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庭审现场有巴可达统帅和于凯峰总司令坐镇,但法庭里拥有第一话语权的永远是法官大人。于是卜大法官卜正,强制休庭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也是给卜奕思考和调整战术的十分钟,是他祖父为他留下的十分钟。
吴求奀的尸检报告?吴求奀只剩一个头颅了,有什么尸检报告?卜奕坐在那里心慌意乱起来,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
于浩海起身要走,尹瀚洋问他:“去哪儿?”
“换衣服。”一直在方倾面前保持干净、整洁、风度翩翩的于浩海,一想到自己衬衫后背满身是血,只觉得如芒在背。
“你现在、现在还来得及换衣服?”尹瀚洋拽住他,悄声问道,“哥,你在驻地的事……处理得干净吗?我们都没想到你今天还会准时参加庭审。”
于浩海看着他:“什么事?”
尹瀚洋望着他一时有些懵,他右侧的索明月却在座位上摊开了一张报纸,正在聚精会神地看。
报纸副版头条刊登的是于浩海的照片,标题是“于少将的双面人生”。
“你这报纸哪来的?”尹瀚洋问道,“你还会看报纸?”
“方倾看的,”索明月说,“我拿来认字用的,这里面我认识好多字呢……”
尹瀚洋把报纸拿了过去,粗略看了看,递给了于浩海:“你自己看吧。”
于浩海莫名其妙地接过报纸,看到这一面是对他这位年轻少将的专题报道,用了整整一个版面。自他孔雀旗第一名的成绩成为新一代兵王之后,有关他的报道是层出不穷、连篇累牍,他平时根本懒得看那些溢美之词,可这张报纸,吸引他的却是另一面的报道。
驻地多日来的连环失踪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有财务司大臣莱晤家的两位少爷雷蒙和莱恩,有枢密院议事长王铎的家眷以及私人秘书,有参议院总长谏奕辰的兄弟与家臣,甚至有检察长胡德来的亲属和总警监施扬的父亲和兄弟,以及卜□□邸中的七名“家臣”,而他们中的一些人的尸体,已经陆陆续续出现在驻地废旧垃圾场或码头上。
受伤和死亡的人遍布水星六大系统之中,却唯独没有a军的军人家属。
这张报纸的副版,就是于浩海的深度报道——《于少将的双面人生》,媒体的意思非常明显,几乎直指凶手就是于浩海。
文章从一个侧面对于浩海这个人性格的双面性进行讲述,主要是采访了于浩海在瀛洲念书时的几个bate同学,这些同学说于浩海、尹瀚洋在学校是风云人物,一个是他们alpha的性别和瀛洲遍布bate是格格不入的,另一个是两个人虽为双生子但性格迥异,各有各的特点,表面上看来,尹瀚洋行事乖张、放荡不羁,是经常打架斗殴的“校霸”,但大家内心都默认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功课样样优秀、美术音乐样样精通的于浩海,才是真正的隐形校霸。
“尹瀚洋虽然也会和同学打架,但真正打死人的……却只有于浩海。”
“那是高年级的学生,比当时的我们大了两届,总欺负我们,堵我们要钱,突然有一天尹瀚洋说看不过去了,要跟对方决斗,于浩海却说要‘生死决’,就是立下字据,打死不论。我们那些学长以为他们即使是于总的儿子,也不敢真的下狠手把人给打死,没想到,于浩海真的把他们‘处决了’……”
“就在操场上,脑浆淌了一地……我们当时都吓疯了……”
“不过从此高年级的同学再也没有敢以前辈的身份跟我们要钱或是欺负我们了。”
“于浩海太狠了……不过他平时都很和气的样子,别人问他什么,让他教点儿什么,他都很有耐心。”
“他还很喜欢小动物,喜欢喂流浪狗,还会救助流浪猫。”
文章后面则是例举了种种于浩海做人的“双面”事迹,比如孔雀旗得了第一看似毫不在意,可知情者说于浩海在备考的几个月里都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又比如说他在部队里团结友爱,为人和善,可在选拔的时候却毫不留情,坚决弃掉对他而言的“劣等兵”;还有说他常常帮助同僚在各种与蜥蜴军的对战时出谋划策、不图功劳,可在与敌方对战时排除万难都要取敌方首领的人头……总之,在记者的笔下,于浩海似乎是个伪善、记仇、精神分裂的人。
于浩海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叹道:“原来我在驻地干了这么多事?”
“不是你干的吗?”尹瀚洋问道。
于浩海不禁冷笑,他对所有新闻媒体都很抗拒,小时候他识字以后从报纸电视上看到的那个他们所描述的“于总”,就不是家里那个追着尹桐让尹桐多吃几口饭的“于总”,媒体的话他理都不理,只是,他现在逐渐明白了媒体的作用,媒体可以让某些事真相大白,也可以让某些事颠倒黑白,让人有嘴都说不清。
只是他在乎的人,会相信这报纸上写的东西,还是会相信他本人?
他望着斜对面正跟王俊、艾兰等人说着小话的方倾。
方倾:“准备好了吗?”
艾兰:“没问题。”
王俊低着头:“我有点儿紧张……”
“不紧张,”方倾道,“你相信你的王子殿下吗?”
王俊:“当然相信。”
方倾:“那就别怕。”
王俊点点头,站起身来,悄悄地走了。
庭审现场里逐渐涌进来了更多的人,下半场是法庭辩论环节,大家都想来看看。
艾兰一转头,看到梁文君竟然也来了,头上戴着一个棒球帽,警服是反着穿的,坐在了最后一排。
他立刻弯腰小跑了过去,坐在梁文君身边,挤着他,嘿嘿地笑道:“你也来凑热闹啊?”
梁文君把帽檐正了正,唇角弯了弯:“是。”
一会儿我还得上场呢。
“那你瞧好吧,”艾兰神采飞扬道,“一会儿该我上场了!”
说完又去到了方倾边上坐好了。
梁文君:“???”
艾登起身甩了甩手臂,原地活动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望向卜奕,只觉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卜正为这个年轻人预留的十分钟,能改变什么呢?
正这么看着卜奕的方向,阶梯会议室后面一直人来人往的那道门,一个身影,进入了艾登的眼帘。
袁真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医学方面的书。他刚刚上课回来,在程文杰这样的医学泰斗的课上,即使是远程教学,袁真都穿着白大褂以示尊敬。
听说下半场可以旁听了,他便也跟着人群进来了。
“袁真。”章楠朝他打招呼。
“好几天不见了,”袁真走到章楠身边,“你怎么从边防线上回来了?”
“看热闹。”章楠说。
孙信厚哼了一声,章楠要看热闹,他就不得不也跟着从边防线上撤下来,尹瀚洋说了,有威尔逊的地方章楠都不安全,孙信厚要负责章楠这aha未来二级军长的安全,孙信厚只好表情怏怏地跟着章楠回来了。
“这里没有热水喝。”章楠说。
“是该准备一下……”袁真让这里的art后勤兵、他父亲的同事们尽快过来,交代他们给大家备上热水。
“袁真,艾检好像跟你打招呼呢。”章楠说。
袁真望向前方审判台后面的那个人,长身玉立,穿着庄严肃穆的黑色法袍,却一点儿都不稳重,正傻乎乎地高举着手臂,大幅度地摆动着,热切地望向他。
即使隔着这么远,袁真都好像看到了他巧克力色睿智而明亮的眼睛。
袁真不禁笑了,也举起手,朝艾登的方向挥了挥,心中感叹,艾登骨子里执拗地像个小孩,非要一次次给他这个路人丙加戏,你看,他这么热情洋溢地招呼过来,旁人也都顺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了。
袁真赶紧找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坐着。等艾登转过头去忙时,他又看向艾登的背影,心想之前他偷偷躲进衣柜里,钻到那检察官的法袍里时,就想象过艾登穿这套衣服的样子。
果然很帅,像个检察官的样子。
唔,不愧是统帅的未来女婿。
“哎你们看于少将,还在那看报纸呐!”
袁真听到这声音,才往前去找于浩海的位置,仅仅看到于浩海的后背,他果然正气定神闲地看着报纸。
忽地一惊,袁真扪心自问,我怎么不先找浩海了?我忘了?还是……不在意了?浩海走了好几天了。
他还没等想明白,竟又被艾登吸引了注意力,原来那就是法槌啊?是木头做的?袁真望着艾登手里的那把小木槌。
“你还要往哪走啊?”孙信厚没好气地问,“你干脆站到最前排得了,去,去坐那审判桌上,快去。”
章楠回头冷冷地瞥了孙信厚一眼,孙信厚又不说了。
章楠犹犹豫豫地换了好几个位置,思来想去,最后挑了一个离艾登最近、同时又在威尔逊身旁不远处的位置,坐了下来。
孙信厚蹙着眉,坐到了章楠的身后。
“开庭。”艾登见卜正那边以及统帅和于总那里都恢复了视频通讯,十分钟结束,便一锤定音,开始了下半场的审判。
卜正已经调整好了精神状态,全面应对新的证据。
“这是检方提交的1号证据,吴求奀的尸检报告,”康德律师向众人道,同时在大屏幕上展示了出来,“据吴求奀以前还是a军军人留下的指纹存档,可以证实,这无头男尸的身份,正是吴求奀。我们在上面检测到了四处枪伤,其中胸部的三处致命伤,与当事人刘赢所使用的枪弹道完全吻合,而剩余的一枪,射中了左肋下的位置,则与angel战士黄鸿升的弹道一致,黄鸿升,正是刘赢带往萍乡的20人中的一位。”
“对,对,是我!”陪听席上的黄鸿升陡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兴奋地回应道。
“四处枪伤,皆证实了吴求奀是刘赢及其部下所杀,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卜奕是在附近等候多时,等到刘副将前去寻找谏中震和其余部下时,才来到了这里,斩下已死的吴求奀的人头……”
卜奕:“反对!”
卜正:“提醒辩方律师,不要妄自做出判断……”
“法官阁下,我这亮出的是铁证,”康德道,“我这样的判断是有理有据,据实而言。”
“首先,这个证据是在十五分钟前才交到我的手上,”卜正道,“我对它的真实性存疑,检方这一证据来得唐突、也来得未免太及时,而参与调查的警方、法证、法医,都需要一一核实身份,这个证据暂时不能用作呈堂证供,我需要核实……”
“法官大人,检方提供的这个证据,是我提交的,”艾登道,“从采证、取证到核实,每一项我都按照既定流程来走,没有错过一步……”
卜正:“艾检,你虽为独立检查官可以独自调查,但并不是你呈上证据我就必须要采纳,我说了,你这些新证据,我需要来核实,首先你这个法医报告的鉴定人,我就需要调查一下,是否涉及贿赂。”
艾登不由得微笑道:“您还没细看是谁做的法医官,就谈到了贿赂?”
卜正同样回之以微笑:“这种案子要接手的法医,必须要一定的从业年限和官职……”
他顺手翻开了这个文件夹,看到了法医鉴定官那一栏的名字,登时愣住了。
“卜大法官,”右侧那个一直默默看着这里的视频窗口里的人,终于笑着出声了,“我够格吗?”
不是别人,正是水星第一医院的现任院长,水星医学部包括法医部所有医学领域的集大成者,方匀。
方倾忍不住道:“爸爸……”
卜正的脸微微变色:“方院长一贯是世外高人的身份,也有闲情逸致参与这样小小的案子。”
“忙里偷闲嘛。”方匀道。
卜正不敢再质疑这份鉴定报告的真伪了,方匀的军衔是上将,各种荣誉、公爵称号加身,从级别来说比之卜正,还大出半截来,他做的报告没人敢质疑。
康德眼见卜正不说话,立刻打蛇随棍上,继续追问卜奕:“你对这一铁证是怎么看?有什么要辩驳的?”
卜奕的眼睛里,闪出狡诈的精光来,他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一张原本还有些少年气的脸,此刻因为瘦得偏窄,看着十分阴鸷。
他冷笑道:“怎么不说是我先砍了头,刘赢和他的部下才赶过来补的枪?难道你们能检查出来,吴求奀是先死于砍头,还是先死于枪伤吗?”
康德乃至方匀,都无话可说了,砍头是致命伤,枪击也是致命伤,这真的很难说清孰先孰后。
卜正的脸上,微微现出了一抹笑意,卜奕的这个诡辩很不错,显然康德或是方匀都证实不了。
“难道你看到了吴求奀这样的、在你描述下是‘阴狠毒辣’的敌方首领,第一步竟是跑上前去,近身砍他的头颅,而不是枪击他?”康德质问道,“你有信心直取他的人头?”
“我本来没有信心,但我求胜心切,又想效仿我们的偶像于少将,”卜奕大言不惭道,“所以我就干出了这样的事,而且……我们当时采用了倾弹,他被迷得有些晕,砍他的头不算太难。”
“没有证据显示出吴求奀生前中过倾弹。”方匀道。
“可也没有证据证实吴求奀没有吸过倾弹,我说得对吗?方院长。”
卜奕说完竟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有些癫狂。
因为吴求奀的头被他砍下提走了!尸检不到吴求奀的呼吸道,就证实不了!
卜正咳嗽了一声,提醒在笑着的卜奕,卜奕连忙收了声。
“……哇,我真是坐不下去了,”尹瀚洋一下下捶着自己的胸口,“我要气炸了,他也太能狡辩了吧!”
“卜家的人都是司法口的,”于浩海道,“个个都是诡辩的高手。”
尹瀚洋:“那这个证据岂不是用不了了?”
“只能当做一部分参照,”于浩海说,“虽然卜奕那么说也有可能,但起码论证了刘赢确实枪击了吴求奀。”
果然,在康德接下来的论述中,也证实了于浩海的话,吴求奀尸体上的枪伤,是刘赢在现场的确凿证据。
康德接着道:“现在请我们的1号证人开始发言。”
艾登作为检方呈交了视频证言,画面中的人大家都不陌生,是王建斌。
王建斌坐在一间屋子里,正对着镜头,画面只有他一个人,他畏畏缩缩地道:“……我一直是卜奕的心腹,从初中就开始了,我知道……我算不得他的朋友,只是他的属下,在新兵营的时候,卜奕的第一目标是于少将的副将的位置,没想到于少将没选他,他就站到了凯文逊殿下哪一队,可没想到……殿下只点了方倾做副将,也没有选他……”
“反对,”卜奕大声道,“反对不相干的事在庭上讨论,这有损当事人、有损我的名誉!”
“反对有效,”卜正道,“康大状,您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老夫没犯错啊,这有利于梳理人物关系,”康德道,“您继续听吧。”
王建斌在画面里声音越来越小,手几乎不知道该放哪儿:“我知道他心里很急,也很气,这次去前线的机会,可以说是卜奕唯一的上位机会,殿下也给他派出不少人来,他和谏中震分别从白城和萍乡出发,白城一战我们大败而归,500人的先遣队几乎全数牺牲……王烟也消失不见了,卜奕说白.磷.弹我们打不过,但这个东西敌人可能也没多少,需要等谏中震那边‘填完了坑’,我们再去,所以我们在萍乡埋伏了数月,等来了后援军刘赢,刘赢的仗打得很好,第二次对上吴求奀,他就杀了吴求奀……”
“反对!”卜奕道,“此人和我素有冤仇,这是污蔑我!我可以跟他当庭对质!”
“我们都没有机会了,”康德道,“此人已于‘12·23’燃气爆炸案中死亡,死得那么巧,那么及时,不能到现场来作证了。”
众人哗然,特别是在场的新兵营战士们,都炸起锅来,他们这才知道王建斌不是逃了,而是已经死了!竟然死在那场燃气爆炸里!
这是赤/裸/裸的灭口!
“他是被迫的,”卜奕立刻改口,“我敢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被劫持的!对,他被于少将和尹少将劫持了!是被迫这么说的!”
“话不要乱说!”尹瀚洋喊道,“这是法庭!你……你有证据么你?不要血口喷人,王建斌是实话实说,我们俩都没逼迫!”
“可你们俩在场,”卜正抓到了关键点,直接问尹瀚洋,“对吗?刚才王建斌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很小的一声‘靠’,我想艾检你做声音识别的话,就会识别出那是尹瀚洋的声音。”
艾登:“……”
尹瀚洋:“……”
“坐下。”于浩海喝道。
尹瀚洋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抬头瞥向他爹于凯峰,于凯峰又板着脸严肃地瞪着他。
尹瀚洋都能猜到他爹于凯峰会怎么训他:“沉不住气了吧?让人抓了把柄吧?你就不能学学你哥!”
康德立刻解释道:“即便于少将和尹少将在王建斌供述的现场,也不能说他们俩参与了胁迫,这是另外的案子了……”
卜正不乏讽刺道:“康大状,咱们于总被称为水星的‘定海神针’,又被称为‘门神’,就是因为我们于总威风赫赫,不怒自威。他的两个儿子继承了父亲这一点,只要‘在场’,就有胁迫的意味,还用真的动手,或是做什么吗?”
康德:“……”
卜正低头道:“这份证据存疑,不予采纳。”
于凯峰在那边皱着眉,问巴可达道:“他作为一个法官就这么贬损我?又是定海神针,又是门神,我的儿子们跟我一样,站那儿就能‘胁迫’了?”
巴可达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卜正的拿手好戏,就是无论证据怎么确凿,他都要“质证”,然后推翻证据,让人有冤无处诉。
康德道:“下面请2号、3号、4号证人上前来作证,他们不是1号,而是活生生的人,在场这么多人,他们有没有被胁迫,想必法官阁下能够看清楚。”
活的证人。
卜正和卜奕同时对视了一眼。
事情越来越超出他们祖孙二人的预料,艾登不但找到了吴求奀的尸体,竟还找到了活的证人???
怪只怪于浩海把卜奕关起来的这三天,造成了卜奕失踪被杀的假象,让卜奕倒不出手来打补丁,也让卜正措手不及!
“公诉人,我提醒你,”卜正直接对艾登说话,“呈到我这里的证据,必须要在职的警方和法医部签字,才能提交上来并生效,刚才吴求奀的尸检报告……既然由方院长在场做证,那我就勉强通过了。可你现在要让三个证人上前来作证,我这边必须要看到警方的人出面,保证取证过程的公平与公正……”
艾登的心情很沉重,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他在和梁文君回程的路上,就设想过卜正和卜奕会怎么把他们冒死找来的证据一一推翻,结果卜正也正如他们所料,确实对证据一一提出质疑。
为了尸检报告能生效,艾登直接请方匀远程监控法医的尸检过程,果然卜正不得不放,可在人证这方面,既是警方出面抓的人,就必须要总警监施扬签字放行,才能呈上庭来。
可总警监施扬,他是卜正那一方的人。
这些年宗宗案件施扬在里面起的作用,艾登早就觉得他是乌鸦,而不是白鸽。
“我出面吧。”梁文君道。
“不行,”艾登说,“我们这条暗线隐藏了这么多年……”
“我要说为了于少将、为了刘副将、为了真相,你听着会觉得虚伪,”梁文君轻笑道,“实话实说吧,为了艾兰,我必须上位。”
艾登不由得叹了口气:“梁队,你该知道,我们一家人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
梁文君的侧脸如刀棱一般锋利,是历经风雨后的淡定,或是带着一些自轻和自嘲的意味。
“你知道遇到艾兰以后,我最后悔什么吗?后悔这些年我太淡泊名利,太不思进取了,所以我都不敢去追他,或是痛快地答应他。”
“我想成为艾兰的骄傲。”
艾登道:“可你只要走上台前,暴露在他们那伙人的面前,你可能就像我一样,要面对的是随时随地的监控、设计、陷害、暗杀,甚至你的家人都可能……你又不像我,我是康斯坦丁的大少爷,只要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没人敢动我。我怕你的安全……”
“我不怕,”梁文君道,“自从我决定和艾兰在一起,我就吃了熊心和豹子胆。”
艾登几乎是被他气笑了。
“艾检,”卜正把艾登从沉思中叫了回来,“你至少要给我提供一个协助你办案的警员的名字和警号,我才能相信你要叫上来作证的人的来源……”
“有请梁警官。”
艾登话音刚落,坐在最后一排的梁文君把棒球帽摘下,露出一头茂密的黑发。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翻了一面,又快速地穿上,赫然是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他从阶梯座位的后方,快速走到最前排,站到了证人席上,将手心按到了法典上。
“警号170324718,驻地市公安厅刑侦大队队长,梁文君,”他的声音平缓而有磁性,“我保证以下所有证人、证词都在法律监督下规范取证,我以我作为警察的无上荣誉,作为担保。”
“170324718……”卜正的脸色微变,“一名小小的刑侦队长,你很有勇气啊。”
“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警察到庭上作证,都需要勇气了!”梁文君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好!说得好!”尹瀚洋又乐了,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在场的人被他煽动地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哇,艾兰,这不是你的陪练吗?”
“原来他不是乡野村夫啊?是个警官!”
“还以为是你从田里找的一个精壮的帅哥……”
“我摊牌了!”艾兰得意地笑道,“这是我男人!正宗的、不开玩笑的男人,是我的夫君!”
“哇啊!”一众过来凑热闹的omega们都惊叫了起来。
于凯峰叹道:“嘿,竟有个不怕死的警察出来作证了,我还以为老施下面带的警察全是怂货呢!”
巴可达统帅欣慰地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警界也该出来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