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水星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二条,我作为案件公诉人,申请对水星公民任冕被杀一案进行调查、审理、举证,当事人或辩护人,如若对证人证言有异议,且该证人证言对案件定罪量刑有重大影响,请法官大人核准,出庭作证。”
卜正点头,检察院公诉方继续。
吴朝阳吴检察官,按照例行步骤进行开庭后的案件内容陈述,艾登坐在旁听席上认真听着。
卜正拿出了吴朝阳这张牌,其实挺出乎艾登的意料的,吴朝阳年近60岁,虽然没有正式退休,但早已病退,鲜少出山,而且其行事风格刚正不阿,油盐不进,是检察官中业务能力出类拔萃的前辈。
“……案发当晚,1号嫌疑人为主要施行人,伙同2号嫌疑人一起进到水星第一医院位于13层东侧、被害人任冕的病房中,1号嫌疑人手持尖刀,捅刺被害人身上致命部位8刀,2号嫌疑人在门口放风、看守,等被害人咽气后,与1号嫌疑人接连从窗口往上攀爬,各回各自的房间,”吴朝阳问道,“请问1、2号嫌疑人对此罪行描述是否认定事实清楚?”
1号嫌疑人于浩海回答道:“不认罪。”
2号嫌疑人梁文君也大声道:“不认罪!”
接着是水星警察就其执行职务时调查的犯罪情况作为证人,出庭作证,谢桂军警长,作为警方代表入座,回答了吴朝阳关于于浩海犯罪的物证与人证,紧接着进入了质询阶段,于浩海选择当庭自辩。
“谢警长,您说我擅长用刀,却指出我行凶时所用的刀是梁队长提供的,”于浩海道,“请问一个擅用刀的人,怎么会用别人的刀?”
“这首先要问你自己,这是你的个人选择,”谢桂军道,“另外,可能是你怕你的刀有印记,或是别人能识别出来,所以特意用了别人的刀行凶。”
于浩海:“哦。”
哦?方倾坐在旁听席上莫名其妙,于浩海所谓的“精彩自辩”就这?怎么就同意谢桂军的说法了。
接着吴朝阳问道行凶手法,谢桂军回答道:“1号、2号嫌疑人都是新兵营出身,尤其1号于浩海为上一届新兵营孔雀旗第一名,即大家所俗称的兵王,单手倒吊和徒手攀爬的本领高强,是以蜘蛛人方式从15层穿过14层,进入任冕的房间行凶,有这个作案的身体条件。”
于浩海立刻反问谢桂军,上一届、上上一届、上上上一届兵王,以及上上上上一届兵王,是否都有作案可能,其中他提到的这几位,除了上上一届的丁一劭外,大多军衔不小,身担要职,而且上上上上一届兵王闫超雄闫大将,还因旧疾复发目前在医院疗养。
谢桂军面露难色,知道于浩海故意牵连其他人让他难堪,毕竟以具备作案条件而成为嫌疑人未免证据不足,他继而提到了此案的重要证人,赛威之子,比尔逊。
比尔逊被卜正传唤后进入法庭,坐到了证人席位上。
“比尔逊殿下,”吴朝阳检察官道,“请您就当天夜里的所见所闻,进行描述。”
比尔逊对父亲赛威安排他的这一任务非常不愿意,可当时他因为被凯文逊拿着水管淋湿全身受寒入院治疗,只有他在医院里,所以尽管再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背诵他的台词。
“那天晚上,我睡了一觉迷迷糊糊醒来,恍惚看到一个人影从窗前掠过,我还以为是什么蜘蛛人呢,没往心里去,接着睡了。”比尔逊道,“后来警察传我,给我看照片,我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从外面经过。”
吴朝阳问道:“那个人现在是在法庭上吗?”
“是,”比尔逊指着被告席上的1号嫌疑人,“就是他。”
于浩海问道:“这位殿下,我从没跟你见过面,你为何如此肯定那个人影是我。”
“你没见过我,我可见过你,兵王嘛,水星alpha谁不认识,孔雀旗名单一出来,我们就都认识你了。”比尔逊道,“我们还有很多人摩拳擦掌想跟你较量……当然,也有很多人很怕你。”
比尔逊见他面色不善,说着说着,就有些胆怯,眼神也回避着。
“那你是想跟我较量,还是怕我的人当中的一个?”
“当然是,怕、怕你。”比尔逊磕磕巴巴地说。
“既然如此,当夜你看到我这么个可怕的人从你窗前飘过,怎么还会安心地继续睡去,你没有起来看一看?”于浩海问道。
“我当时……感冒了,身体不大舒服,就没起来。”
“可假设你看到了我,我看到你的可能性大不大?”
“可能……也看到了吧。”比尔逊心虚地说。
“那我为什么没有把你灭口?”于浩海问道,“谢警长的描述中,我是个下手狠辣、夜行如鬼魅的人,既然都能8刀捅死人面鲨,顺便进你的房间给你一刀也很容易吧?”
比尔逊的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忙改口道:“我确定了,你路过的时候动作很快,大概就一两秒,你没看到我!”
“一两秒,我没看到你,你怎么会精准地在那一两秒之间看到我并认出我?”
“这……”比尔逊说不出来了,求救地看向吴朝阳和卜正,卜正宣告双方辩论的时间结束。
紧接着是物证一一呈上,于浩海染血的白衬衣、尖刀、以及人面鲨的尸检报告,加上出身王室、比较有重量的人证比尔逊殿下,于浩海证据确凿,定罪无疑。
这半场结束后,中间休庭了十分钟,艾兰和方倾对视一眼,方倾点了点头,艾兰朝被告席上的梁文君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梁文君以为艾兰是不想亲眼目睹他被定罪的过程,所以回避了。
方倾坐在旁听席上没出去,漠然地看向于浩海。于浩海在被告席上站着,两条长长的胳膊从木栏杆里伸出来,晃荡着,朝方倾挥手,招猫逗狗似的挑弄他,不羁地笑着。
方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之前他忧心忡忡地咨询过艾登,一旦于浩海和梁文君此次入罪,人面鲨作为毒枭虽然罪无可赦,于浩海和梁文君又将他拘捕归案,算是立了一功,但功过相抵,杀人要偿命,身为前线将军的于浩海刑期大概在六年左右,虽然这六年期间他随时可能因为统帅或是于总的特派而奔赴前线执行任务,免于坐牢,但“从犯”梁文君只是一介公民,他若入罪则是五年刑期上下,别说警长了,就连警察也都再也做不了了。
方倾对于浩海灵机一动去杀人感觉到很不解,又对他把无辜的梁文君牵连进这桩案子里也很费解,他知道于浩海在钓鱼,想让公检法中的蝇营狗苟们现出原形,可要是鱼不上钩怎么办?卜正究竟会怎么判?
可于浩海从来都是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他不屑也从不花时间,去给别人答疑解惑。
卜正戴着眼镜,低着头,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看案卷资料,方倾往庭上左右角落里的监控望去,不知背后的统帅和于总对此次庭审抱有怎样的意见。
他又一次低头看向手腕,约莫着外面行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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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要去‘青桐’巡店,不能在这儿陪你了,”章楠问道,“你一个人待着,没问题吧?”
孙信厚表情一哂,非常不屑:“有问题,我离了你就不行了。”
章楠把热水壶中的开水烧开,提前倒进了杯子里,又洗了几个苹果,放到床边,孙信厚一扬手能够到的地方,将平板电脑充上电,把孙信厚喜欢看的竞技类体育节目也都提前预约,这样孙信厚一打开屏幕,就能准点播放。
“你怎么还不走?”孙信厚问道。
“再待会儿。”
过了一会儿,高鸿飞敲门进来了,一脸似笑非笑:“怎么事儿啊老孙,你现在不能离开人了?”
“是,我现在什么都得喂到我嘴里才行。”说完,无奈地看向章楠。
“鸿飞你今天别走,就在这儿待着,我晚点儿回来。”
“好嘞。”
章楠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房间,等到过了几分钟,孙信厚才把胳膊递给高鸿飞:“扶我起来,今天咱们要开火了。”
“你这重伤在身,开火也用不着你……不是,往哪儿开火啊?没听有什么任务安排啊,浩海今天上庭,大伙儿都守在法院外面。”
“他和袁真这几天不知道在那密谋什么,今天又把你叫来看着我,”孙信厚道,“八成是方倾那边有什么安排。”
高鸿飞说:“俩omega凑一起说话很正常啊,再说他们俩是朋友,也许对话是‘你看我漂亮吗’‘我看你也挺漂亮的啊’。”
“……这么没有营养的对话?”
高鸿飞好笑道:“omega嘛,还不就关注漂不漂亮的事。”
“那是章楠和袁真,他们俩就不会说这个。倒是你听到哪个omega关注漂不漂亮了?”
高鸿飞低头笑了笑。
“章楠把平安炮都拿跑了,也不知道要去轰谁,”孙信厚说,“难道他要拿着平安炮去巡店?”
“我靠,那赶紧走。”
章楠和袁真坐到了一辆轿车里,秘密地驶向前方。袁真见到后座车底下那赫然出现的深黑色长臂式重量级单筒平安炮,皱了皱眉:“还把它拿出来了,两箱倾炮不够使?”
“难说,咱们面对的可是卜正最强悍的家臣。”章楠说。
俩人将车开到了迎春庄园,这一坐落在驻地郊外的秘密庄园,路程有接近70多公里,从驻地市区开车到这里历时4个多小时,偌大的庄园两边路上,都种满了迎春花,只是到了夏季,全部凋落,还被人为地挖掘过,只剩些枯枝。
门口弯弯绕绕,只有一条小路进去,不能行车,章楠和袁真只好弃车步行,走过一个铁链隧道,下了山坡,眼前忽然一亮,周身布满绿植的城堡,就在眼前。
这里,就是卜正的司机兼秘书,刘慕的私宅。
之前艾兰说过,艾登和梁文君多方跟踪打探卜正的私人府邸,以及行动路线,都找不到他和宁朗见面的地方,而艾登第二次去往卜府后,秘密放置了窃听器,也一无所获,没有探听到宁朗的下落。
方倾却从百草默的出现得知鬼医俞格已经成了卜正的座上宾,既然俞格都能把毒下到于浩海和梁文君的饭碗里,又何尝不会帮助卜正戴上人/皮/面/具,化身刘慕,在别的地方与宁朗见面?
这一推测得到章楠和袁真的肯定,于是在卜正上庭审理于浩海、梁文君案件的这一天,方倾安排了非常周密的计划,章楠和袁真作为先遣兵前去探路,一旦确定宁朗被藏在里面,立刻发信,所有在驻地的angel、aha战士整军待命,倾巢而动,解救宁朗。
只是没想到卜正的速度这么快,当章楠终于窃听和打探到刘慕的私宅时,立刻截取了一部分音频信息,卜正要把宁朗送出驻地!
他们只好先行一步,驾车来到这里。
“附近都是陡峭蜿蜒的小路,大车开不过来,咱们的轿车都上不了坡,”章楠说,“如果是陆路的话,他们恐怕也得是轻车上阵,先走到山下,再往大路上开。”
袁真道:“那么说如果宁检是今天出发的话,咱们可能会遇上。”
“是。”
只是他们二人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到有人从大门里出来,倒是听到飞机调试时的短暂嗡鸣声,两个人对望,不禁傻眼了。
“私人飞机!”
“糟糕,这咱们也拦不住了啊,”章楠说,“谁知道他们会飞哪儿去?”
“你还叫了谁过来?”
“艾兰,艾兰说不想看到有人欺负梁文君,我告诉他咱们俩来探路了。”
袁真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来不及了,再晚就天黑了,咱们上吧!”
说着扛着平安炮就要去正门,章楠拉住他:“你先等等,我去问问。”
袁真看到章楠走到城堡的外面敲门,敲了很久,才有人戒备地打开了门,章楠对他们二人说了什么,然后招了招手。
这两个身材壮硕的alpha保镖,饶有兴致地跟着章楠出了门口的范围,往树林里面走,袁真猜测章楠是告诉他们:车抛锚了,请来帮忙。
进到树林里面隐蔽的地方,章楠回头使用了倾弹,将两人放倒,踹下了山坡。
袁真:“……”
他估计如果是他的话,敲门请求帮忙,首先人家就不会帮,其次,也不会放下戒备跟他走,进到幽闭的树林里。
只是章楠不一样,他是个漂亮的omega,尽管里面应该已经在紧张准备把宁朗运送出去了,可还是有alpha不断上当,着了章楠的道,笑嘻嘻地跟着他出来。
“略略略!”章楠回头做鬼脸,扔出倾弹,又成功放倒了几个保镖。
他像一只美丽的小狐狸,一直在树林里迷惑人,故技重施,不断敲门找人,不断撂倒新出来的人,袁真那边已经偷偷从门口溜到了城堡里面,寻找宁朗。
章楠再一次去到门口,先把门关了,再按动门铃。
这回出来的人有七八个,直接拿着枪出来,不断有保镖出来开门然后消失不见,他们充满了警觉,看向章楠。
章楠硬着头皮还是请他们看一看自己抛锚的车,对方却问道:“刚才敲门的是你吗?”
“不是我啊,我刚到这里。”
章楠往树林里走去,他引出来的保镖越多,袁真在里面越可能成功,只是后面的人逐渐逼近,气味也变得不对,章楠猛地回头,一颗倾炮打出,顿时硝烟弥漫!
只是烟雾散去,这些人竟一个都没倒,面上却都戴上了防毒面罩,阴沉沉地看着章楠!
“站住!”枪声响起的刹那,章楠开始往林子里逃命,他身上的枪炮子弹虽然不少,但这些保镖训练有素,身手极好,章楠一身的倾弹方枪和倾炮,竟没伤到几个人。
最近的子弹与章楠的耳尖擦过,防弹背心已经被打透了,他的心脏砰砰跳,只是没命地往前疯跑,倏地一下拐过去,跳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那人左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放在地上,右手举起枪,亮着火星的银色子弹一一打入来人的胸膛。
是孙信厚!
章楠一喜,刚要说话,孙信厚已经掏出第二把枪来,远距离射杀越来越多追来的人。
“袁真呢?!”
“进到里面去了!”
“里面大概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章楠说。
孙信厚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皱眉道:“胡闹!”
“来不及发信号,他们要坐飞机跑了,高鸿飞呢?!”
“和艾兰在里面了!”
“你能跑吗?!”
“我要是能跑我藏树林子里面干嘛?”孙信厚反问道。
章楠:“……”
“走,下去开车,会有人来追我们。”
章楠和孙信厚不断牵引火力往下,袁真进到里面后,利用倾炮和保镖打斗,可惜没多久,寡不敌众,在对方有防毒面罩时,倾炮、倾弹完全失效,只好边躲边藏。这庄园内室,外面是长长的竹制走廊,好在艾兰和高鸿飞及时赶到,在门外双方开始火拼起来!
“宁朗!宁朗!”艾兰一边开枪一边喊着宁朗的名字。
“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快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高鸿飞一边劝降一边开枪射杀,袁真在屋内一间又一间门推开找人,直到听到了里面一声花瓶碎裂的巨响。
他一脚踹开房门,立刻躲到一边,子弹密密麻麻地从里面往外射出,伴随着“唔唔”的痛苦挣扎声,袁真喊道:“捂上口鼻!”
平安炮扛在肩上,不管不顾地向里面喷射出去!
顿时白雾茫茫,连防毒面罩都无法抵御平安炮的重火力侵袭,袁真捂住鼻子往里面冲去,看到委顿在地,双手双脚被绳子捆缚、以及嘴上塞着毛巾的宁朗!
袁真跑了过去,掏出刀来砍断绳索,扶起宁朗往外冲去,子弹在后面响起,袁真搂着宁朗的肩膀,挡住了他的后背,踉跄奔出室内。
“你中弹了!”宁朗拿下了嘴上的毛巾立刻喊道。
“没有,我穿防弹衣了!”
袁真和宁朗跑到院子里,又沉又大且只一发炮弹的平安炮射出就没用了,他抱着就是累赘,艾兰抢上前去将平安炮接住:“你们快走!”
袁真和宁朗往山下跑去,艾兰和高鸿飞在庄园内与众多保镖厮杀,尽管拦住了一部分人,可等看到宁朗现身,他们都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
卜大人交待,必须要将宁朗安全送出驻地!
孙信厚和章楠见到袁真宁朗二人奔出,连忙把车子让给了袁真和宁朗,他们二人断后,即便如此,车往山下驶出了三千多米,还有人持枪追了过来,不断射击轮胎!
这整个庄园里,竟都是卜正的走狗!
“你趴下,”袁真不住地对宁朗喊道,“快趴下!”
车一路急行,轮胎擦着地面冒出了汽油味儿,可身后却还是层出不断涌出更多前来堵截的人。
“你停车!”宁朗喊道。
“不。”袁真豁出命去,也一定要带着宁朗冲出去。
“听话,袁真,你停车!”
宁朗见叫不住他,只好强行去拉门,袁真当即熄火,气喘吁吁地看着宁朗!
宁朗跳下了车,对着众人喊道:“来杀我啊,开枪!”
“往我肚子上开枪!来啊!”
即便已经是八月份的天气,怕冷的他还穿着衬衫和薄毛衫,肚子微微隆起,他张开双臂,对着一众黑衣人,视死如归。
他们不敢动手,因为卜正说过,孕夫的孩子和性命最重要。
“再敢追上来,一尸两命,你们都得玩完!”
宁朗震慑住了他们,转身回到了车上,袁真一脚油门,将车急速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