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再来吗?”
“不来了,长官,我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方倾说完这句话,接过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他来警局时穿的衣服、裤子、鞋子,包括手机、钱包等都一一装好了,提着这个袋子,方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监狱。
“方倾!”青羚站在车门处朝他招手。
方倾快步跑了过去:“爸爸。”
他来开车门,坐了进去,袋子丢到后面,只把手机揣到兜里,往窗外看,看那墨绿色的牢狱大门。
“还挺恋恋不舍啊?”青羚问道。
方倾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别看了,浩海出来了,比你还早两天呢。”
“啊?真的?!”方倾不禁笑了。
这一路上,青羚的车开得很慢,为了让后续护卫们开的车能跟上自己,可方倾已经归心似箭,一直问于浩海的情况。
“百草默?这不是百草/枯的升级版吗?这虎狼之药竟然都能找出来,对方可真是歹毒!”方倾重重地用右拳怼着左掌,“那他和梁队吃到了吗?沾到了吗?还好我试毒针送得及时!”
青羚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浩海说了,不用你这针,他也知道到时候下毒了,你就操这心。”
“哎,莱恩死了,莱晤那老头儿什么事做不出来啊,都能到检察院火拼……接下来他们就等上庭是不是就行了?”
“是,要我看,还不如就装死算了,”青羚道,“你们快离开驻地吧,这里想想比战区还危险。”
“装死岂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这家伙大有翻天覆地的意思,啧啧,”方倾忍不住问道,“他瘦了吗?上回见面都是半个月前了,里面的饭菜真是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依然那么强壮。”青羚道。
“哈哈,大壮嘛,我听狱友说隔壁alpha突然跑来个兵王天天带队训练,绕着操场跑,笑死,”方倾神采飞扬道,“真是走到哪儿练到哪儿,真来进修了。”
青羚默默地听着他说话,他是那么喜欢于浩海,因为他放了出来而那么高兴,关心他瘦没瘦,却不知道自己瘦了一大圈儿。
“你睡眠浅,在里面几夜没睡吧?”青羚问道,“你是室友……不是,狱友,没欺负你啊?”
“艾兰给我一兜巧克力很好使,这五天跟他们处得还好,都是可怜人,”方倾挠了挠下巴,“就是床有点儿矮,连雨天屋内太潮湿了。”
“别挠了,回去吃点儿药,别起疹子了。”
方倾笑道:“哟,您这几句话说得有点儿医生的意思了。”
“饿不饿,咱们到鸾凤祥吃烤鱼啊?你不是说几天没吃油水吗?”
“这不快到家了吗?跟大壮一块儿吃吧。”
车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方倾忍不住侧着头,数着变灯的数字。
青羚佯装生气道:“一回去又天天跟他在一起,跟你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方倾有些好笑地看着青羚:“行吧,那我请你吃。”
两人坐在包间里,不但点了烤鱼,青羚还叫了一桌子的菜,让方倾点,方倾则点了一些蓝鳍金枪鱼和肥一些的战斧牛排等食物,让饭店打包。
转过头来看到青羚的表情,只嘿嘿地笑了。
青羚自斟自饮,喝了一杯清酒,问道:“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好像越来越喜欢了。”
“哪有。”方倾顾左右而言他,“您刚说于总和桐桐爸爸在驻地了?”
“走了,和你爸一起去了凤栖岛。”
方倾有些失望,如果没走的话,可能……用点儿什么办法,还能把四个长辈叫到一块儿聊聊,然后偷偷摸摸地复婚。
他想来想去,这件事他敢跟四个长辈说,就当……承认他任性了,但要一定要瞒着于浩海。
青羚没吃几口菜,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又问起了刚才的那句话:“你就那么喜欢他?”
方倾不假思索地道:“谁能不喜欢兵王啊。”
“就因为是兵王?五年出一个兵王,你年纪还小,还可以……再等下一届兵王。”
“这话说的……像劝我离婚似的。”方倾试探地道。
“你可以离,方倾,不要在乎你爸和我,我们尊重你的所有想法……”
“越说越离谱了,好好的离婚干嘛,”方倾道,“要是离了……那也是我一时生气,大壮对我很好。”
“是吗?我很怀疑……”青羚叹了口气,“他和他爸还是很像的,我是说于总。”
“小于总那能是白叫的吗?”方倾狐疑地看着他,“哎,不对啊,你不是于总的迷妹吗?怎么这么说。”
“你是不知道。”青羚仰头喝了一口酒,“20多年前,因为于凯峰对统帅有一些……顾忌,就不让尹桐参与所有社交活动,更是不能来驻地。有一次紧急联军会议,于凯峰不得不把尹桐带来,怕放到车里被人看到,竟粗心地把他锁到了车后备箱里,30多度的气温,你爸想起来的时候,冲到于凯峰那剑齿虎军车后面,打开后备箱,尹桐整个人都冒烟了,奄奄一息,差点儿闷死……”
方倾听到这话简直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青羚。
“其实车前车后路过的人不少,尹桐踹开车灯就能获救,可那个傻子,完全不敢忤逆于凯峰的意思……愣是憋在里面不出声。”
“……我天,于总还不疯了?!”
“他还在炮厂看什么新型导弹呢!去到尹桐边上,恨得扇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掏出枪来要打自己,被你爸给拦住了,”青羚摇了摇头,“这混蛋……尹桐的小命儿差点玩完。也就是这些事,你爸对于凯峰这方面是很有成见的,对浩海也是。”
方倾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道:“爸,浩海是不是……发火了?因为我进监狱的事。”
青羚斜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往酒杯里倒酒。
“您别担心了,我们挺好的,”方倾伸手拦住他的酒杯,握住青羚的手,“浩海……他也确实很有脾气,但你指望一个将军完全没脾气也不大可能啊,现在三军常常合并作战,他是掌管十几万人性命的主帅,哪能温柔似水……”
“我是说他军务上的事吗?我是说对你。你受委屈了,我不是看不出来。有时候你在外面,给你打电话,我都能听出你高兴还是不高兴,只不过你现在都瞒着我了。”青羚的眼睛忽地湿润了,弄得方倾的眼睛也红了。
“可我也是他的属下啊,他要是因为军务而责怪我,我无可厚非。这次坐牢……也是我擅作主张,我错了我就认罚,无所谓。”
“那你就不能不擅作主张吗?”青羚看着他,“我不想你像尹桐那么乖,完全服从他,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工作上跟他作对?他不但是你夫君,也是你的主将啊!”
“那不可能,”方倾斩钉截铁道,“我有想做的事就还是要去做的。这五天对我来说,可不止是送了一根试毒针,我有重大收获。”
青羚怔怔地看着他,最后感叹道:“……我们还是把你教得太好了,清醒,独立,要强,你跟很多omega都不一样。”
“那当然了,”方倾以茶代酒,跟青羚碰了碰杯,“我可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啊。”
“你们这样吵下去……我怕你们会离婚啊,真的,”青羚趴在桌子上,伸长手臂,和方倾的手互相握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鼻尖,“可是方倾,离就离,爸爸支持你所有决定,你不要怕!当年是我欠尹桐的,跟你没关系!没有父债子偿这一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儿子没关系……!”
青羚醉意酣然,眼泪潸然而下,方倾心事重重地开着车,把他送回了家里,然后迅速调头,去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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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啦?头疼吗?桌上有水,壶里有茶。”
艾兰站在加护病房门口,把梁文君挡在身后,胆战心惊地看着刚刚苏醒的于浩海。
“几点?”于浩海皱了皱眉,因为漫长的睡眠,脑子虽然还混沌着,但心里非常清醒,他至少睡了30多个小时。
“下午六点十二分,你岳父去接方倾了,就在回来的路上。”梁文君道。
“是是,马上就回来了,刚才打电话方倾说他们在外面吃饭,这会儿应该是回家换了衣服,”艾兰连忙道,“你现在还不能出去,我们搬到隔壁icu了,住着方便,你再等会儿,方倾马上就回来了。”
“等你们见了面,咱们和艾检开个会,”梁文君道,“艾检就在楼下。”
于浩海道:“现在就去,我等不了。”
半个小时以后,艾兰说方倾进了医院,于浩海告辞,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等到方倾走到走廊,脚步声响起,没等推门,于浩海已经把从里面把门打了开来,二人双目相对!
方倾知道,就是现在!
他啪的一声把囚犯塑料袋甩到了桌子上,怒目圆瞪:“于浩海!你真行!”
“我怎么了?!”于浩海被他这么陡然一问,有些发懵,倒是急忙走近了他,扳起他的脸仔细检查,“你怎么样,有没有中毒?”
“我一个毒王,能中什么毒?!”方倾用力推开他,“你为什么骂我爸?!”
“我骂你爸?我什么时候骂了?哪个爸?”于浩海一脸懵。
“我爸是哭着接着我的,现在还在家里哭,说你凶他、吼他,怪我多管闲事!他又没拦住我!”
“我哪有?!我就是……说了那么两句!”于浩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梁文君一记七号倾弹,把他撂倒,醒来半天都是晕的。
“我不管!你敢对我爸不敬,我就要跟你离婚!”
好样的,方倾!就这样赖他,就使劲赖他,就说离婚是因为他!
“我没有!我肯定没骂人,不然我去找你爸,我跟他道歉!”
于浩海连忙表态,皱着眉使劲回想自己到底跟青羚说什么了,反正埋怨是肯定埋怨了,但绝对没说什么重话……他正这么回想着,忽然看到方倾湛蓝色的眼珠,闪过一抹狡黠得逞的光。
“……方咪咪,你倒打一耙。”
于浩海的智商上线了,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凶狠地捞到怀里。
“你还敢跟我发火,从这里到警局的车上,我让没让你好好跟你师父研究实名制的事,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你抱着方盼盼,去监狱看我的时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静观其变?!你下毒下到了警局里,你跑去坐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服从?!”
“我是因为哪个王八蛋才这么做的?!”方倾气得嚷了起来,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大手,被掐得肩膀生疼。
“我用不着!”于浩海朝他吼道,“我是什么人,能被这种蝇营狗苟害死,我白长这么大了!”
“……你牛,你了不起,你刀枪不入,你是忍者神龟……”方倾皱着眉,歪着头,努力用嘴去凑近于浩海的手,要咬他的手掌。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从来不听话,大安三岛你往海里下毒,红霜镇你往酒里下毒,晖阳岛你给丁一劭送情毒……这回你下毒下到了警察局里!你还要怎么样?!下一回呢?你说!”
“……我下到你的碗里去!”方倾气得猛抬腿踢他。
“你这样的小兵,要是别的alpha,我早把你揍扁了,要是个omega,我早把你踹出军队了!”于浩海气得已经快不行了,抬起了手掌,正咬着牙不知道往哪儿打的时候,方倾恨恨地道:
“离婚吧!跟你离婚就对了!”
这一掌落了下来,重重的,拍到了方倾的屁股上,他没擎住,往前一跌,跌进了于浩海的怀里,拖鞋踢飞了。
雪白的脚上穿的还是监狱统一发放的橘色小拖鞋。
方倾当即眼泪飚了出来,又羞又恼,一手恨恨地推着于浩海的胸膛,另一只手吃痛地捂上了自己发麻的屁股。
于浩海的胸膛起伏着,不管不顾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方倾捂蒙着脸钻进了被窝里,转身给了于浩海一个倔强的背影。
肩膀一动一动的,无声抽泣起来。
“你自己……反省一下。”于浩海有气无力地撂下这句话。
每次方倾负气地说出“离婚”二字,他都有种五雷轰顶、万箭穿心的感觉,手抖得不停,真的想狠狠地教训他。
“我跟你说过,再敢提离婚……别逼我抽你。”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艾兰听到他们吵得太厉害了,不得不叫于浩海出去,继续刚刚跟艾登、梁文君那个没开完的会。
于浩海看了一会儿方倾的背影,狠了狠心,转身走出了房间。
方倾听到了他落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