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第一医院被恐怖分子俞格挟持并轰炸的事,惊动了王室和军方高层,虽然为避免引起民众恐慌,消息隐而未发,这件事最后没有扩大影响,但各路神奇话本,很快地从医院流传出去,像是“小王妃智擒基辛格”、“小王妃妙答三千问”、“小王妃明辨白与黑”等荒诞离奇的传说,不胫而走。
这反而是大家更愿意去相信的事实,更津津乐道的话题。有了小王妃这一角色出现,俞格给驻地造成的紧张气氛会减轻一些,血腥和死亡,阴暗和晦涩,也逐渐被王妃的各种搞笑故事所代替,恐怖被光芒所驱散。
王室引以为傲的维多利亚王妃,就是当年血溅城墙,以死兵谏,最终换得水星统一与和平的伟人,所以水星自古以来,民众就更倾向于崇敬和相信王妃的力量,把他当成一种信念,或者说是一种信仰。
艾登和梁文君以及闻夕言在一周后才把俞格整个行动的来龙去脉,捋了清楚。
“和你通话的过程中,变装了六次,”梁文君道,“护卫兵、患者、医生、厨师、搬运工,最后,是索副将的兵。”
索明月:“啊?!”
“你看。”梁文君活动鼠标,快速调转监控中的画面,然后迅速定格,索明月握着枪带着人往前面走时,身侧后方一个士兵,与他逆行,且站在转角处,一动不动地看着索明月。
“这人就是俞格。”
“我天呐,与我擦肩而过啊!”索明月感叹道,“那我回手给他一枪不就了结了?!”
“是,只是当时他这个脸……”梁文君给拉大了,像素很模糊,“你认识吗?”
索明月摇了摇头。
艾登叹了口气,说道:“四年前在加洲湾,我在外出差时,遇到过他烧村杀人,也配合当地军方和警方一起围捕过他,都是这样的行为方式,变装很快,不到三分钟,就能完全变成另外的人,如果都是顶替别人,还有迹可循,最怕的,就是……”
“他凭空捏造一个人,混迹在人群中。”方倾说道。
艾登点了点头:“近十年了,我们对俞格都束手无策,他出来的时候,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水星第一条主干线地铁修成的那天,当晚就被他爆破了,华尔街商贸城十年庆贺,也被他炸掉了半栋楼,巴罗那将军一家人在剧院里看戏,被杀了全家,前年统帅和公主在歌剧院……是浩海救下了他们,还有当晚三千名群众。”
他说完这话,有些不敢看方倾,方倾低着头,心里却明白。
于浩海粉碎过俞格的恐怖袭击,所以他第一个拿来试水百草默的人,就是于浩海。
“他是对全水星都有仇,恨不得化身另外一颗行星,将水星撞坏,”艾登说,“他已经越来越激进了,如果这是一种疾病的话,会有治好的可能吗?”
闻夕言摇头道:“首先他就不会配合吃药,他也不觉得他有病。甚至,他还试图让别人认可他的行为,并因此而沾沾自喜。”
“这话怎么讲?”艾登问道。
“我们的中控台失陷了,我从监控能看到的景象,他全都能看到,”闻夕言说,“能很快找到乔雅并袭击他,意味着他知道我、方倾,还有王俊等人,在顶层平台的院长办公室里。”
“是,可他没有派人上来袭击过,”梁文君回想那天俞格的所有命令,“他想和我们对话。”
“是,这种恐怖分子一贯是‘毫无悔恨,视死如归’的暴徒,他知道直接攻陷办公室,会让整个医院瞬间瘫痪,可他没有,”艾登说,“破坏是他这种人的唯一目的,而我们的惊慌失措,会让他愉悦,所以我才建议你们跟他玩一把,赌一把。”
方倾不由得问王俊:“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我们意料。”
王俊回答道:“九月九那天,我从你和乔雅的录音里听到了他们的故事,去给乔薇一家人扫墓了,后来,我去了那间孤儿院……”
“我不进去了,这门都锁了,”王俊对孤儿院现任的院长摆摆手,“进去碰坏了哪里就不好了。”
“不,王妃殿下,您……”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副院长对视一眼,说道,“您挺出乎我们意料的。”
王俊不理解。
院长告诉他:“其实这些年,来孤儿院走一走形式、做一做秀的人很多,大多是带着媒体过来拍两张和孩子们玩的照片,放下一笔钱就走了。只有您是单独过来的,而且跟孩子们一起玩,一起上课,吃了跟孩子们一样的饭,坐了我们的课椅,还在这儿睡了一晚上,真正地来关心我们这里的孩子……所以我们希望您来参观下我们福利院真正主人的房间。”
门被打开了,是一件书房和卧室连着的房间,干净、温馨,甚至桌上插的蔷薇花,都是戴着露珠,非常新鲜的。
王俊看到了乔薇的遗照,以及桌前的香炉、焚烧着的三炷香。
“他真漂亮啊。”王俊转过头,对院长感叹,忽见他的眼眶红了。
“你跟他是曾经的同学吗?”王俊问道。
“是。”
王俊走过去抱了抱他,拍着他的后背。
院长比王俊大了十几岁,跟俞格是同龄人,忽然被王俊这样的年轻人抱着安慰,有些尴尬和好笑,心里又莫名地生出了一种熟悉感。
他透过王俊,看向遗照中笑着的乔薇,心中一动。
乔薇也很喜欢与人抱抱,即使是刚见面的陌生人。
王俊在屋子里轻轻走动起来了,这房间是乔薇幼年时偶尔来福利院居住时的房间,王俊在书架上,看到了整齐码放的哆啦a梦漫画书,还有乔薇临摹的机器猫画像,在一旁用小字,稚嫩地写着“乔薇”二字。
原来他喜欢哆啦a梦啊。
“……所以那天跟俞格说起来最想要的东西时,我就想到时光机了。”
方倾叹道:“还好是你啊王俊,你心地善良,误打误撞,跟俞格的思路对上了,这多亏你是个观察入微的侦察兵,能想到这上面去!”
王俊笑道:“我也是胡乱猜的,是运气好吧。”
闻夕言忽然看向王俊,视线交汇,跟青羚的目光撞上,青羚听了这话,也猛地看向王俊。
他们二人同时想到了久卧病榻、总是住院的乔薇,曾被人称为幸运baby,不但事业爱情双丰收,还活过了18岁,走向了他的20岁。
青羚皱了皱眉,极力把心里那抹不详的预感抹掉,只认真告诫王俊:“你别再从王宫里出来了,以后日日都在公主左右,小心戒备,千万不能轻信别人。”
王俊被他这么严肃地告诫,立即点头。
“这医院的防护措施,艾检,梁队,你们有什么建议,尽管提。”青羚说。
方倾道:“恐怕要从指纹着手了。”
“是,我和梁队研究过了,这次俞格能顺利带了那么多人潜伏到医院里,无外乎两种途径,一,患者,二,患者家属,我们最开始的思路被他误导了……”
方倾当即明白了,握了握拳:“最开始出来的那几个病号服的蜥蜴兵……!”
“是,”梁文君道,“是他的障眼法。”
这一枪虚晃,导致后面青羚的人大多用来排查患者了,却忘了“患者家属”才是医院流动性最多、闪离也最快的人。
艾登道:“这一周过去,有两万人从医院进进出出,我让宁朗给我排查他们的真正身份,他查出了5000个可疑分子,所以说,俞格当日的兵,是五千人。”
五千人,才五千人,方倾和索明月对视一眼,都深感郁闷,当时他们重兵集结包括凯文逊和尹瀚洋的人,加起来有四万人包围着医院,却让俞格来去如风,无影无踪。
青羚却道:“你让我儿子给你排查这个东西?他不是坐牢吗?”
说的人是宁朗。
“坐牢更有空了,”艾登道,“我怕他闲着闲着,心思萎靡,手也生了,就让他做我的调查官,在牢里一样干活。”
“那他出来以后也能当你的调查官吗?”
“当然,”艾登说,“他立功了还能减刑呢。”
青羚脸上闪过一抹欣慰,这是俞格袭击医院后,他唯一感到高兴的事了。
“父亲,这一次,是我把他惹毛了……”方倾深感自责。
“怎么是你?这种反人类的头号战犯,是所有人类的公敌,”青羚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都是好样的,我会加快医院信息采集的设备,让所有患者家属进入医院,都有身份依据。”
此事已了,再就是前方战事了。
方倾没等索明月表态,便说道:“明月,我跟你一起走。”
“是去瀚洋那里吗?”索明月有些高兴,他迫不及待去跟尹瀚洋汇合了。
青羚却问道:“你不去浩海那儿吗?他在逐鹿岛。”
“不去,他胜了,我更不用去了。”
“可他忽然昭告天下,说要去凉州,肯定是听说了这段时间驻地发生的事,想让俞格尽快回去。”
“不会,那是故意放出的信号。逐鹿岛是他的第一站,后面就要登陆皓南岛了,”方倾有些自嘲地说,“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他的既定方向。”
三天后,方倾和索明月带着凯文逊和尹瀚洋遗留在驻地的部队,挥军北上,去往凉州。行军路上,时而飞机,时而陆路,时而水路交替,可把闻夕言折腾个不轻,一直把自己包成一个卷儿,缩在甲板的角落里,眯着眼睛睡觉。
已经十月底了,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你为什么不进去睡啊?”索明月问道。
“还不是你们两个姑奶奶非要在这甲板上?”闻夕言打了声阿嚏,“我是在这保护你们。”
索明月和方倾倚着栏杆都笑了,索明月道:“这么说,你还是喜欢老步对吗?跟我们去凉州,也是因为老步。”
“怎么这事你还有什么怀疑吗?”方倾问道。
索明月轻轻点了点头,他像一根墙头草,总觉得闻夕言可能对王俊还未完全断情。
“为什么?”方倾作为步闻恋的见证者,有些不服。
“因为俊俊很可爱,老步不是很可爱。”索明月说。
方倾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妙了:“明月,你为了守护王俊,连瀚洋都不跟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王俊,甚至为了他抛下瀚洋?”
“因为……王俊对谁都好,是真心的。”
方倾一时有些担心,喃喃道:“我们留下王俊在驻地,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一旦俞格也觉出王俊和乔薇某种相似的特征,会不会还是锲而不舍。”
“不会吧,三军都要攻打他的老窝了,他不怕吗?”索明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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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研院的操场一角,塞西莉公主和同学们正在石灰色的砖墙下面分成四组,一对一辩论。
模拟法庭下午一点开始,他们这是做最后的案情梳理和证据补充。
“前方70°角,三楼、四楼窗口中,狙击手伸出来的枪口,你看到了吗?”
俞格坐在王俊的斜后方,声音冷冷的,赵云可和叶轻眉已经中了枪伤,昏倒在地。
“看到了。”王俊一动不动,坐在操场正对面的亭子里面,背后站着两个人,形似他的护卫,却都不是他的护卫了。
“现在,你做任何动作,发出任何警报声,我的狙击手都会一枪射爆公主的头,还有她的同学们,一个不留,”俞格说,“你要我演示一遍吗?”
“不用,”王俊道,“我跟你走。”
模拟法庭外面的铃声响起来了,塞西莉跟着同学们一起抱着黑色文件夹,快步往里面走去。
“我进去啦!”塞西莉对远处的王俊喊道。
“加油!”王俊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一回头,他低垂着眸子,握紧了拳头,跟着俞格,坐上了他的车。
刚一坐下,俞格坐在他的斜前方,他忽然起身,重重地给了俞格后脑勺一拳头,当头一棒似的,咚的一声闷响。
“……”俞格捂着后脑勺,缓缓地转过头来。
王俊视死如归地看着他。
“坐下!不准动!”
两边的蜥蜴兵指着王俊,俞格却从前面座位猛地探身过来,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王俊的额头!
“诶哟!”王俊大叫一声,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打omega?”俞格目光阴森,恶狠狠地道,“我最喜欢打omega了!”
王俊疼得脑袋一晃,翻了个白眼,软软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