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依巴姥爷还是夫人,在王俊看来,就是两个慈眉善目的异族爷爷,他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扯着他们的手就走出了办公厅外面,给凯文逊腾地方。
在街道的对面,王俊认真地看那些挑担卖货的小商贩们,卖的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货物。
依巴姥爷执掌这个地方已经有三十多年了,现今有七十多岁,什么人没见过,尽管王子殿下说这个omega是他所谓的“随行秘书”,可昨晚殿下没有收自己赠送的两个美貌的omega,单单把王俊留在帐中,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恐怕这位就是准王妃。
“喜欢什么,买什么。”依巴姥爷和蔼地笑着对王俊说。
“真的呀?”王俊回之以一笑,却瞥见依巴姥爷身后的谏中震对他不停地使眼色、瞪他,好像在怪他惹麻烦。
回到政府办公厅里,午宴已经备好,凯文逊坐于首席,与依巴姥爷夫人以及官员们言笑晏晏,仿若无事,王俊却敏感地觉察出了什么。
那就是官员们都被凯文逊揍了。
跟凯文逊待的时间长了,王俊慢慢地了解他的脾性,他脾气急躁、冲动,眼里容不得沙子,只要觉得对方做了什么离谱的事,超出他的智商容忍度(就是蠢),他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就连卜奕、莱恩这种所谓世家贵族之子,凯文逊也是动不动就将他们骂成狗,王俊看得多了以后,能清晰地分辨出alpha被骂或是被揍以后的委靡神情。
“咱们水星人大多喜欢吃鱼生,可巴尔干沙漠离海很远,这是为您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新鲜河豚,”依巴姥爷热情地对凯文逊说,“怕是招待不周,请王子殿下尝尝。”
是挺新鲜的,体重足有七八斤的虎河豚,体长70cm左右,肉白味美脂肪少,是最上等的食材,一旦处理不好,毒性也最剧。那鱼尾还在案板上甩动,厨师正在一板一眼地杀鱼、刮鱼、剃掉鱼鳞,把鱼肉切割成薄如蝉翼的一片又一片,血腥味在厅内弥漫。
凯文逊是不吃鱼生的,这位姥爷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王俊见状,不禁往旁边挪远了点儿,担心凯文逊要掀桌。
“2月的河豚,快要进入产卵期了,这时候可是虎河豚最美味的季节了,”凯文逊微笑着用筷子夹起一片白白的鱼生,评判道,“这个肉色很晶莹剔透啊。”
说完,放到了嘴里尝了尝,笑道:“油脂丰富,肉质肥美,确实达到了极致。”
依巴姥爷笑道:“殿下见多识广,这产着卵的鱼,别有一番孕味,可是鱼中的极品,殿下爱吃,老夫多多准备就是。”
“美味不可多得,尝尝就行了,”凯文逊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轻笑道,“不过我的好兄弟要来了,他倒是很喜欢这道菜。”
“殿下还有兄弟?”依巴姥爷好奇地问,王室这一支只剩玛格列特公主所生的凯文逊以及统帅的一位小公主,没听说还有别的兄弟。
“新兵营里结交的,”凯文逊的声音和缓,“您可能也听说过,于总的长子,于浩海。”
依巴姥爷闻言,筷尖一顿,老猢狲般的脸笑得皱了起来:“略有耳闻,只听说是这一届的兵王,孔雀旗第一名,于总未来的继承人。”
“是啊,听说我要来,他很是担心,只怕这里风沙太大,我迷了眼,说是几日后便来寻我,也见见这大漠的风光。”凯文逊道。
王俊、莱恩、卜奕等知情者听到凯文逊这种胡说八道都寒碜地低下了头,还“好兄弟”,差点儿打出人命来的好兄弟吗?
席间又说了些家常话,凯文逊绕着圈子说他此行玛格列特公主是多么牵挂、统帅大人又有多么不放心、他的“好兄弟”于浩海不日前来等等,王俊渐渐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求生欲,倒像是在警告依巴姥爷不要轻举妄动,他背后有的是人。
等吃过了午饭后,凯文逊又咳嗽了几声,说是哮喘旧疾恐怕要犯了,想回帐篷里休息。他面色煞白,额头有汗,那么气若游丝地说身体不舒服,唬得王俊也有些信了,紧张地牵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回到帐篷里,厚厚的门帘一拉好,一直歪在王俊身上的凯文逊突然迸发了活力,只见他大步走进浴室,先是对着马桶一顿吐,王俊急忙拿着一瓶水进去给他时,他接过了水,又赶紧把王俊推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王俊在外面听声音,他是把吃的那河豚鱼生吐了个干净,洗漱完了整理干净后,扶着墙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王俊把手伸过去摸摸他的额头,“都是汗,你不喜欢吃就跟他说啊!”
凯文逊摇了摇头,脸色白的像一张纸,王俊觉得他把苦水都吐出来了,肯定难受,就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剥了糖纸塞到了凯文逊嘴里。
“什么东西?”凯文逊含着糖,皱着眉头问他。
“麦芽糖,”王俊说,“依巴姥爷给买的。”
“那狗东西……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卜奕和莱恩、谏中震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卜奕脸色不大好看,对凯文逊说:“殿下,龙俊杰确实以无线电波传递了消息,说他们被分散开来,安排在十公里、二十公里开外的洼地,四周都是当地夷克族民兵把守着,不让过到这边来,说是王帐之处不得进兵!”
“他们都说不清楚自己在哪儿!”莱恩急道,“这地方的水星官员们也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他们跟依巴那老家伙都成一家人了,怎么会跟我们是一条心,”凯文逊哼道,“我说怎么几道命令过来,让他们从此地撤离,死活就是不听,原来是当上了土皇帝,乐不思蜀呢。”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谏中震问道,“龙俊杰他们过不来,我们就这几个人,他就算把我们杀了,都传不出去消息。”
这三人是真的慌了,离开了新兵营,一猛子扎到水星球的另一半面,黄沙蔽日,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大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凯文逊咂巴着嘴,吃着甜兮兮的麦芽糖,把鱼生的血腥味压下了不少。他气定神闲地坐到桌子后面,提笔在纸上勾勒了一张简易地图,交给了卜奕:“在沙漠里太阳是最可靠的“指北针”,中午12点,让龙俊杰在地上插一根标杆,把一块石子放在标杆影子的顶点处,10分钟后,标杆影子的顶点移动到新的位置时再放一块石子,将两点连成一条直线,这条直线的指向是东西方向,我们,就在他的西方。”
卜奕接过了纸,看着这他们在新兵营理论课上学的地图画法,立刻出去用无线电波传讯去了。
“莱恩,你对那河豚有研究,去找今天那片鱼的厨师,就说我爱吃这鱼,你为了投我所好,问他鱼从哪里来的,如果他不说,你就给他钱贿赂他,一定要套出来进货渠道,”凯文逊道,“这个渠道,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从此处逃生的渠道。”
“是!”莱恩转身跑了出去。
“谏中震,我们来时的飞机停在巴尔干机场,全水星的机场地勤都有你叔叔的亲信,我相信即使是这个偏僻的地方,也绕不出你叔叔的手掌心……”
谏中震听到凯文逊这话有些赧颜,他叔叔以及他父亲作为内阁参事议员,原本是只准从政不允许经商的,但这些年来,谏家人脉广泛,权势滔天,在各个行业特别是政府建设都插了一只手进去,捞的油水取之不竭。
凯文逊笑道:“没别的意思,去给我把飞机都拦住,别让依巴那老贼给我弄没了。”
“是!”谏中震立刻转身出去办了。
王俊看这阵势,知道事态非常严重了,他急忙问道:“我呢?我去办什么事?”
“你有什么能办的?”凯文逊嗤笑一声,把曾用来装过王俊的黑色大行李箱内格打开,将其中一小格一小格密密麻麻、横竖排列的玻璃倾弹拿出二十几只,混装投入到一个大号的倾弹铁壳中包好,又从领带里面抽出一个黑色布质的项圈,套到王俊脖子上。
“这是什么啊?”王俊低头扯着项圈,发现能把它拉成一片布来。
“风琴式口罩。”凯文逊从自己脖子里拽出同样的一个黑色项圈来,一扯开,就变成一个黑色无纺布口罩,瞬间蒙住了口鼻。
“哇,方倾做了这个?”王俊也把自己脖子上的项圈一秒拉成口罩,“这样就不怕倾弹袭击了,他怎么不全军推广啊?”
“方倾不知道我做了这个。”凯文逊握住王俊的一只手,拉着他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王俊躺的位置离他很远,手被他握住,一个劲儿地捏着、掐着、把玩着,王俊知道他没睡,只是在想事情,便忍着不说话。
“想问什么?”凯文逊说。
“我们……会被杀掉吗?”王俊问道。
“有可能,买官卖官,弄虚作假,行贿受贿,现在我掌握的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凯文逊笑了笑,“不过我骗他说于浩海快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唬住他。你不觉得我可笑吗?在这种危险的时候还是狐假虎威,要借姓于的来吓唬对方。”
“不觉得啊,于总本来就是水星的保护神,”王俊说,“小时候我做噩梦睡不好的时候,爸爸都要带我去于总家玩几天,于总像个门神似的在院子里一站,我就觉得特别踏实,睡得也安稳了。”
凯文逊笑道:“他还有这个功效。”
“是啊,后来瀚洋和浩海长大后,也有这个功效……”
这话凯文逊就不爱听了,睁开眼睛瞟着他:“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没跟他们两兄弟走啊?跟我在一起受这罪,担惊受怕。”
“不害怕啊,”王俊的眼睛眨着眨着,轻轻地阖上了,“你很聪明的,也很可靠。”
帐篷内暖气充足,烘的人浑身暖洋洋的,王俊说着说着,就闭上眼睛开始午睡了。
凯文逊有时会被他毫无戒备、蠢蠢笨笨的样子给气笑,可跟卜奕莱恩他们的惊慌失措相比,王俊确实是最镇定的那个。
连抚养自己长大的玛格列特公主,都不认为自己是聪明和可靠的,凯文逊曾经很努力想证明自己,得到她的一句夸奖,可每每都是徒劳无功。在玛格列特看来,自己不论多么努力,跟于浩海和尹瀚洋的出类拔萃相比,都是远远不够、也不值得表扬的。八壹中文網
凯文逊看着睡得酣甜的王俊,陡然萌生“做一个好男人”的新奇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