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方倾在一片温热的红茶馨香中醒来,转动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已经9点半了,于浩海早已离开,去训练了。
他的手撑着床微微蹙眉,坐了起来。很好,之前那种事后剧烈的肌肉酸胀感已经减少了很多。于浩海是个善于学习的人,除了初次开荤时饿虎扑食一般让他很难受以外,现在已经学会有节奏和适度地让彼此都爽翻天。
而且相比较别的事来说,于浩海是极其温柔和有耐心的alpha,不但能把方倾清理得干爽舒适,脖颈后面还会给他贴好标记用的清洁贴。方倾的双脚总是很凉,在被窝里时会贴在于浩海的腿肚子上取暖,等睡着了,又经常把脚伸出被子外面。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于浩海怕他冻着,早上出门时习惯把方倾的袜子给他穿好,再把他的脚放进被子里掖好。
这红茶是于浩海提前煮好的,尽管他对这“煮叶子的水”欣赏不了,但方倾很喜欢喝,所以早上临走时他煮了一壶才离开,只是没想到方倾起来得晚,茶已经凉了。
方倾洗漱后将茶再次煮沸,坐在桌子前发呆。
有时,他宁愿于浩海跟他粗暴地吆五喝六,那他正好可以借机跟于浩海大吵一架、宣誓主权,如果于浩海确实是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alpha,以方倾的脾气,那是绝对要跟他正面刚的,不讨回公道来不算完。小方医生从小到大没受过任何欺负,凭本事奠定自己的地位,心气高,能力强,在他的职业环境里受人尊重,没有人敢跟他龇牙。
可于浩海偏偏是内敛和沉默的,比如看到苗头不对,会立刻退避,忍不住吵了几句后,就会立刻甩手而去,像昨天那种情况,他就从屋子里走出去了,方倾以为把他赶跑了,往外一看,于浩海站到了门口,一种“我懒得跟你这omega计较”的样子,更是让他大为光火。
可在细节处,于浩海又无疑是细心和体贴的,让方倾有火也发不出,甚至有种“我是不是在无理取闹”的自责,就像现在,他喝着热茶,看向自己脚上的袜子,就在自我反省和检讨了。
所谓“温水煮青蛙”,就是如此,现代社会,方倾会一眼识破那些想控制他、占有他的alpha,可于浩海这种,他就弄不清楚了。
方倾浑浑噩噩地待了半个多小时,将茶喝光,突然有些纳闷,今天那经常满屋子散步的海盗哪去儿?
索明月在床上待不住,经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今天怎么这么老实,是腿真的被打断了吗?
方倾敲了敲诊疗室的门,走了进去,索明月胳膊抬起,搭在床头的栏杆上,正用一个奇异的姿势在歪着头,抱着平板电脑看剧。
“你怎么不出来啊?”方倾问他,“你腿怎么了?”
说着,他就撩起了索明月的白色纯棉睡裤,看了下膝盖,磨红的肌肤泛着青色,像是摔倒擦伤了。
索明月摇摇头:“无。”
“无”就是“没事”,这人说话比古人还省事。
方倾看着他这别扭的姿势,突然撩起他的衣袖,看到了拷在床头栏杆和手腕之间的铁铐子。
“……靠,”方倾瞪直了眼睛,“他把你铐这块儿了?!”
“嗯。”索明月说。
方倾看着他小鹿般纯净清澈的眼睛,简直是无语到极点。他立刻伸手去使劲拉扯那铁环,想把索明月解救出来,却勒得索明月手腕通红,直叫唤:“无、无!”
“真是太过分了!”方倾推着索明月的脑袋,“枉你还是海盗呢!让人铐住了也不叫我!”
索明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方倾。
他又打算走了这件事让尹瀚洋暴怒不已,早上反反复复地走出去又回来看看,又出去,又回来,最后才出此下策,如果不是上次从警局离开时把手.铐带走了,索明月都怀疑尹瀚洋根本走不出去,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他。
“我帮你出去,”方倾对索明月说,“中午我跟他要钥匙,放你出去。”
索明月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尹瀚洋反应那么大,如果真是方倾放走了自己,恐怕尹瀚洋跟方倾没完。
他伸出一根手指,意思是还有一个月,你们就都走了,我也可以走了。
方倾十分同情索明月,如果自己仅仅是跟于浩海沟通不畅的话,索明月可能就是压根没法沟通了,毕竟于浩海在自己面前还是收着脾气的,尹瀚洋却是不管不顾。方倾听到过尹瀚洋吼索明月的声音,而索明月来自于南部岛屿,对omega这生存境遇也习惯成自然了,只是皱了皱眉捂着耳朵,还没有方倾有反抗精神。
中午那俩兄弟回来后,两个omega没有好脸给他们看,所以于浩海和尹瀚洋只能一问一答,说着军中的事,在那儿自说自话、自娱自乐,缓解尴尬的气氛。
等午休结束后,于浩海要出去时,方倾背对着他给窗前的绿萝浇水,冷冷地说:“晚上我要回宿舍。”
于浩海动作一顿,这是撵人的老套路了,毕竟于浩海蜗居在这研究室里是为了跟方倾在一起,而方倾说要回宿舍,自己当然不能赖这里不走了。
“你现在是发情期……”
“我没有!”方倾提着浇水壶转了过来,看着他,“我没有发情。”
于浩海是懵的,方倾的身体明明是热情地回应他的,但眼睛却很清明。他不知道方倾在病中是会一直处于假性发情的状态,身体是能够的,特别适应,但神志是清醒的,精神也是被虐的。
“好吧,你不用回去,晚上我不来了。”于浩海将大衣披上,神情沮丧地走出了研究室。
为什么他觉得幸福到极致的事,对方倾却是不幸的,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这能归结到方倾的病情上,或许他还能理解和体谅,可如果归结到方倾不够爱他或是不打算爱他了,那他将如何是好。
走出研究室,经过外面的实验室里,林医生和几位护士正在夸闻夕言,说他成功地修复了病人的踝骨,手术做得漂亮云云,闻夕言忍不住得意道:“哈哈哈那是当然了,要说正骨修复圣手,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小方医生也不行吗?他可是能把断腿接上的人。”一旁的护士在打趣道。
闻夕言开始嘚瑟道:“小方医生啊,那也是我的徒弟,之前在骨科实习,他还是给我打下手的小助理医师呢!哈哈哈哈……”
于浩海正触霉头想找个人撒气,就看到在那耀武扬威讨人嫌的闻夕言,想起昨晚方倾说闻夕言给他看过瀛洲贩卖omega的黑市照片,立刻找到了和方倾吵架的“元凶”。
他冷笑道:“哦?闻医生拿不住枪的手,能拿手术刀吗?”
这话说得声音大且突兀,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拿不住枪?”
“是啊,”于浩海轻笑道,“第26届孔雀旗选拔考核里,第四名的士兵,闻夕言,可谓是文武全才,最受人期待,结果协同作战时手一抖,一梭子子弹把最亲密的战友打成了马蜂窝,这样的‘丰功伟绩’,难道你们没听说吗?”
方倾在里面听到了于浩海的话,立刻冲了出来制止他:“于浩海!”
“我说的不对吗?闻医生?”于浩海站到闻夕言的对面,直直地盯着他。
闻夕言的脸色变得惨白,贴在裤腿边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他惨笑道:“对、对。”
说完,他转过身,脚步踉跄,十分失态地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方倾朝于浩海嚷道,“你怎么能去揭他的伤疤?”
“他可以抹黑我跟我弟,我就不能反击?”于浩海问。
“什么抹黑?”方倾大声说道,“他说的是事实而已啊!”
“我他妈说的也是事实!”于浩海发完火,疾步走出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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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闻夕言在室外的水龙头下,双手接了一大捧水,泼到自己脸上,洗了把脸。
这室外的长排水龙头是方便alpha们训练完来这儿洗脸洗头发的,天冷了以后,大伙儿都到室内的水房里用温水洗,没人再来这儿了。
可即使这样,这刺骨的冷水,也散不去闻夕言脸上的灼热。
真他妈丢人呐。
闻夕言低着头看着水泥池子里自己的倒影。
闻夕言,你活得好狼狈,还总忍不住嘚瑟,这嘚瑟地欢快,就被打脸了吧?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倒影,正在那自嘲地笑,头发散到前面,遮挡了周围的视线,突然,一片叠的整齐、干净洁白的小毛巾,出现在眼前。
闻夕言侧过脸,看到了一旁站着的王俊。
王俊掂了掂手上的毛巾:“擦擦脸。”
闻夕言站了起来,一脸一头的水珠:“中午好。”
“好,”王俊又晃动着手催促着,“给你。”
闻夕言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饶是他平时能言善辩,此刻这窘迫被王俊撞到,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不好意思,我们都知道了。”王俊说。
闻夕言:“……”
王俊看他木着脸瞪着自己,便解释道:“都怪你太帅了,刚来时我们就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所以你那些事我们都知道了。”
闻夕言:“……部队里不是没网吗?”
“有地方有网啊,”王俊笑道,“小卖部里啥都有。”
闻夕言想问他小卖部究竟给他多少提成,他每天都给小卖部出谋划策、开展各项业务,可他现在神情萎靡,开不了玩笑了。
王俊见他欲言又止,便拍拍他的肩膀:“那件事也不全怪你,最后都没追究你的责任,可见不是你的错啊。协同作战本来就是真枪实弹的考核,死亡率既然控制在2%,那就说明是有牺牲的可能,你不要太自责了。”
闻夕言被王俊这种蹩脚的安慰逗乐了:“死亡率不是这么解释的……算了,总之,当年确实是我的错,我判断失误,走错了位置,杀死了我的战友,这是事实,上头不追究我的责任,也是希望我将功抵过,只是没想到,我从此拿不了枪了。”
王俊知道这确实是很大的心灵创伤,如果放到他自己身上……他恐怕再拿到枪的时候也有心理阴影,于是他叹了口气:“闻医生,你当医生之后救了很多很多人啊,我相信你的战友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得到安慰的,毕竟他的‘死’,换了那么多人的‘生’。”
闻夕言又一次被王俊这奇葩的安慰弄得迷茫了:“这还能这么算吗?”
“能啊,都说生命是无价的,但生命之间,也是有换算方法的,”王俊扒拉手指给闻夕言看,“我们一个战士的牺牲,会换来很多户人家的安居乐业、幸福生活,那我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啊,假如我的牺牲换来了像你或是小方这样的人才活着,那我在地底下,也会觉得这比买卖很划算吧。”
闻夕言想到那死在自己枪下的战友,是那么豪情万丈和宽容大度的人,他与自己一同进新兵营,一同早出晚归、没日没夜地训练,包容自己各种文人酸气的刁难和玩笑,没准儿也傻乎乎地跟王俊这样想的,做了枉死鬼。
他不由得荒谬又无奈地笑了,为自己竟给自己找这样的理由开脱而羞愧,却不得不承认,他竟得到了一丝宽慰。
“你笑了,”王俊有些开心,“太好了。”
“谢谢你,”闻夕言沉沉地松了口气来,“我好受不少。”
王俊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谈笑风生的闻夕言,原来是在自责的枷锁里生活着的,这样的人生好苦啊。
他抓住了闻夕言的胳膊,带着他去到了小卖部。
站在棉花糖大铁圈边上,闻夕言有些窘迫:“呃,据我所知,这都是alpha给omega做来吃的。”
“哎呀,那有什么了,”王俊拿着木棍熟练地一圈圈缠着棉花糖,“单身的omega多了去了,都是我给做的。”
“有提成吗?”闻夕言终于忍不住问了,“这小卖部给你多少提成?”
“唉,没有提成,”王俊摇了摇头,“我是还债的。”
“还债?为什么?”
“因为我的缘故,原本卖得最好的荔枝类产品被取缔了。”王俊低着头说。
闻夕言听的一头雾水,但没等问,手里已经被塞了一个白色棉球了。
“呃……我回去吃……”
“你就在这吃嘛,我看看。”王俊期待地看着他。
盛情难却,闻夕言只好把脸怼上去咬了一大口,沾的自己睫毛和鼻尖上都是甜霜。
“哈哈哈!”王俊笑道,“alpha果然都不会揪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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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夕言拿着棉花糖面带微笑地往队医室里走,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远处站着的凯文逊盯上了。
王俊的人缘特别好,在小卖部给各个omega制作棉花糖的事凯文逊见怪不怪,可闻夕言一个alpha腆着脸在一边等着王俊的棉花糖,还拿在手里边走边吃,笑得一脸猥琐,凯文逊就杀心顿起。
下午alpha越野跑去了,他一个人闲来无聊,去到了小卖部,看到这碍眼的棉花糖制造机,不客气地踢了一脚,对老板娘说:“把它给我扔了,看着碍眼。”
老板娘心中大骇,这段时间小卖店的g.d.p全靠这个铁家伙,王子殿下一个看不顺眼又要扔了,这可怎么好?
这小卖部是东西苑士兵们的活动基地,老板娘早看出凯文逊、王俊和尹瀚洋之间的“三角恋”来了,可惜这所谓的三角恋,只有凯文逊一角在那瞎恋,另外两个人都不知道。
凯文逊一来就不让小卖店卖荔枝了,之前因为尹瀚洋的信息素是荔枝,荔枝是卖得最紧俏的商品,王子殿下二话不说不让卖了,这又要把棉花糖给取笑,老板娘坐不住了。
“别吧,殿下,”老板娘小声说,“这是王俊最喜欢的了。”
“他喜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凯文逊嘴硬道。
王冠的事凯文逊是私下跟老板联系的,他也知道老板娘八成也知道了,但当面肯定不会承认。
老板娘只好换个角度说:“……尹少将,他、他有男朋友了,经常带过来,也要吃这个。”
“他男朋友?”凯文逊疑惑地问,“还带到这儿来了?
“是啊,高高瘦瘦的一个医生,长得很漂亮。”老板娘心道,求求你了,放过荔枝,也放过棉花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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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方倾被日头西晒给晒得奄奄一息。
昨晚劳累过度加中午跟于浩海对着吼,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阵逐渐接近的嘈杂声。
“尹瀚洋坠机了!”
“什么?!”
“尹少将的飞机掉下来了!生死不明!”
方倾猛得抬起头,外面的林医生冲了进来,声音发着抖:“尹少将……坠机了,在机场那里,让咱们赶紧过去!”
方倾立刻起身,桌角撞了腰,一阵剧痛袭来,简直是天旋地转,他揉着腰往前跑,隔壁诊疗室里一阵剧烈的响动,索明月用短刀砍断了手.铐,率先冲了出去。
此刻也不管什么海盗不海盗的了,方倾在后面只一会儿,就看不到索明月的影子了,他脑中一片空白,心跳砰砰作响。
坠机了,找到在哪儿了吗?飞机炸了吗?人活着吗?没及时跳伞吗?于浩海在附近吗?
可等到跑到东苑时,方倾却觉得不对了,消息应该是最后传到致远楼后的实验楼队医室里,怎么东苑这么安静呢?
糟了!有诈!
“索明月!”方倾加速往前跑着去追索明月,可索明月早就跑过去了。
“这是谁?”
“不认识啊,头发咋这么长,跟鬼似的。”
“是个女的?”
“不像……”
东苑在列队抗暴晒训练的alpha战士们眼瞅着这一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的男子,都在莫名其妙。
“我靠,这是索小虎!那个海盗!”去过隐崎岛的alpha战士认出了他。
“海盗?海盗有胆子跑这儿来了?”
“咱们是不是得擒住他啊?”
没等他们动手,索明月已经先动手了,他抓着alpha战士们一个个看,想找尹瀚洋,或是于浩海也行。
从机场往这边走的于浩海和尹瀚洋手里拿着航空帽,正回答着左阳旭和雪莱的问话。
于浩海道:“f-36战斗机抵达战线的稳定度比35提升了不少,模拟对抗的时候,它比较早地获得了战场态势的感知信息。”
“35上坡时对抗的气流强度更猛,”尹瀚洋说,“但36的雷达和红外,还有数据链、电子战系统、告警系统,都融合为一个……”
“海盗!海盗!”护卫兵从远处冲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雪莱上将问道,“哪有海盗?在兰特辖区吗?”
“在我们营里,”那年轻的护卫兵第一次看到活的海盗,嘴唇有些哆嗦,“正在那儿扒拉我们的士兵!”
“什么?”左阳旭竖起了眉毛。
“……靠。”尹瀚洋连忙往东苑操场跑去,于浩海紧随其后。
“你给我站好、立正!”莱斯利用电棍指着索明月,“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洋洋!”索明月对莱斯利嚷道。
“什么洋洋,你怎么都进来了!”莱斯利忍不住朝他吼道,“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索明月见莱斯利用电棍指着他,以为这长长的东西是把枪,立刻揉身上前,一把握住了电棍另一头,要“夺枪”,莱斯利将电棍往回拽,俩人打了起来。
莱斯利见他身高以为是个alpha,可转过头来看到那雪白的脸和曼妙的腰,看着又像omega,这么你争我夺,索明月力气很大,莱斯利几次差点儿失手,又觉得他是个alpha,终于,莱斯利推动了电棍上的开关,火花四溅,电到了索明月的手。
索明月被电得手和胳膊痉挛,腿又被打了几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莱斯利又去电他的脚踝骨,滋啦作响。
“等一下!”方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远处跑来的尹瀚洋快,莱斯利又伸手过去时,被尹瀚洋踢到了电棍,将索明月挡在身后。
“呜呜——”索明月抓住了尹瀚洋的胳膊瘸着腿站了起来,一只脚不敢点地,着急忙慌地检查着尹瀚洋的脑袋和身上,看他各种器官都没搬家,才呜呜地后怕不已。
“我没事我没事!你怎么了?”尹瀚洋看到他被电得发红的手和痉挛的腿心疼不已,责怪道,“你怎么出来了?”
方倾已经奔了过去,这下跟于浩海雪莱左阳旭莱斯利等人打了个照面,西洋镜被揭破了。
“你是哪位?”雪莱瞪着索明月,一双虎目环视在场的人,“这怎么回事?”
“这件事,是这样的……”于浩海起了个头,然后喉结上下滚动,没了下文。
撒谎对他来说太难了。
“怎么回事,您还看不出来吗?”凯文逊在队伍中冷笑道,“于浩洋、尹瀚洋,私通海盗,图谋不轨,意欲叛国!”
卜奕接话道:“咱们新兵营是军事重地,也是秘密基地,他索小虎是海盗首领,竟然在这里出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待了多长时间,窃取了多少机密,这件事可不小啊,细究起来,咱们都难辞其咎。”
尹瀚洋轻笑道:“他是奔着我来的,窃取的就是我这个机密,怎么着吧?你们现在就要审判我?”
“尹瀚洋!”莱斯利警告道,“不要乱说话。”
于浩海说:“索小虎虽然名义上是海盗的暂代首领,但实际上已经是尹瀚洋的夫人了,来到这里……呃……考察一番,对我们以后的合作,各项军事活动的开展……都有一定益处……”
方倾翻了个白眼,还能指望你说出个什么来?
远处绕着操场跑的omega士兵们加速跑完了全程,回到alpha列队的旁边集合站好,伸长了脖子,一个个像小鹌鹑似的看着索明月和方倾等人。
“各位,”方倾朗声道,“索小虎确实是尹瀚洋的夫人,但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众人都看向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身患哑疾,是我的病人。”方倾说道,“隐崎-格陵兰岛一战,大家都知道,索小虎带队协助我们的战士,顽强抗敌,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当时,我方承诺索小虎,要帮助他们完成一个心愿,双方都写下了协议,于总盖章。雪莱将军,是不是有这件事?”
“没错,”雪莱道,“确有此事。”
“这个心愿……当时理解岔了,就没完成,前段时间我收到了昶洲打来的电话,于总说索小虎更改了愿望,让我治疗他的哑疾,是不是这样?”
这话方倾问的是索明月,索明月已知自己跑了出来惹下了祸,听方倾这么问,便答道:“是。”
“他会说话了?”谏中震听到后很震惊,“他不是哑巴吗?”
“由于我这段时间的精心治疗,他已经会说几个字了,”方倾继续说道,“之所以不告诉大家,索明月在此地,是怕影响大家的训练,毕竟也到了快协同考核的时候了,不该多生事端。”
凯文逊笑道:“说的真是天衣无缝,方倾,我看你都可以从政了,但你再怎么狡辩,也无法解释你们把一个海盗放进军事重地的事实,根据水星法律,你们这几个知情者都该送去审讯……”
方倾捞起了索明月的手腕,给大伙儿看:“我把他拷在我的诊疗室里,没问题吧?我的诊疗室只一张床,再什么都没有,算不上‘军事重地’吧?”
众人大骇,这海盗被拷在屋里?这么多天?
凯文逊看到索明月手腕上的铐子也怔住了,他真的乖乖地被拷着了?
“想要治病当然要付出代价,”方倾不卑不亢地说,“有的人不惜卖了房子和家中所有产业去治病,而这海盗要治疗哑疾,失去几天自由又有什么了?再说了,这是普通海盗吗?他的海盗兄弟可是遍布各个岛屿,从良的且住在岛上的海盗原住民们,更是数不胜数。”
这后面几句话隐隐地有了威胁之意,卜奕和谏中震等人不再吭声了,凯文逊见这一仗竟然被方倾巧舌如簧给搪塞过去了,他心有不甘道:“这新兵营里到处都是监控,你敢说他没到我们的行政中心?”
行政中心是将军楼第13层,好死不死,索明月压根就没去过将军楼,方倾是知道的。
方倾笑道:“那就请便吧,监控随你们查,我敢拿我的人头担保,索明月生活起居就在我的诊疗室里,随便你们查,不过呢,我先把话放这儿了,这海盗有自己的岛屿自己的军队,他是哑巴可不是傻子,将来我们也许还有能用得上他的时候,我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希望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毕竟现在水星最大的敌人不是海盗,而是变异人。”
方倾将利弊已经摆到这处,众人也都明白了,雪莱上将换上一副脸孔,微笑道:“方医生说的有道理,既然是于总那边盖了章借了兵,还打了胜仗,咱们就应该把事情给做完、做好,答应好了的报酬就该付给对方,我这边代表军方,也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索明月单手扣到左前胸上,恭敬地朝雪莱上将行了礼。
事已至此,谁也不能说什么了,凯文逊咬着牙嗤笑道:“真是世风日下,海盗能在军营里如此横行了,这就是军权胜于王权的结果,尊严都被踩在脚底下了!”
方倾知道凯文逊不会善罢甘休,这确实对他这王室代表来说,是一种轻视,而他又想放索明月走了,便借机说道:“索小虎,现在你的病也好了一些,如果你想走的话……”
“方倾!”尹瀚洋在一边忍不住出声。
于浩海警告地看了尹瀚洋一眼,勒令他闭嘴。此刻已经到了敌我之分的危急时刻,谁都看得出来,方倾是使出浑身解数拯救尹瀚洋和索明月,让他们得以两全。
“回。”索明月干脆利落地说。
他转过身看了尹瀚洋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站住。”尹瀚洋叫道,“我让你站住!”
索明月装作没听到,加快了步伐。
尹瀚洋苦笑着一把撕下少将的孔雀翎肩章,对雪莱将军、左阳旭长官、莱斯利长官以及于浩海方倾等人道:“我在这儿待不了了,我退伍。”
“什么?!”雪莱、于浩海等人同时出声。
尹瀚洋提高了声音,故意让那个越走越远的狠心人听到:“我说,我退伍,我不当兵了!”
于浩海的脑子嗡的一声。
眼前的尹瀚洋和小时候在地上打滚、撒泼耍赖的尹瀚洋的脸重合了起来。
他还是那个只要违背他的意思就满地打滚的漂亮男孩,十几年过去,他一丁点儿都没改变。
索明月转过身来,微张着嘴,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尹瀚洋。
啪的一声,那少将肩章被尹瀚洋撇到了地上,原地打着转儿。
尹瀚洋朝索明月的方向走去。
“慢着,”一直宠着尹瀚洋、极其爱才的左阳旭长官不干了,他一把拽住了尹瀚洋的胳膊,声音颤抖着对方倾说,“方医生,我觉得那海盗的病,你也没治完全吧,他还是就会说一两个字啊,你要不再治治?”
“对对,”莱斯利就坡下驴,如梦初醒,立刻过去拽住了索明月的胳膊,把他往回拽,“我还想跟你再切磋切磋,你被我电棍打了,不服气吧?咱们再练练!你带着200个兵打死了那么多变异人,总不能就会说几个字就完事了吧?”
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坚决不能让尹瀚洋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少将跑到荒岛上去打渔,培养出这么个少年将军多么不容易,长官们实属不易!
方倾一看这情形也明白了过来,他万万没想到尹瀚洋能做出这种让步,突然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他挽住索明月的手小声问道:“你还走吗?”
“不,”索明月还是看着尹瀚洋,眼中是惊喜,也是被震撼得迟迟缓不过劲儿来的感动,“不走。”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他和尹瀚洋的结局,但从没妄想过尹瀚洋会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