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方倾从办公桌上爬起来,揉了揉脸上睡出的痕迹,起身去洗了把脸,清醒了一番,又重新坐回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你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待着,几乎不出去,于少将没有意见?”闻夕言把一沓纸放入了碎纸机里。
“于少将忙着跟刘赢梳理裁军名单,才懒得搭理我,”方倾怪声怪调地模仿于浩海说话,“‘这个活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用不着你,你就别掺和了,搞你的研究去’,哼,一副非常不想我干涉他的样子。”
闻夕言笑道:“是为你好啊,这可是个得罪人的事。”
“是啊,”方倾叹了口气,“ache的人现在都跟他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说是‘饭碗已经被他砸了’。”
“没打起来?”闻夕言问。
“我也纳闷,竟没打起来,可能看于总的面子吧,这里毕竟于总的地盘,出了昶洲,可就难说了,”方倾道,“哎,有日子没看到老步了,怎么,他不保护你了?”
“别总说他‘保护’我好吗?听着怪怪的,”闻夕言指了指墙上那个圆型的银铃,“按一下这里,三分钟他就出现了。”
“三分钟?从军区大楼跑到这里?那简直是飞一般的速度吧……”方倾把手伸向了银铃。
“哎,别动!一会儿他又生气了……”闻夕言话音刚落,铃声已经剧烈颤动地响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两分半钟左右,步睿诚就一脚踹开了仓库大门,瞪着闻夕言:“怎么了?!怎么了?!”
闻夕言把纸挡住了脸,无奈地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你又逗我玩?!”步睿诚看到沉睡在笼子里的变异人五月,一边喘息着一边对闻夕言喊道,“你没听过放牛的故事吗?!”
“哇啊!老步,你真的跑来啦?”方倾看着眼前犹如神兵天降般的步睿诚,“你这个时速怎么也在百米8秒左右了,佩服,佩服!”
“不是我干的,”闻夕言指着方倾,“是他。”
“是我,抱歉抱歉,”方倾讪笑地举起手,“是我没忍住,手欠。”
步睿诚没好气地瞪着闻夕言,又斜了一眼方倾,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刚说的是什么故事来着?”闻夕言问方倾,“放牛的故事?”
“应该是……放羊的故事吧?”方倾反应过来,“狼除了吃羊还吃牛吗?”
“吃的吧?”闻夕言说。
两人对视着,沉默几秒,忍不住笑了起来。
步睿诚慢慢地往回走,听到了仓库里传出来的闻夕言和方倾的笑声。
这师徒俩闲着没事拿自己当生活调剂品,合伙欺负人。
可他白跑一趟,心情却很好。
步睿诚觉得已经捋清楚自己的想法了,那就是他错把闻夕言因为开枪而情绪紧张、浑身颤抖、不停冒冷汗的样子,和在巴尔干地区解救的那个发情的omega混淆了,可被催眠的时候神情恍惚,半睡半醒,在记忆里搞混了还情有可原,可在清醒的状态下,洗澡沐浴时闭着眼睛、淋着冷水,脑子里有关闻夕言的画面还是不堪入目,这实在说不过去了。
步睿诚只好逼自己离闻夕言远一点儿。
午休的时候,方倾听到外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车,怕是又有诸如李茉莉、张荷花之类的于浩海的童年玩伴来访,便出去跟他们见上一面,却看到来的都是些中年的omega夫人,衣着光鲜,打扮得体,举手投足雍容之态,还有带着孩子来的。
一下车,这些夫人不理迎接他们的小辈,直接奔着尹桐去了。
“于夫人,好些年没见了!”ache副将胡道来的omega夫人苑丹,挽住了尹桐的胳膊。
“你又瘦了,桐桐,”张羽的夫人廖爱莎连忙搀着尹桐另一边胳膊,“不过啊,千金难买老来瘦,你看着就跟我孩子似的,像个小男孩。”
“哈哈,你们来啦……”尹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话没等说完,就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房间去,倒像是被打劫一般架住了。
于浩海和刘赢看这架势,知道ache的六位副将又想新招了,便是那传说中的“夫人外交”,看来是要找尹桐说情,毕竟于凯峰谎称临时有事,已经几天不露面了。
“这可咋办啊?”方倾问于浩海,“桐桐爸爸能顶住吗?”
于浩海笑道:“他会说‘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这些年找他办事的人很多,他都是这么说的,已经习惯拒绝了,关键是……你能不能顶得住。”
“我?”方倾指了指自己,“他们会来找我?”
“当然了,”于浩海摸了摸他的头,“小于总夫人也是可以吹枕边风的。”
方倾认真地思考着,摇了摇头:“我好像都没吹成功过。”
说完又幽怨地瞥了于浩海一眼:“你又不听我的。”
于浩海哈哈一笑,大手从方倾的后脑勺呼噜到他的脸侧,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脸蛋肉:“咱们俩意见一致的时候,我不就听你的了?”
方倾:“……滚。”
下午的时候,方倾从仓库里回到了小白楼,与闻夕言共用一间研究室,他们这段日子都在为变异人五月的体内基因重组排列而忙碌着,成千上万种排列组合的方式,需要逐一比对,找到对症下药的方法,以毒攻毒,这庞大的工作量常常让闻夕言和方倾日夜颠倒,觉都不够睡的。
傍晚的时候,三位omega夫人来了,分别是胡道来、张羽、艾明伟的夫人,胡道来三岁的omega儿子也跟着进到了方倾的办公室里,趴在父亲的腿上,瞪着一双纯洁无暇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方倾,张羽六岁大的alpha儿子则在地上玩小车,懒得看这些omega大人,张羽的夫人廖爱莎拼命让他给各位叔叔行礼,这孩子忙于在地上跑小车,一直没抬头。
闻夕言连忙退避到别的屋子,方倾与他们一番热闹的自我介绍之后,都尴尬地坐了下来。
“……幸会,幸会,”方倾是第一次以“小于总夫人”的面貌示人,业务能力非常之不熟练,只学着平日里青羚待客那模样,毕恭毕敬地说,“快请坐,请坐。”
苑丹摸着大腿上小儿子的头发,笑意盈盈地打量着方倾:“方副将长得还是更像方院长,有种科学家的气质。”
“也像方夫人,瞧这猫眼似的浅蓝色眼珠,”廖爱莎说,“这种瞳色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小方医生结合了父亲们的优点,”潘思雅说,“难怪小于总年纪轻轻就非你不娶了,把李总的儿子小茉莉都比下去了。”
这我该说什么啊?方倾心里哀嚎一声,面上只笑道:“呵呵,哈哈,你们也很美,都很美,大家都很漂亮。”
天呐……方倾想把自己埋到地底下去。
苑丹忍不住笑了,进来不到十分钟,他们几人就看出方倾待人接物有些傻傻的。还很稚嫩,
“小方医生年纪轻轻,不但是医院里那个什么主任……主任什么?”
“主任医师。”廖爱莎接口道。
“对对,还是小于总的副将,现在的年轻人啊,本事都很大,”苑丹说,“我们这小鬼,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这么有出息,也许最后也就得像于夫人那样,围着锅台转吧。”
方倾听他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下午说了太多的话了,也许还哭过,估计在尹桐那里吃了个瘪,事儿没办成,这回头就开始埋汰尹桐。
“不能这么说,”方倾笑道,“这昶洲战后区原来是寸草不生,于总带着大家啃树皮,要不是桐桐爸爸在这儿开荒种地,养鸡养鱼,这会儿你们来了都不知道能吃什么……啊,胡夫人这葱白似的一双手,看着比我这年轻人还嫩啊。”
方倾边说边把自己手背合拢,举到眼前,一边端详,一边哀叹。
苑丹有些不好意思,他在驻地做胡副将的夫人一做二十多年,别说下地干活或是围炉做饭了,连衣服都是家中佣人给洗的,他那一双手是比方倾这拿手术刀和反复消毒的手要莹润细嫩很多。
“你是还没有孩子,等有了孩子,小于总就舍不得你工作了,”潘思雅看出话头不对,给转了回来,“对咱们这些军人家属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孩子的教育。”
方倾:“学校里有老师……”
“这教育吧,除了看个人能力,再就是看领路人了,”苑丹抢过了话,打断了方倾,接着说,“有小于总这样的爹,你们的孩子将来还怕不是将军吗?孩子都是站到爸爸的肩膀上吸取营养,就像小于总的父亲是于总一样。”
“谁说不是啊,”廖爱莎说,“不过,我们的孩子都生得晚,还没借到父亲的光,这父亲就要被内退了,不像小方医生年纪小,有在职的爹,也有在位的丈夫,事业那就是红红火火,挡都挡不住。”
“啊,这……”方倾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只是没想到话锋转得如此之快,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小方医生,你和于少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廖爱莎问道。
“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潘思雅说:“要趁早啊,不然老了就不中用了,像我们现在似的,犹如惊弓之鸟,就怕当家的有一天被砸了饭碗,生活质量下降,孩子也没了前途……”
方倾:“孩子可以……”
“方夫人,你是小于总的枕边人,又是他的副将,应该知道裁军的名单吧?”苑丹打断他,一双眼睛里带着乞求,看着方倾,“自从ache被angel接管合并,倪总退了,这段日子老胡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就怕他的兄弟们被裁了,赶出了军队,现在,我也顾不上别人了,只想着他别被裁就算幸运了,他才47岁,从他记事起就一门心思要当兵……”
“是啊,alpha哪有不想当兵的,他们都还能跑能走的,也就比于总大个五六岁,于总不还在么,”廖爱莎说,“老张他们退了以后,在家能做什么呢?一个个将军架子还那么大,让他们在家朝我们和孩子们耍威风吗?”
“方夫人,你没有孩子还不能感同身受,我们这是被逼着没办法啊,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庭……”
潘思雅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苑丹和廖爱莎都要抬手拭泪,方倾只觉得心乱如麻,连忙劝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于浩海不让我参与他的事,我根本没看到什么名单……”
“不能啊,尹桐说他不知道内情还有可能,alpha儿子都不怎么跟omega父亲聊公事,可你不但是于少将的夫人,也是他的副将啊,我听说,他给你定亲,可是花了五个亿呢!”
方倾不知道这是怎么传出去的,领证订亲当天,他从父亲方匀手里拿过于凯峰给的信封,打开一看,是五个亿,当时也特别惊讶地问:“这怎么回事?不是双方都给五千万吗?”
方匀道:“我也不知道,五千万变成五个亿了,反正我这边查了,于总没卖房子。”
方倾立刻缠着于浩海去问,于浩海只笑而不语,最后也没告诉他钱从哪儿来的。
当时ache的几位副将都还没到昶洲,但孙信厚他们一干小辈都在,也许一传十、十传百,这些人就都知道了。
“……我说的话真的没什么份量,副将也是因为我在这儿搞医学研究,”方倾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他是很独断专行的人,我以前想掺和,跟他总吵架,后来我也懒得管了……”
“可你是方夫人的儿子啊,”廖爱莎说,“大家都知道,水星医院实际的院长,不是方上将,倒像是方夫人……”
“我……我不如我爸,”方倾苦笑道,“于少将也不像方院长一样怕老婆。”
趴在苑丹腿上的三岁omega小孩儿见爸爸要哭,但没有眼泪,好奇地看看他的脸,又去看了看廖爱莎的脸,接着转过小脑袋看了看潘思雅,也学着要哭不哭的样子,鼻子眼睛皱了皱,像做个鬼脸,小手又伸向廖爱莎的身上,去抓他别在米色薄针织马甲上的钻石蝴蝶胸针。
方倾的眼睛随着小孩儿的手,落到了廖爱莎的身上,看到了那个胸针,心道:啊,我也有这个胸针。
苑丹等人见方倾这边一直推拒着说不知道,三人互看了一眼,从背来的子母大包里,拿出一个沉而厚的珠宝盒子,放到了方倾倚着的桌子上:“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些事不谈了,于夫人,这是我们三家备下的薄礼,祝你和于少将新婚快乐……”
“啊,这可不行,我们说了不收礼金只收祝福……”方倾连忙站了起来。
“不是礼金,只是礼物而已,”苑丹把盒子打开,“知道方夫人有收集珠宝的喜好,我们猜你可能也喜欢,就把这个拍下送你了……”
眼前是名为“传奇之世”的宝石项链,万神殿式的建筑设计贯穿到项链中钻石的切割技艺里去,黄金镶嵌着透明的钻石,紫水晶与绿松石纵横交错,呈规律的几何图案,层层叠叠,犹如围兜一般团聚在颈下,是纪念维多利亚王妃生辰的宝石项链,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实际上是巴可达统帅的omega生父、塞西莉公主的祖父维多利亚的东西。
“围兜项链。”方倾低着头,看着这璀璨夺目的珠宝。
“哟,不愧是方夫人的儿子,果然识货,”苑丹笑道,“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了,我们还以为得给你讲讲呢,这我跟你说啊……”
苑丹趴到方倾的耳朵旁,悄声道:“这可是维多利亚王妃生前佩戴的……”
“仿得不错,”方倾笑道,“现在工匠的仿真水平越来越高了,钻石的密度和切割的手法,都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苑丹怔住了,廖爱莎和潘思雅也是一愣,都转头看向苑丹。
苑丹的脸不自然地红了起来,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是仿的?”
“我们家里有真的,”方倾笑了笑,“小时候戴着玩过,没这个新,维多利亚王妃习惯扣着的那一侧,八爪钳子有点松了。”
苑丹登时无语,场面不是一般的尴尬,他的嘴巴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身旁的omega孩子不明所以,只被那别在廖爱莎身上的蝴蝶胸针所吸引,又伸手去抓,廖爱莎往后挪了一下,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孩子一抓抓了个空,哇的一声哭了,声音嘹亮。
苑丹皱紧了眉头拍了孩子后背一巴掌:“哭什么!”
“哎别打他,”方倾拦住道,“他喜欢这个,我正好也有一个。”
方倾低头摸了下兜,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去到衣架旁,从上面挂着的一件针织衫上解下那个蝴蝶胸针,回来给那个小孩儿别到了他的小衣服上:“玩吧,可别当糖块给吃了就行。”
“这怎么行啊!”苑丹连忙去扯孩子的衣服,“我们不要,听话,爸爸给拿下来……”
孩子被扯得东倒西歪,登时大哭起来。
“就当是见面礼,不值几个钱你别往心里去,”方倾按住他,“咱们不管退没退役,都是ache的军人家属,也都是一家人。”
“那,我们就留下了,”苑丹的眼珠转了转,把孩子抱起来,钳着他的小下巴给方倾看,“我们这孩子是个omega,今年才三岁,你跟于少将要是今年秋天抱了娃娃,咱们还能结个亲家,那将来就真是一家人了……”
“啊?”方倾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只听说未出世的omega小孩早早地就有人定亲,没想到未出世的alpha小孩……
“不是,”方倾好笑道,“您怎么知道我们就是alpha男孩啊,也许也是个omega……”
“肯定是alpha,这性别是随父亲,老于家一直都生alpha小孩儿!”
“这……遗传学可不是这么讲的……”方倾只觉得哭笑不得。
苑丹说:“你们俩的孩子肯定有出息,我们宛宛要是能嫁到你们家……”
那地上一直玩小车的alpha小孩儿一听这话,发起火来,把小汽车重重地砸到地上:“宛宛是我的,您怎么把他给别人了?还是个不存在的人!”
说着就去苑丹手里抢那叫“宛宛”的omega小孩。
“噗……”方倾忍不住笑了。
廖爱莎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站起身来把那alpha儿子拽到身后,冷冷地道:“于夫人,就不打扰了,我们先回了。”
“啊,好。”方倾说。
潘思雅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皮笑肉不笑的也站了起来:“不打扰了。”
苑丹在他们身后抱着宛宛,也想出去了,方倾忙把桌上那项链盒子盖好,递到苑丹手中:“很抱歉帮不了你们,这项链价格不菲,一定要拿回去,将来给孩子也好。”
苑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叹了口气:“今天我这可是丢人丢大发了,我们也不知道是假的,这是古董商骗的我们,花了好多钱……”
“回去直接报警,有麻烦的话就到医院找我父亲,他倒是擅长鉴宝和打官司,能帮到你们,”方倾安慰道,“还有我听说这个提前内退,军人的薪酬是照发的,不会影响生活开销,咱们都是军人家属,肯定是更希望丈夫能平安吧,浩海不会裁掉能用得上的人。”
苑丹听方倾这话说得明明白白,不是个糊涂的,便点了点头,末了叹气道:“我也劝过了,可是alpha,哪有不爱权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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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方倾懒洋洋地枕在于浩海的腿上,跟他说起了这件事:“……我们正在那里扯着那个胸针,张羽的夫人廖爱莎突然站起来说要走了,可能是觉得我给了那孩子蝴蝶胸针他没舍得给,所以不好意思?我也没弄懂……”
于浩海一下下捏着他的肩膀,一边听着一边给他按摩:“蝴蝶胸针?你是说,张夫人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是啊,他的别在胸前。”方倾说。
于浩海忍不住笑了:“那是美林大师的作品,世上只有一个。”
“啊?!”方倾一骨碌爬了起来,瞪着于浩海,“也就是说,他身上戴着的那个也是假的?!”
于浩海笑着点头:“美林设计的作品都是孤品。”
“……我天呐,难怪他脸色那么难看,当时就要走,”方倾抓了抓头发,“我是一不小心又打假了?他们是掉到赝品的堆里了吗?又是围兜项链又是蝴蝶胸针的……”
于浩海道:“据说将军夫人之间攀比心很重,早年我爸穿了一身自制的布衣裤子去参加他们的聚会,成为当年夫人圈里最大的笑话。”
“无语!好多omega的精神头儿都用在这上面,简直令人无语,”方倾拍着床,恨恨地说,“假的就是假的,假的不如自制的,这些人怎么这样啊,黄金是黄金,黄铜是黄铜,我爸从小就告诉我,铜的不是金的,他花了很多代价才明白这个道理……”
于浩海和方倾看着对方,一时都怔然不语了。
黄铜不是黄金,青羚曾用黄铜项圈骗过尹桐,遇到了于凯峰后,于凯峰才把尹桐项圈上的黄铜换成了黄金,方倾小时候被青羚这样严肃地教育,是告诉他一定要诚实,不要用假的去骗人,可方倾这么说出来后,才突然明白青羚究竟是做了什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桐桐爸爸,戴着一个金币项圈……”方倾小心翼翼地看着于浩海。
“我知道,都过去了,”于浩海朝他眯了下眼睛,意思是别说了,“我刚还没说完呢,我爸那年去参加聚会,被各个夫人取笑之后,被你爸带着去疯狂购物了,他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以后还学了个新词儿。”
“什么?”方倾问。
“shopping,”于浩海笑道,“他说他和你爸去shopping了,给于总逗得不行。”
方倾一听,想象着尹桐那兴奋的样子,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倒进于浩海的怀里。
“浩海。”方倾说。
“嗯?”于浩海回道。
“那个名单里,有他们的名字吗?”方倾枕着他的肩膀,歪着头看着于浩海。
于浩海刚要回答,方倾又赶紧捂住了耳朵:“啊啊啊,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了。”
于浩海轻笑道:“所以啊,这不是个好差事,我也不想的,于总都闭门不见了,那都是他曾经的同僚,很多也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前辈叔叔。”
“那,非得裁掉他们不可吗?”方倾小声问道。
“是的,”于浩海说,“95%以上牺牲的战士,都是45岁以上、体测不达标的老战士了。”
方倾没想到比例竟然这么高,愕然道:“这么说你不是裁掉他们,简直是救了他们的命啊!”
于浩海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不会这么想。”
“你没跟他们说吗?”方倾拍着他的肩膀,“你该告诉他们啊!”
“这个数据一旦说了,45岁以上的士兵人人自危了,”于浩海说,“其实也看个人的,看于总这身体素质,55岁都还能前线投雷呢。”
“没法跟于总比啊,”方倾叹道,“那你转个弯跟他们说。”
“我说了,差点儿揍我,”于浩海道,“我说抚恤金要比退休金高多了。”
“……那揍你是活该了,”方倾瞪着他,“你有时候真不会说话。”
“是吧,唉,就这样吧,愿意不愿意,也都开始裁了,”于浩海道,“瀚洋和凯文逊也在梳理able的士兵名单,也在商量裁军的事。”
“啊,那位殿下肯定是说‘按照于少将的指示,不得不裁军’,对吧?!”方倾问道。
于浩海点了点头:“你倒是了解他。”
“这混蛋,得罪人的事他想起来往你身上推了,反正他里外不得罪人!”方倾一拳砸到了枕头上。
“本来也是我开始的,”于浩海说,“也不止他,不还有瀚洋么,这事早晚都有人得提出来,当年统帅和于总动了这个心思,刚动手,就出了阿诺德这个叛贼,他们俩就搁置了,不敢再提裁军的事了。”
“……然后等到你长大了,这事交给你了,”方倾晃了晃头,“这都是些什么大人啊……浩海,你知不知道你会因此得罪多少人?”
“没事,我年轻嘛,”于浩海摊了摊手,“水星全部alpha都是兵,本来就不正常,这事早晚都得有人去做。”
于浩海说了两遍“这事早晚都得有人做”,方倾却心想,那个不得不做这件事的人,为什么非得是你。
也许,他不是足够伟大的人,境界和格局都不行,有时,他很希望于浩海是像凯文逊那样会趋利避害的人,懂得把自己摘出来。可有时他又觉得,浩海之所以是浩海,就因为他和谁都不一样。
“唉,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还有谁会借你钱,”方倾摊开四肢,又枕在了于浩海的大腿上,“还借给你五个亿,让你娶媳妇。”
于浩海只笑着捏了捏方倾的脸颊,没有说话。
那是与方倾领证的前一天,于浩海已经给雪莱上将打了电话,说了要订婚的事,新兵营里的雪莱上将非常高兴,在跟巴可达统帅通话的时候就告诉了他,紧接着,于浩海收到了塞西莉公主的信息。
塞西莉:咦?你开机了?方便我打过去吗?
于浩海当时正和刘赢二人坐在办公室里整理ache军人名单,便回她道:不方便。
塞西莉:哼,听说你要结婚了,祝你新婚快乐!
于浩海:谢谢公主殿下。
塞西莉:对了,我哥整了个“百亿王妃”,王室里都传遍了,好奇地问下,你娶方咪咪下了多少血本?
于浩海:也是百亿,不过……其中有个欠条。
塞西莉:哈哈哈哈!你这辈子能还清吗?!
于浩海:我跟方叔叔说还不完的下辈子和下下辈子去还,方叔叔不大高兴。
塞西莉:噗哈哈哈哈!被你笑死!当然不高兴,合着你还定了三生三世!
于浩海:都是你哥不干好事,让我等凡人望洋兴叹啊。
塞西莉:哈哈哈哈哈!那我这个妹妹施以缘手,怎样?【哆啦a梦伸出圆圆的手】
于浩海:什么意思?
塞西莉:【对方向您转账:5000000000元整】
于浩海:靠……这安全吗?你不要瞎操作啊,我可不懂手机,你快拿回去,我今天开机是要随时跟雪莱上将联系的!
塞西莉:哈哈哈哈哈哈!你按右下角的【钱包】,钱就在那里了!
于浩海:【对方向您转账:5000000000元整】
塞西莉:【拒收】
于浩海:???这还能拒收???
另一边的塞西莉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好啦干勾于,大不了你在美术馆b7-b11层的画押给我吧。
于浩海:你怎么知道是我?
塞西莉:看签名啊,干勾于手签过一次名字,我看你手写的军报时发现‘于’字那一勾都很长,就知道是你啦!
于浩海:……聪明。
塞西莉:哈哈哈哈哈哈!
于浩海:我那些画不值这么多钱。
塞西莉:30%的升值空间,明年我就回本,后年还赚了呢,本公主不做赔钱的买卖。
于浩海这样一想,倒坦然了:那谢谢了。
塞西莉:哎对了,我另外问你一件事。那个,你那位姓刘的副将,在你那儿吗?
于浩海:在啊。
塞西莉:他爸,刘延川刘上将,跟我爸啰啰嗦嗦几个小时,让我和他儿子刘赢还是刘输的互加好友,我被我爸逼着没办法才加的,结果他把我给拉黑了!
于浩海:什么叫拉黑?
塞西莉:……就是互不来往,说不了话了!你对话框按右键,能看到各种选项!
哦。于浩海把手指放到对话框上,确实出来了很多选项。
于浩海:那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把你拉黑了。
塞西莉忿忿不平道:我就告诉他,我无心爱情,莫得感情,以事业为重,让他不要打扰我的美好生活,他就把我拉黑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发给我!
于浩海忍不住笑了:那不正合你意么?没打扰你。
塞西莉:岂有此理!本公主从来没有被拉黑过,你给我拍个他的照片,我看看他何方神圣!
于浩海看着在书架旁找档案的刘副将:“刘赢。”
“嗯?”刘赢嘴里叼着笔,转过头来。
咔嚓。
“没事。”于浩海把照片发了过去。
刘赢莫名其妙地又转回了头。
塞西莉:就长这样?大耳朵大鼻子大下巴,活像个大马猴,竟然敢把本姑奶奶给拉黑……
于浩海:【撤回。】
塞西莉:你撤回干嘛啊?!我还没保存下来呢!
于浩海笑着把手机扣到桌子上,仔细端详着刘赢。
刘赢抽了一本档案,坐到了于浩海的对面:“???”
于浩海笑着问道:“你……讨厌女孩儿吗?”
“女孩儿?”刘赢歪着头,想起上次视频里,一脑袋卷发的小公主。
他摇了摇头:“……女孩儿,有什么可讨厌的。”
于浩海笑了起来,还是看着他。
刘赢心想订婚的人就是心情好,于浩海鲜少这么傻笑的,可被他看得发毛,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你名字起得挺好,”于浩海道,“刘赢,也许真的是人生赢家。”
“切。”刘赢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头认真地看起了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