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宝蓝色的悍马是……”梁文君晃动鼠标,看着监控视频中出现的一辆威风赫赫的车。
“查尔斯齐王子,是葛鲁娜郡王的第三个儿子,这是他的车!”艾兰在边上抢答道。
梁文君从宾客名单上,把“查尔斯齐”的名字划掉,有了艾兰这个“艾大明白”在身边,他核对车辆与名单的速度特别快。
贝尔特一案发生在王宫里,上百位王室亲眷总不能一一押回警局审讯,只能秘密排查案犯,梁文君从王智和张帆那里拿到了案件所有资料,开始寻找那辆消失的车。
“这辆像是军车,型号是atx9,上个世纪86年产……”
“哈里伯爵,这是他家老爷子贝瑞将军的车,哈里18岁的时候送给他的。”艾兰指着那车说道。
梁文君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神气活现的艾兰。
“你是很喜欢车吗?”梁文君道,“这上百辆各式豪车,就算认得型号,都未必能跟人对上,你却了如指掌。”
有些可疑。
“小辈儿们开的车,我大多都见过,”艾兰说,“这些人还来过我们家提亲,车停在院里,我就记住了。”
梁文君:“……”
梁文君:“都?这些个王子、伯爵、世子、少爷的,都去过你家提亲?”
“是啊,”艾兰无所谓道,“我是公爵家的小少爷啊,那可不是炙手可热么。”
“……那你就没看上一个半个?”
“跟瀚洋都没法比,通通都被我拒了,”艾兰推了下他的肩膀,“还看不看了,怎么暂停了?”
梁文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苦大仇深地看了下去。
到了午后,俩人终于看完了全部视频,艾兰困得睁不开眼睛,支着下巴,眯缝着眼睛看着梁文君。
梁文君低着头,在他做了标记的数张纸上来回来去地画着什么。他认真的侧脸,未免太好看,艾兰看着看着,竟没有了睡意,而是拿出手机悄悄地拍他的照片。
“把手机给我,我要给张帆打个电话,让他确认孙信厚的位置,”梁文君沉吟道,“再让王智立刻去检察院,先找到艾检,再拿人。”
“好!”艾兰立刻把手机递给了梁文君,“拿人,拿谁啊?你知道凶手了吗?”
“喂,是我,张帆,你立刻去找孙信厚,让他主动去说明情况……”梁文君电话打到一半,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艾兰,是我!”方倾喊道。
艾兰跑去打开了门,方倾和章楠走了进来,听到梁文君在电话里的交待,方倾道:“孙信厚已经到了警局了,是杨队长带走的。”
方倾后面的章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忐忑地看着梁文君。
四人交换了信息,梁文君皱眉道:“情况不妙,正缺个人顶罪的时候,孙少将就出现了。”
“那个,我听说贝尔特身上有精斑?”方倾问道,“核对dna不就能给孙信厚脱罪了吗?”
“体内没有,只体外有,但是地面潮湿又下了雨,破坏了证据,”梁文君道,“法医只鉴定出了两个人的痕迹,但没有有效验出凶手的dna。”
“那孙信厚是一个人啊。”艾兰道。
“有可能认作他是主犯,犯案后遗弃尸体,接着被第二个alpha看见,再次实施侵/犯,这个假设是成立的,”梁文君道,“凶手是极具反侦察意识的人,如果不是那个雨棚下盖住的石头,这个现场都无法确认是案发现场。”
“你刚刚说去检察院拿人,是什么意思?”艾兰问道。
梁文君调动监控位置,卜正的车出现在画面中,他指着树影下的一个黑乎乎的轮廓:“这里,坐的是宁检。”
艾兰、章楠都认真地看,一时没看出来。
“哪能看出来啊?”
“是这里,”方倾指着前车镜一个小小的虚影,“在这里能看到,是个……穿粉色衬衫的男士!”
“是的,”梁文君道,“宁朗坐着卜正的车走了,来的时候是坐着卜正的车来的,我们查遍了那天晚上所有的车辆,都能跟宾客对上,可视频长度却还是少了半分钟,消失了一辆车。”
梁文君指着树影下的那团黑雾:“当日所有omega家眷,除了与丈夫一同前往的之外,都带了护卫或是保镖,这宁检想必也有保镖随行,他的车我见过,型号a16公务车,就是这辆不起眼的小白车。来的时候,是他的保镖开来的,走的时候,他的保镖肯定也把它开走了,可是排查外出的车辆,这辆小白车,因为跟宾客的豪车对不上,反而被遗忘了。”
“它就是消失的那辆车,而车上坐的保镖,不止一个,就是杀害贝尔特的凶手。”
方倾等人听了梁文君的推理,都觉得毛骨悚然,艾兰一拍大腿:“我见过!上回去检察院给我哥送衣服的时候,瞄了一眼宁朗后面,确实站着两个人,大概……四十多岁,跟史密斯先生差不多大!”
“我听孙信厚说过,”章楠道,“那是什么……龙潭帮的人,是以前的□□,坐牢坐了20年才放出来的。”
“龙潭帮?”梁文君一听,连忙给王智打电话。
“你到哪儿了?先回去,别动,免得打草惊蛇。”
梁文君停止了王智的行动。史密斯只进了龙潭帮一天,就已经极其不好对付了,何况是坐过20年大牢的资深龙潭帮人士。
他问艾兰:“你还记得他们的体貌特征吗?叫什么名字?”
艾兰说:“我就看了一眼,心里还很纳闷,宁检怎么找了那么凶神恶煞的两人做保镖,不知道什么名字。”
梁文君深深地皱着眉,以他们的警觉性,一旦警方有任何动作,他们都会转瞬间逃得无影无踪。而梁文君和于浩海现在对外都是“中毒不浅、保外就医”的状态,他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也不能亲自去拿人。
方倾看他在那思考,猜出他心中所想,说道:“袁真现在就在检察院了,听他说就坐在茶水间那里,或许可以让他偷拍下那俩人的照片,然后发给咱们看看?再从过往在狱人员中查他们俩的信息。”
梁文君点头道:“没错,就这么办。”
袁真接到了方倾发给他的信息。
他此刻在检察院21层阳台,艾登和一众检察官在会议室里就胡德来被调查一案正在开会,已经开了整整7个小时,宁朗也在其中。
袁真前几天还看到啼因和啼丛的身影,今天还真没看到,他和史密斯分头行动,史密斯去户外以及停车场去找,袁真则在检察院各个楼层找,有人问他干什么,他只说坐久了,散散步。
这能大大方方找的地方,都找不到,袁真听方倾说了孙信厚被抓,心里着急,没等史密斯回来,就在每个楼层的alpha卫生间里都去探一探,好在检察官们开会,卫生间里的人很少。
这样一层层排查,到了第18层,袁真扶着腰,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也有些累了,他慢慢地靠近18楼西侧的alpha卫生间,刚往里面探头,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那姓艾的检察官来查了,咱们待不了多久,今晚就得动身。”
“我不想走!驻地多好,omega细皮嫩肉的。”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他给做了,咱们用得着跑路?那可是王宫!”
“你不也上了么?装什么清高……”
一只银色手机,偷偷地从门缝下面伸到了里面,正在录音。
啼因和啼丛互看了一眼,同时闭上了嘴,系上裤子,砰的一声用力往外推门!
袁真的头挨了一下重创,撞得他眼冒金星,他向后摔倒在地,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手机,愕然地看向啼因和啼丛。
他以omega的习惯猜测alpha,以为他们都在各自的门洞里方便,没想到alpha是随处乱撒尿的,都在外面,这才看到了袁真递进去的手机一角。
“好你个公爵夫人,竟敢偷拍我们上厕所?”啼丛狞笑道,“是想看我们脱光吗?”
啼因也笑了起来,突然眼中狠戾,抬脚要踹袁真的小腿,袁真在他落脚的同时,猛地抱住他的腿,用力往后一搡,趁他后退的时候,连忙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你往哪儿跑?!”啼丛握住他的肩膀往后拉,袁真痛得大喊道:“救命啊!救命!”
一个扫堂腿踹倒了啼丛。
啼因揉身而上,攥住袁真的手腕向内拉,袁真反手一记倾弹往他脑门上拍,可惜腰伤让他转身不畅,肩伤又被啼丛重重地一拍,慢了一步,这倾弹就没拍出去,反而掉落在地。
啼丛低头去捡时袁真一脚踩到了他的手背,啼因一巴掌扇到袁真的脸上,袁真啊的一声大叫,随即握住他的手掌,开始狠命地死咬!
啼丛则站起身来抓住了他的头发往后拉,抬手要劈他的侧颈,说时迟,那时快,卫生间的门,被砰的一声踹开,宁朗出现在眼前。
“放开他!”宁朗又惊又怒,走过去狠狠地捶打着啼因和啼丛,将他们推到了一边儿,“你们好大的狗胆!连他都敢打?!”
啼因哼道:“这不是你情敌么,你不是对他恨之入骨吗?趁这时候没人,咱们兄弟帮你料理了他!……”
“艾检!艾检你快过来!”宁朗突然朝后面大喊起来,啼因和啼丛对视一眼,连忙往外冲了出去。
“袁真,袁真?!”宁朗把跌坐在地的袁真晃了晃,袁真闭着眼睛,脸上重重的五指印,半昏之中,眼睛到处瞟着,“我的手机……”
手机已经被啼因抢走了。
“你怎么样了?”宁朗担心地问。
袁真被扇得左耳嗡鸣不止,心里却很清醒:“宁检,快去,快去抓住那两个人,是他们杀了贝尔特!”
“我知道了。”宁朗点了点头,将袁真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知道?”袁真有些惊讶,宁朗却忽然用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嘴唇,示意袁真千万别说话。
“我会好好查办此案。”宁朗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着这句话,像是说给另外的人听似的。
袁真看着他,宁朗逆光站着,alpha卫生间的上方小门照进来的光,打在宁朗的后背上。
可即便处在暗影之中,他脸上的哀伤还是那么明显。
袁真走到水池处,用手指沾了水,在镜子上写道:“监听?”
宁朗点了点头。
“你又吐了?”袁真用水迹一个一个字写道。
宁朗又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胃部泛酸想吐,他又怕被同僚检察官看到,不会捂着嘴下了几层楼,在18层的omega卫生间里吐,也不会听到隔壁袁真的呼救。
“几个月了?”
袁真这几个字还没写完,宁朗已经双手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
他强烈地压抑住那呼啸而至的悲恸,可他即便再想忍耐,却还是泪珠滚滚,从手背上滑落下来。
袁真知道了!终于有人知道了!
“别哭,”袁真着急地沾了水珠,在镜子上写着字,“我帮你打掉。”
宁朗只是捂着嘴,瞪着眼睛看着他,情绪激动起来,却压抑着,汹涌着。
袁真以为他不相信,急忙又写道:“三分钟,无痛。”
转过身,他拍着胸脯还想保证自己的医术时,宁朗却心口一酸,一把将他拉到了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痛哭不已。
“袁……袁,”宁朗很怕把袁真带入危险之中,怕窃听器后面的人起疑,于是忽然改了口。
“园园……”他在叫他弟弟的名字,只有这样,他才能跟卜正解释这场大哭的原因。
冥冥之中,像是自有定数,即便此袁非彼园,可给宁朗的心灵慰藉是一样的,这一叫园园的名字,宁朗的思念之情就收不住了,哭得更为凄怆。
“园园……哥哥好想你,园园,园园……!”
袁真伏在他的肩头,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嚎哭,一下下拍打着宁朗的后背,试图安慰他。
眼睛一瞄,却看到了宁朗左肩后方,皮肤里一块凸起,竟像是嵌着一块芯片似的,一点一点地发着幽暗的蓝光。
他不禁心中骇然,这种把omega当牛马似的监控方式,他之前也听说过,这是非常没有人性、非常不顾omega人权的东西,可宁朗,竟然被人在身体里植入了这种窃听芯片。
“都会好的,”袁真用唇语,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给宁朗看,“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