于总,再见。”
他把视频迅速关上了。
“哥,你对大嫂好点儿吧,现在想想,咱们俩可真会找对象,找的都是贤内助啊……”
尹瀚洋说着说着,见于浩海寒着脸看着他,也忍不住撤退了,“哥,我给你和大嫂还有我俩大侄儿拜个早年,祝你们新年快乐!拜拜!”
于浩海在空无一人的山洞里坐了好一会儿,竟不知道该用什么面貌去对待那财神爷……不是,招财猫,待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又发足狂奔,跑回了大宅院里。
==
“你就跟他犟,小命送进去了,你又能改变什么?于总都管不服他。”袁真把房间地上泼了一些水,让房间的湿度提上来。
方倾坐在炕沿上,手里捧着一碗小草莓,一个个挑起来吃着。
“你是个聪明人,竟然在浩海身上屡屡吃亏,你的智商呢?”袁真忍不住叹道,“你也不怕他一失手把你打死。”
方倾叹了口气,问道:“亲爱的,这些年你是不是庆幸了好几次,当年你退了,我跳了,跳进了火坑,爬不出来。”
袁真低头拖着地,没有说话。
“是不是,是不是?”方倾歪着头看他的脸,看到袁真笑了。
“哼!”方倾捶了一下炕。
袁真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方倾:“不过当年我说的一句话现在想想总归是没错的,你爱上了他这样的人,就要付出代价,这代价我一直没跟你说清楚,其实……就是自由。”
方倾点头道:“我来到这里才明白了。”
“你别想着让我放你出去,我跟你再好,我也不敢。”
方倾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了,我不跑了。”
俩人正这么说着话,于浩海大步匆匆赶了回来,帽子上肩膀上都是风雪。他眉骨突出,轮廓深邃,就连眉峰上,都擒着雪,个子又高,弯着腰低下头才走进房间,身上披着黑色皮毛大氅,面容严肃周正,虎虎生威,颇具震慑。
袁真马上疾跑,闪避出了房间,方倾连忙往炕头挪去,于浩海走上前,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草莓小碗……
方倾缩起了脖子,闭上了眼睛等着。
他知道,于浩海要砸碎这个碗了。
“……你可以吃。”
于浩海拿起里面的一颗草莓,轻轻地放到了方倾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