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海和凯文逊各自拿着最新改写的行动计划书,走向彼此。
于浩海微微挑眉,看着向他走来的凯文逊王子殿下。从初见开始,他和尹瀚洋就同时觉得这人与他们气味不投,不是一路人。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也都认证了他的这一看法,也坚定了他要夺权的心思。特别是到了昶洲,从刘延川、文亭玉等人那儿听说,凯文逊初来乍到就曾往art里放置窃听器,在跟随于总敌袭的时候,甚至向敌人使用了有悖人伦的违禁武器白.磷.弹,紧接着他不顾王珣等父辈们的意见强娶了王俊,又暗杀闻夕言不成、把本该押解回驻地的刘章剁成肉酱、扔到海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小人所为,让于浩海不齿,深恶痛绝。尽管如此,他深知凯文逊这人目前在这纷乱的战局中所占的位置,说好听点儿他是水星的未来,说直白点儿王室能不能支棱起来,也全看这凯文逊的表现,所以巴可达统帅连带着王权,都会力保凯文逊,于浩海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暂时同他联手,共同抗敌。
凯文逊看着向他走来的于浩海,也是十分不屑。
在他看来,世上就没有比于浩海更装逼的人了。他在这儿两个多月,跟于浩海的父亲于凯峰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于凯峰并不是他以前从王室成员或是媒体上得知的那个狂傲不可一世的大军阀头子,相反,他觉得于凯峰是挺直率、挺洒脱一男的,细品起来,尹瀚洋那个二逼更像于凯峰。
可于浩海明显心机深沉,隐而不露,惯于用气势压人,仿佛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真理、天理,在同辈中声望又极高,跟自己比起来,他举手投足倒更像个王子……不,是太阳之子,世界之光,仿佛永远正确、永远正义。
凯文逊对他非常不爽,无奈于战事紧张,他才不得不屈尊,与虎谋皮。
“给你!”俩人交换了彼此的行动计划书。
尹瀚洋站在俩人中间,拿到手的是两份,他不由得笑道:“哎呦,你们互相通一下气,劳累一个人来写就行了,你们这还……”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上次濠城之战,二人的行动计划心有灵犀,几乎一模一样的事,当时这俩人知道时都很不高兴,原来……
“哦,原来你们是想比试一下啊?!”尹瀚洋笑道,“懂了、懂了,让我细细品读,来给你们点评一下哈!”
于浩海和凯文逊都很急迫地打开了对方的计划书,三个人在一间会议室里,静寂无声地翻着纸张,低着头读完。
十分钟左右,尹瀚洋不禁笑道:“你们俩倒像是亲兄弟,怎么又想到了一块儿去啊,这出发点、落脚点、进攻点、躲避点……你们是怎么从成百座山和岛屿里找到一模一样的地方……”
于浩海看过之后,也不由得佩服起凯文逊“纸上谈兵”的能力,按说这昶洲毕竟是于浩海在进入新兵营之前生活过三年的地方,要比凯文逊熟悉得多,可没想到在这份计划书上,凯文逊不但对每一处设障地点了然于胸,连一年前“顶西县”改成了“定西县”都知道,地标上正确地写了定西二字。
看来在背后看不见的地方,这位王子殿下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他轻轻一笑,对凯文逊道:“殿下,英雄所见略同啊。”
凯文逊哼了一声:“就是在用人方面,于少将跟我意见不同。”
“你们对彼此的兵都不太了解,”尹瀚洋说,“倒是都把我和明月安排到了黔南州。”
“瀚洋,黔南州虽地处偏远,但直径距离是最接近南边阿诺德权力中心的地方,”于浩海道,“这里你和明月如果攻占成功,将牵制阿克苏一整片平原地区。”
“是的,”凯文逊道,“到时种地开垦,北面人民的生活也会好很多,这个地方是此次行动的重中之重。”
“明白,”尹瀚洋道,“这块儿就交给我们吧!”
于浩海说:“我看殿下您在恩施和巴中两地只放了通讯兵,这恐怕不够吧?我这里建议您放的是步睿诚。”
“嗯,不放步睿诚是有原因的。”凯文逊道。
什么原因,凯文逊没有细说,于浩海和尹瀚洋对视一眼,却已然明白。卜奕和谏中震跟了凯文逊那么久什么都没捞着,积怨也很深了,这次行动凯文逊让卜奕和谏中震各挑上千精兵跟随,分别从白城和萍乡两地发难,拔除蜥蜴军停驻在那里的营地,然后分别包抄临夏市,意图斩首吴求奀,如若成功,可是大功一件,他们也该在时局中露露脸了。
这时若让步睿诚当后援兵,恐怕到时又被力拔山兮的步睿诚抢夺人头成功,卜奕和谏中震还得靠边站。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但是为了此次行动的胜算和战损率,我建议您还是把老步……”
“尹瀚洋和你那边就带一百人,他们带上千人,”凯文逊说,“还打不赢吗?”
于浩海:“所谓将熊熊一窝,人海战术未必就能……”
“你说谁熊?”凯文逊上前一步。
“哎哎,”尹瀚洋分开两人,劝于浩海道,“哥,这都是殿下的兵,殿下现在分完了able有好几万人呢,这些人全送命都没关系……”
“你们不用在这儿一唱一和的,我自有安排。”凯文逊道。
“……殿下,要不您看这样,”于浩海退而求其次,“凌晨五点,我让刘赢带兵过去看看,如果卜士兵和谏士兵大获全胜,刘赢就悄悄地走开,如果前方一旦失手,刘赢还可以挽回几个战士……这样行吗?刘赢是我的副将,即使立功了也属于‘帮忙’,挡不了卜谏二人的路。”
“可以。”凯文逊看到于浩海和尹瀚洋脸上些微的不屑,忍不住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以为我是想让他们的亲信都在这次战役中死绝。呵,你们真不用把我想得这么龌龊,我当然知道行动能够成功才最重要,只是你们不了解卜奕谏中震二人。如果我直接告诉他们步睿诚或是刘赢在后面支援、给他们托底,那他们在战斗中都会有所保留,想把最危险的活儿摊派给别人,所以,我必须告诉他们后方没有支援兵了,这样他们为了自己,才能拼尽全力。”
于浩海和尹瀚洋鲜少听到凯文逊为自己辩解,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也听明白了凯文逊领导卜奕和谏中震这样功利和自私的人,都需要怎样的巧思。
“原来是这样。”尹瀚洋叹道。
“……那是我们狭隘了,”于浩海道,“我还以为你特别信任这两个人呢。”
“挑完了我用人的事,我也可以提一提你那边用人的情况吧?”凯文逊问。
“您尽管提。”于浩海道。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妥……”尹瀚洋吞吞吐吐地说着,看着于浩海。
于浩海一时纳闷了,把自己写的计划书打开:“你们说,哪里不对。”
“我不同意方倾上前线,一个搞科研的去前线干嘛?你可知道方倾这种人才国家培养出来一个要花费多少钱?”凯文逊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尹瀚洋,莫名其妙道,“难道你们流行带着老婆去打仗?索明月我还能理解,方倾不行,你看着办吧。”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
“方倾?”于浩海莫名其妙地看着凯文逊的背影。
“呃……虽然你们两口子的事……”尹瀚洋没说完,被于浩海打断了。
“这里哪有方倾?”于浩海低头翻着计划书。
“啊?”尹瀚洋纳闷地看着于浩海,指着计划书后面的标注图,“这h是你吧?后面这个q不是大嫂吗?有h出现的地方,后面都跟着一个q。”
于浩海惊愕地看着那个人为的用黑色签字笔加的“q”,圆圈中伸出来的那笔“~”,是方倾的手笔。
“这家伙……”于浩海气不打一处来,“又改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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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离开这间诊疗室呗?”方倾双手合着,乞求地看着一边儿坐着写字的闻夕言。
闻夕言转过头,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方倾,随即起身,几步蹿到门口,打开门跑了出去。
“师父——”方倾哀嚎道。
“我不当你们的出气筒!”闻夕言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门呼的一下打开,于浩海闯了进来。
“来了?”方倾右手拿着手机放到耳边,装作跟人打电话的样子,“一会儿我去找你。”
于浩海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走上前去,轻巧地扳动了一下方倾的手肘,手机滑落到他的大手中:“昶洲信号都断了两天了,你能接到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噢是么,怪不得听不清,哈哈。”方倾尴尬地笑了笑,很是紧张地看着于浩海。
“你给我起来,”于浩海冷声道,指着一边墙角,“到那儿站好。”
“我怎么了?”方倾质问着,腿却不自觉地往于浩海指的地方挪去。
于浩海把计划书卷成一个卷,一下下敲着方倾的脑门:“你说怎么了?上回从大安回来,你就敢骗刘赢,改了我呈交给于总和统帅的军报,现在连我的计划书你都敢往上乱写,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没有乱写,那是咱们商量好的啊!”方倾叫道。
“谁跟你商量了?!”
“就昨晚,你喝的醉醺醺的,把我抱腿上写计划书,我说把我也加上吧,你说行,握着我的手填的q!”
“胡说八道,”于浩海回想了一下,“我他妈就喝了一碗米酒啊!”
“谁知道,反正你醉了,不记得了,断片了!”方倾说,“我请示过你了!”
“……真是胡扯,你不知道我真实的酒量是多少,你爸都喝不过我,我就从没断过片!”于浩海一步步把方倾逼到了墙角里,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挑战我的权威!”
“那、那你能把我怎么样?”方倾的气势不由得弱了下来,声音底气不足道,“计划书已经分发下去了,大伙儿都知道了,你现在删了我,就说明你考虑不周,出尔反尔,不像个主将……”
于浩海忍不住抬起了手要打他,手掌的阴影把方倾整张小脸都给挡住了。
方倾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等着下落的巴掌。
于浩海比划了半天,愣是落不下来,方倾对他来说太小了,在他睡着的时候,于浩海在边上看着他时,曾经用手量过,方倾的脸还没他的巴掌大。
他根本下不去手。
方倾感觉到他的迟疑了,眯缝着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看于浩海面上渐渐消融的冰霜,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来。
“把手拿来。”于浩海拽住了方倾的右手,粗鲁地拉到自己面前,逼他把手心摊开。
白皙的手心里,有细微的汗,也有蓝色和黑色墨水,脏兮兮的。于浩海抬眸看方倾的脸,右边耳垂和脸颊的地方也有笔尖戳的墨水,这是方倾的坏习惯,思考的时候会握着笔尖到处戳,不但戳的手心都是,脸上也是。
“是这只手乱写的吧?”于浩海没等方倾回答,左手啪的一声,抽了一下方倾的右手心。
“啊!”方倾原地蹦了一下,是吓了一跳,手心渐渐地红了起来,疼得发麻,他苦着脸看了于浩海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攥着的手心。
“还敢不敢乱写了?先斩后奏。”于浩海又抬手抽了一下。
方倾没作声,只是条件反射一般,又蹦了一下。
“还敢不敢撒谎了?”于浩海打了第三下。
这回整个手心都是热涨得发红,于浩海松开了,方倾拿回自己的手,轻轻地往手心里去吹凉风缓痛,一双蓝眼睛水灵灵的,委屈地看着于浩海。
“我不会带你去前线的,以后也不会,”于浩海情不自禁地把他拉近自己,搂了搂他的腰,“你明不明白?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不明白,”方倾摇摇头,“我有防护服。”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你再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只能停你的职了,”于浩海说,“你该知道主将想辞掉副将,不用跟任何人申请吧?”
“……那我就只能和别人一起弹.劾你了。”方倾说。
“什么?”于浩海一愣,随即笑道,“弹.劾我什么?”
“侮辱下属,”方倾指了指自己,“婚内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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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图弹劾主将的方倾,被愤怒的主将推了出去,罚跑20圈,在外面操场上像个蜗牛似的龟速跑步,尹瀚洋和索明月奉命在一旁看守和数圈。
“这么热的天,”索明月说,“还不如罚他吃西瓜呢。”
“……是罚,宝贝儿,”尹瀚洋说,“吃西瓜那叫奖赏,不叫惩罚。”
“哦,”索明月朝逐渐跑向自己的方倾,摇着手大喊道,“第九圈了!加油!”
尹瀚洋无语地看向索明月:“已经跑一圈当两圈了,你这直接跳到第九圈了啊?”
“没事,”索明月看着后面楼上走廊里站着的于浩海,“他是故意放水的,不然怎么会让咱们来数圈。”
“大嫂这体力,”尹瀚洋摇摇头,“其实真不怪我哥说他,这上战场不是扯淡么。”
“不是有作战服么?”
“连人带着作战服一块儿端走呢?”尹瀚洋说,“没必要啊。”
“咱们的战士,死了,连尸体都收不了,”索明月说,“他肯定想跟着哥哥。”
尹瀚洋想到那计划书上,每一个h出现的地方,后面都跟着一个小小的q,就像是方倾的化身一般,一路跟随着。他有些于心不忍,最后只叹气道:“唉,战争太烦了,快点儿结束吧!”
走廊窗玻璃后面,于浩海和刘赢在那儿站着,看着正在操场上跑圈的方倾。
“我把计划书都收回,改了以后再发下去?”刘赢问于浩海。
于浩海没有作答,只无奈地笑道:“方副将说,要带着angel的人一起弹.劾我。”
“呃,据我所知,章宇泽和邢元凯的2队、3队,”刘赢道,“都是方副将的人。”
“哦?我知道章宇泽是,”于浩海说,“邢元凯也是?”
“是的,”刘赢说,“就连ache的富屿森和孔祥宇海军陆战队……也是方副将的人。”
“啊?大富之前一直瞧不上omega副将,”于浩海道,“三番五次找他的麻烦。”
“本来是这样的,”刘赢说,“但是方副将好像请了一位胰腺方面的专家,给富中将的爷爷治好了病,后来……大富就是他的人了。”
于浩海偏过头,看向刘赢:“这么说,咱们angel,方副将的心腹有很多啊。”
“呃,跟你一半一半吧,”刘赢说,“方副将虽然每天在研究室里研究那个……科学,但是他的人脉是方夫人那条线上的,水星医院,所以为他跑腿的人实在是很多。”
于浩海愣怔在那儿,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这才知道方倾那句“我带人一起弹劾你”并不是句气话,而是能动真格的了。
他反应过来后,闷声笑了很久,随即问刘赢:“那你是谁的人?”
“我吧,”刘赢腼腆地笑了笑,“我暂时是你的人。”
于浩海倏地一声笑了:“为什么是暂时?”
刘赢低着头,笑而不语。他只知道方倾从青羚那里听说了小公主要选婿的事,方夫人和玛格列特公主的关系,可比卜大法官与玛格列特公主要铁得多,这件难于登天的婚事,方夫人是从中转圜的资格的。
“那我还把方副将的名字从行动计划上删掉吗?”刘赢问道。
于浩海叹了口气:“当然不能了,为了不被弹.劾,坐稳我的位置,我只能随他去了。”
于浩海转身走了,刘赢跟在他后面,看出他不但没生气,反而知道这个惨淡的事实后,还有几分得意。
于浩海是喜欢征服的人,这样动不了、扳不倒的方倾,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征服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