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清晨,等到王俊醒来的时候,凯文逊已经早就洗簌穿戴整齐了,坐在椅子上一边玩着他的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王俊。
“今早没把你吻醒,看着还挺失落?”凯文逊笑道。
王俊没理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热,他起身去浴室时,看到了凯文逊身上的那件衣服。
是他在集市上给凯文逊挑的那件黑色暗金龙纹长袍,从他穿上之后,就像是爱极了这件衣服,天天都只穿这一件。
“脱了给我洗洗,”王俊朝他伸手,“穿了好多天了。”
“没脏啊。”凯文逊低头看着衣服,反正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么没脏,都有味儿了。”王俊走过去拽过他的胳膊,给他解立领的扣子。
凯文逊立刻把剑挪得远远的,仰起头,张开手臂,让王俊摆弄,嘴里叨叨着:“什么味?alpha的汗味吗?那也是香的。”
王俊依旧不搭理他,对付凯文逊他已经很有经验了,那就是不爱听的就不搭理他。
王俊把他的衣服泡进盆里,泡出来了很多红色的血,他不禁皱眉,昨天他很早就昏迷了,只见到凯文逊砍了一个人,醒来后听说依巴姥爷已经死了,估计也是凯文逊杀的。虽说那些人死有余辜,但凯文逊似乎对杀人这件事毫无感觉,像是习以为常,这并不是一个驻地王子刚从新兵营毕业出来后会有的表现,王俊难免有些疑惑。
出去后凯文逊已经换上了anger的军装,他身板挺直板正,高高的个子,头发半个月过去,板寸变长了,发尾又略挡眼睛,一袭绛红色军装里白衬衫领口干净,黑色紧身的武装带将其完美挺拔的身材展露无遗,清秀水嫩的脸漂亮得让人咋舌,偏偏又长着一双清澈而透着孩子气的眼睛,薄唇微抿,一嗔一怒,都让人生不了他的气,那挺直的鼻梁和光滑雪白的皮肤更是让王俊爱不释手,总是呆呆地盯着他看。
“走,告诉那个闻夕言,让他死了那份心。”凯文逊握住王俊的手,急匆匆地拽着他往外走。
王俊不得不承认,他对凯文逊的滤镜太厚了,以至于一直纵着他,很少提出相反的意见,可是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他想要跟凯文逊试着走下去的话,双方都必须作出改变了。
“你今天的事情很多,先别忙着这个,等你审讯完了……”
“不,先办这件事。”凯文逊转过头来,很执拗地看着王俊,似乎怕王俊反悔。
“那我跟他单独说,你不要在场,不然我们会很尴尬……”
“他当众跟你表白的时候,考虑到我尴尬不尴尬了吗?”凯文逊生气道,“我没召开新兵营全体大会让你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这是什么道理,”王俊道,“他跟我表白时又不知道你……唉,求求你了,你不说你不逼我吗?”
凯文逊杵在那儿,跟王俊僵持了两分钟,看王俊没有要妥协的意思,便只得点头了。他其实一直是欺软怕硬的性格,想那方倾和他相处时,一言不合骂他一顿、给他一肘子,看他坐在轮椅上,打他后脑勺等等,都是常有的事,因为方倾既有本事又很嚣张,他知道弄不过方倾,所以只能被方倾欺负。
可要是王俊这小熊真下定决心跟他杠起来时,他也发怵,在他心里,alpha就是不能伤害天生弱小的omega,水星的omega就是有特权,他也不能怎么着,只得让步。
“我不在你们面前,他会编排我,”凯文逊的眼珠转了转,对王俊道,“就比如说昨天吧,我一剑杀了依巴,他就觉得我残忍,我嗜杀,他这人受过心理创伤,枪都拿不稳,可能看到我这样,他接受不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解释呢?”王俊问他,“你杀依巴还是做什么,我相信是有你的道理的。”
“我跟他解释?他配吗?”凯文逊不屑道,“我懒得说。”
“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王俊嘟囔道。
“反正他肯定会说我什么滥杀无辜啊,派人杀他之类的,”凯文逊走到王俊身前,环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身上,“你可得一直信我,不能听他胡诌。”
“闻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以前可能不是,现在我们是情敌,说对方的不是很正常,他又是个医生,看谁都有病,他一定会告诉你,我精神不好,或是哪哪残缺不全,或是说我的走狗们听我的指派,到处杀人放火下毒……”
“行了,”王俊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什么没说,你倒是编排了不少。”
凯文逊低头温柔地吻了吻王俊的唇:“你要相信我,一直对我好,我发誓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要是我撒谎,就被乱箭砍死。”
誓言总是美好的,即便这誓言如同无根之木,非常脆弱。可凯文逊刚说完,王俊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这是他从不敢奢望过的爱情,从“我不能”走向“我不配”,再到“我不敢”,以及回绝公主和王子时,坚定的“我不要”。这卑微到地底下,又因为自尊心而一直骄傲着的暗恋历程,全程都是王俊一个人在默默地走着,走完了全程。
他甚至都不敢跟最好的朋友方倾吐露半句,因为觉得太自不量力和不知好歹了。
如果,但凡有一点,他觉得可以拿出来跟这心爱的小王子匹配的东西,他都会鼓起勇气去要、去争取,可是上天给他的牌未免太平庸了,即使得了博学多才的闻医生的青睐,都让他震惊不已。
因为平凡,所以不好高骛远,也因为平凡,更不想被人轻视,王俊只想得到一份能握得住的幸福,可偏偏遇上了这么个混世魔王,打破了他对未来的所有计划。
“比女孩还爱哭,真是离谱,”凯文逊动作粗鲁地抹掉王俊的眼泪,“我们王室里有两个公主,都是女汉子,我看等你去了,她们得尊称你一声‘公主’。”
王俊破泣为笑了,他心里觉得玛格列特公主不喜欢他的话,小公主也未必能接纳他,到时挠他一脸花还差不多,怎么会叫他公主呢?
可是凯文逊什么都不懂,见他笑了,就以为他好了,便抱着他轻轻地晃着,沉浸在恋爱的幸福里。
过了一会儿,凯文逊走出王帐,龙俊杰和荆露跟随左右,卜奕和莱恩、谏中震与他说着话,王俊像往常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突然瞥见门口长杆上挂着族旗的地方,突然多了个圆咕隆咚的东西,王俊以为是个球,定睛一看,是依巴姥爷怒目圆睁的血淋淋的头。
“啊!”王俊大叫一声,连忙捂住眼睛。
“怎么了?”凯文逊回过头。
“那里……那里挂着……”王俊左手紧紧按着眼睛,右手伸出手指,指着悬挂在那里的依巴的头。
“荆露,你去把这死人头挪远点儿。”凯文逊吩咐道。
“是。”荆露立刻跑去挪旗杆了。
步睿诚和闻夕言过来问安,凯文逊点了点头,一种得胜般的微笑挂在脸上,揶揄地看着闻夕言,对身后的王俊说:“听说你要拒绝这个医生了?麻溜儿点,说完了一块儿吃早餐。”
王俊身子一顿,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闻夕言身前:“闻医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闻夕言看着王俊,步履沉重地跟着他走向一侧帐篷后面。
“闻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王俊左手抠着右手的手指,开始寻找适当的措辞。
“我来说,他让你拒绝我的求爱,不然就杀了我,或是杀了你,或是他自杀,对吗?”闻夕言急切地问道。
王俊一愣,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王俊,我长话短说,你惹上麻烦了,这人有强烈的自毁与自虐倾向,是反社会人格分裂患者,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显然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他不是吓唬你要杀我,而是真的付诸了行动,只不过我运气好,才逃了出来。”闻夕言一边看着远处凯文逊一行人的动静,一边紧张又戒备地迅速告知王俊,他知道王俊心思单纯,说多了一个是怕王俊害怕,再就是怕王俊会在凯文逊面前露出马脚,因此没有详细说明白。
“我只能说他嗜杀如命,绝对是个恐.怖.分.子,好在这里人多,碍于公事,他还不能做什么,你今晚就和康珠他们一起住,暂时还能保证你的安全,而我也在步睿诚的保护下,莱恩不会再对我下手……”
王俊:“……”
“……你不相信?”闻夕言说了一大堆,这才发现王俊连个震惊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平静地看着自己,有点儿想笑。
“王俊!我说的是认真的!”闻夕言忍不住握住他的双肩。
“嗯嗯,”王俊偏过身子,想躲开他双手的钳制,对闻夕言道,“闻医生,那个依巴老贼真的非常坏,你刚来可能不太了解,殿下杀他是有原因的,那人绝对是该杀。殿下就是……小孩儿脾气,不爱解释,渐渐的你熟悉了他的性子就好了,他不是胡作非为的人,不然,方倾怎么会做他的副将呢?”
闻夕言被气的哭笑不得:“方倾选择他是有原因的,一个是为了搞钱,再一个是为了控制他,不然就不会只给6队倾炮的半成品了!”
王俊反应了一会儿,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闻夕言,早上出来前,凯文逊告诉过他,闻夕言会编排他的话,没想到竟被他说中了。
也许,不管闻医生怎么成熟的一个人,这时候,都会丧失理智?
闻夕言看着王俊,半晌,叹气道:“原来他早就给你洗过脑了,王俊,别的我不说了,只说你想拒绝我,如果是因为任何一个别的alpha,我都可能会尊重你的意见,但如果是他,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不会的,”王俊犹豫道,“他对我挺好的,还发了誓会好好爱我,我、我……跟他闹了好多次了,每次他都气得哮喘要发作,弄得我心脏都要不好了,我实在是经不起他这样了……”
闻夕言抓住了这话里面的重点:“你是个心软的好人,可是你不能被他的病给绑架了,难道就为了他哮喘不发作,你就要葬送你的终身幸福吗?!”
王俊仔细地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衣服兜里总是装好的呼吸器。
“这是个选择题,王俊,”闻夕言睿智的眼睛,恳切地望着他,“是你的幸福重要,还是他的病重要?!”
王俊回想着那天他把王冠退还给公主后,凯文逊来找他,给了他一巴掌,自己却倒地不起,浑身抽搐、一下下急喘倒气的样子。
最后他晃了晃头,像是不敢再想那幅画面,坚定地对闻夕言说:“那还是他不犯病比较重要。”
闻夕言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握住王俊肩膀的手。
“噗——”凯文逊站在帐篷后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忍了几分钟王俊和闻夕言的独处,屏退其他人,走过来的声音尽管很小,可闻夕言早就察觉到了。
王俊看闻夕言脸色苍白,瞬间失去了血色,连忙很抱歉地对他说:“闻医生,真的很对不起,之前是我没想明白……”
“你这个傻子,”闻夕言故意提高了声音,“同情不是爱情,你明白吗?”
“同情?”王俊思索着,他就知道自己一直很喜欢靠近凯文逊,并不知同情二字是从何而来。
可这两个字却插进了凯文逊的心口里。
“你要是同情病患的话,我们水星医院里有的是,”闻夕言道,“比他性格好和脾气好的也很多,你不能都跟……”
“放你的屁,”凯文逊忍不住走了出来,一把握住王俊的手,对闻夕言道,“你是挺值得同情的,毕竟六千三百万的财产,好点儿的珠宝都买不到几个,何谈什么幸福。王俊,走。”
“六千三百万是我一点点攒的,不是靠勒索别人所得,”闻夕言回敬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我也不是勒索,”凯文逊眉梢一挑,“是别人送来我都不稀罕。”
王俊被凯文逊拖着手牵走了,越走凯文逊的步伐越快,王俊一边喘着一边追着他,对他说:“你别、总提人家的存款……”
“他就那么点儿钱还显摆,我看不惯!”凯文逊说。
“六千三百万真的不少了,比较好的上班族年薪十万已经很富有了。”王俊说。
“啊?”凯文逊站住了,愕然地看着王俊,“国民经济已经这么差了吗?”
王俊道:“少将的工资一个月才12万,瀚洋给我看过他的存单,你想,咱们水星总共才几个少将?”
“啊?”凯文逊又很惊讶,“这么说那对兄弟一个月才12万,就在新兵营里拽成那样?”
王俊忍不住笑道:“他们拽又不是因为工资……不是,他们也不拽啊,哎,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有工资的啊。”
凯文逊皱了皱眉,心道他那位名义上的妈妈、实际上的姐姐玛格列特公主又胡来了,自从他进了新兵营之后,他的月薪就是120万,每个月按时打来,等到他做了主将时,已经是涨到300万了,所以他对闻夕言的身家财产才屡屡鄙视。
看来反腐之路,任重道远啊。
凯文逊带着王俊,走进了审讯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