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冬天,寒凉刺骨,早上四点多,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浑身打冷战。
尹瀚洋和刘赢、孙信厚、高鸿飞等人已经背上了负重包,早早地下了楼,准备先来个5公里负重跑做一天训练前的开胃菜。
当他们活动筋骨、左右晃动头,一边拉伸手臂做准备活动,一边从前阶树林往兰特海方向走时,碰到了同样背着负重包与他们碰头的于浩海。
“你这是已经跑完了?”刘赢忍不住咂舌,“你晚上都不睡觉吗?我们起的已经够早了。”
“跑完了。”于浩海脸上闪过一丝懒懒的餍足,手向后轻轻拍了拍负重包,从他们对面快速经过。
“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比我们强太多了,还那么刻苦训练,一天都不休息,真是服了!”孙信厚晃了晃头,深感疲惫。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分天赋,九十九分的努力?”
“那他是九十九分天赋外加九十九分努力?我数学不够用了。”
“练吧!羡慕不来!”
尹瀚洋站在那里,看着哥哥那欠打的样子,又回头看到他背着的包,突然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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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倾请了病假,佯装发低烧,身体不舒服,躺在宿舍床上挺尸。他本来不想请假的,但于浩海说“你要是不请,我就帮你请”,方倾实在是怕了他,只好在莱斯利鄙夷兼嫌弃的目光下,哆嗦地把体温计递上去。
莱斯利有些怀疑,方倾身着一件深蓝色高领毛衣,站在那里低着头,神情委顿。莱斯利伸手到他额头上按了一会儿,确实有些热,便嘱咐道:“去队医室看看吧。”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了。”
莱斯利没交过男朋友,“人事不知”,尽管觉得他有点怪怪的,还是放过了他。
这次于浩海是有备而来,他慢条斯理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润滑液时,方倾整个人都怔住了。于浩海看他那笨笨呆呆的样子,笑道:“拖人从外面买的。”
“你想怎么样?”
“不做到最后,但有这个,不会弄伤你的腿。”
尽管如此,方倾今天还是腰酸腿疼,浑身无力,被巨型藏獒摁住啃个几遍,也就是这个结果了。
一觉睡到了中午11点半,他爬了起来洗了把脸,把昨晚的睡衣放到腿上,低头研究了半天。那个人的耐心不足,解了一会儿就开始撕,扣子掉了四个,昨晚在方倾的强烈要求下,勉强给裤子留了个全尸。
方倾来时青羚给他装了不少备用衣服,但睡衣就两套,现在天冷,另一套还在阳台上挂着没干,身上这套褴褛的睡衣,方倾得想办法给扣子缝好。
他从架子上找到了刚来部队时统一发给每个omega的针线盒,这玩意儿他拿到手里还没用过,实际上,是他长这么大,什么手术刀、手术针都用过,单单绣花针没用过。
他拿着线往针眼里穿过,然后把扣子从针头穿过去,掉到衣服上,大概比量了一下,开始缝,好不容易缝完了一个,把扣子往对面一扣,得,缝得太紧,没留余地,扣子牢牢地扒在衣服上,根本扣不进去。他一心急,针扎到了手指头上,留出了一滴血,正放到嘴里吸吮的时候,门开了,方倾噔的一声躺回床上,闭紧眼睛。
“醒了?”袁真拿着红色木质食盒走了进来,到方倾的床下,“别睡了,起来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方倾坐了起来,心道于浩海这人怎么又让袁真给自己送饭,他一起身,睡衣的衣襟敞开了,露出腰上一侧青红色的大手印以及胸膛、脖颈上密布的吻痕,袁真显然没见过这种场景,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偏到一边,方倾又砰的一声躺倒、挺尸,把被子一拽,蒙到脸上。
气氛开始尴尬,半晌,方倾在被子里说:“谢谢你,麻烦放我枕头边上吧。”
耳边传来针线盒打开,取针的声音,袁真说:“不会缝扣子吧,给我吧。”
方倾僵在被窝里,慢慢把穿着的睡衣脱了,递出被子,又拽着毛衣套上,这才从被窝里又钻了出来,耳尖红红的。
“你吃饭了吗?”方倾一边问,一边打开食盒。
“吃过了。”袁真接过方倾的睡衣,坐在对面下铺,把方倾缝错的扣子拆掉,开始穿针引线,缝扣子。
“谢谢,”方倾有些别扭,自从上次和袁真打架,已经接近两周谁都不理谁了,“昨晚你帮我留的门吧?”
“嗯,”袁真说,“我得谢谢你,你没告诉他。”
“不告诉他是有私心的,”方倾不避讳地说,“我不想他对你有别的看法。”
“你想多了,就算你告诉了,别扭的也是我自己,他只会更无视我。”
袁真见方倾不说话了,抬头看他又是那种微微蹙眉,一种审视不明生物的表情,两颊一鼓一鼓咀嚼食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又想问我图什么是吗?”
“不问了,我不想再揍你了,”方倾握着保温杯,喝了一口,有些惊讶,“这个还是热的果汁。”
他又用筷子挑起食盒中的鹅肝牛油果寿司卷,放到嘴里,入口甜腻,食材非常高级,他不禁咋舌:“怎么又把雪莱将军的午饭弄来了,那将军吃什么?”
“浩海把他自己那份午餐让给你了,平时他跟雪莱上将吃的一模一样。”
方倾一愣,随即道:“怎么这样啊,太骄纵他了,其他长官们怎么想?”
“没办法啊,”袁真笑了笑,“雪莱上将很重视他,一定要给他最好的,其实在家里,明面上瀚洋喜欢撒娇讨懒,看着好像受宠,但实际上家里人都看浩海的脸色。”
“都是你们这帮人惯着他,才害得我……”害得我跟他正常沟通都很困难。
袁真扫视着方倾尖尖的下巴,没有血色的苍白的脸和发青的眼底,轻笑一声:“多担待吧,他每天压力都很大,当然需要在你身上发.泄一下,毕竟也不小了,该懂的都懂了。”
方倾听着这话十分不适,眉心直跳,有些不可思议道:“……什么?”
袁真已经把睡衣的扣子都缝好了,放到了他的枕边,轻声细语:“以后买几款没有扣子的衣服吧,他脾气很急。还有,他不能主动找你的时候,你也要不停地去找他,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袁真说完,放下东西要出去,方倾忍不住喊住他:“袁真!你能不能清醒清醒?摆正位置,不要把仆人演得那么入戏,堂堂正正做他的战友,或是做我的情敌不好吗?你可以去……”
“仆人怎么了?仆人也是他的人!”袁真打断他,转过身看着他,冷冷的说,“还是你想说别的?方少爷果然是名门公子,骂人都不会骂,我替你说,我犯贱,我是个贱人,对吗?”
“我真的理解不了你……”
“用不着你理解,我做什么都是我愿意,你也摆正你的位置,乖乖地躺下伺候好他就行了,我们各有各的使命。”
袁真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雇人替他们兄弟俩洗衣服了,为什么?显摆你有钞票?为什么连我这点幸福都要剥夺?”
方倾:“……能用钱解决的事,我为什么要用你?我自己又不会洗。袁真,我知道你很爱他,为他付出很多,基于同理心,我都说不出也做不出什么来对付你,但你能不能,至少……别那么可怜。”
“我不可怜。”袁真说完,就冲出了寝室。
他在走廊里跑了起来,跑得极快,走廊对面窗户开着,冷风灌了进来,把他单薄的衬衫吹得鼓涨了起来,头发也朝后面扬起,他的心跳得像沉重的鼓点,似乎盖过了脚下跑步的声音,一下一下,砸着他沉闷的心,让他有种失重的晕眩。
“袁真!”方倾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随即拦腰抱住他,把他从水房的窗口上拖回到屋内,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你疯了吗?”方倾猛得扇了他一巴掌,“你要跳下去?!”
“没有,”袁真气喘吁吁的,从地上挣扎着要起身,起了半天没起来,后知后觉,他的腿都吓得软了,嘴里却还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想透透气。”
“疯子,你这个疯子!”方倾按住腰胯酸痛的地方,艰难地向后,头靠在了墙上,累得直喘气,“妈的,跑死我了。”
“我没想怎么样……”袁真的脸上泪水纵横交错,他伸手抹了一把,似哭似笑,“真的,我很好……”
方倾直翻白眼,过了一会儿,等到袁真平息下来,已经扭开水龙头开始洗脸时,他问:“时速是不是有9秒了?刚才,有没有一百米?我靠,我可以啊!”
袁真睁着眼睛,水珠从他额头、脸上慢慢往下滴落,他看着在那儿自吹自擂的方倾。
“这应该是我训练以来的最好成绩了,”方倾深以为然,拍了拍袁真的肩膀,“谢了,战友,感谢你激发出我的潜力。”
方倾往水房外面走,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对了,即使你这样,于浩海的脏衣服我也不会给你的。”
“……好的。”袁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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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方倾午觉醒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想起袁真说的什么“发泄”、“躺下”、“伺候”之类,心情颇为不爽,他爬起来穿好衣服,去到操场,找大部队去了。
alpha和omega们在大型练功房里自由搏击,用左阳旭的话,ao混练,效果加倍,果然战士们气势恢宏,喊声阵阵,用不到俩小时就完成了当日训练任务,接着是自由练习,alpha们便纷纷去指导omega。
莱斯利口干舌燥,大声喊道:“alpha们听好了,只准‘指点’,不准给我上手!”
左阳旭小声笑道:“你电棍今天都没电了两次了,歇会儿吧。”
“你还挺乐的?”莱斯利看着他说,“这里面三千个alpha,你能保证□□起来咱们俩能控制住?你提议的混练。”
“你看那位,”左阳旭扬了一下下巴,让他看于浩海,“沙袋都要碎了,有他在谁敢啊?”
“今天状态挺好啊,”莱斯利微笑地看着于浩海,于浩海拳风刚劲,左右开弓,只打得粗皮沙袋晃动不止,他背后肌肉魁梧蓬勃,晶莹的汗珠从油亮的棕色皮肤上滑落,“这家伙不愧是能单挑变异alpha的人。”
“天生的战斗机器,水星上难得一见的蓝种人。”左阳旭感慨道。
“蓝种人自古出将才,为什么成不了君王呢?”莱斯利问。
“太桀骜不驯了。”
方倾推开门,进到了练功房,朝莱斯利走去,敬礼。
“身体好了吗?”莱斯利把方倾拽了过去,按住他的额头,“不烧了。”
“好多了。”方倾笑了笑。
“今天先别练了,在一边儿看着。”
“好的。”
“你……”莱斯利想问,他是不是注射了抑制剂,又想问,是不是过量注射了抑制剂,毕竟omega发烧,大多与这有关。可这问题都属于隐私范围,他看着方倾明晰清朗的侧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王俊穿着白色跆拳道服,眼巴巴地瞅着在一边提踵练习器上做腿部练习的凯文逊。
他怎么变得这么大一只了?原来只是坐在轮椅上矮矮的一坨,再加上迷惑人的脸,只觉得“软萌好欺”,王俊推着他的轮椅跑来跑去,他都没有办法,现在,突然变得凛然不可侵犯了。
凯文逊练了一会儿,走了下来,用手巾擦了擦汗。
王俊悄悄地走到他旁边,扯了下他的胳膊衣袖,想看看他的正脸。
“干什么?”凯文逊把胳膊拽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用眼底的光,冷冷地看着王俊。
“没、没什么。”王俊摇了摇头。
林珀西在一旁笑道:“是不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王俊真诚地叹了口气,“还是坐在轮椅上好玩儿。”
身旁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恭喜凯文逊“康复”,只有王俊说,还是希望他坐在轮椅上。
凯文逊觉得跟这呆子没啥可说的,就去举重了。他虽然心脏不大好,但手臂和腿部力量足够,一番准备后,深吸一口气,举起了240斤的重量,大伙儿都在一旁鼓掌。
左阳旭连忙喊道:“哎,悠着点儿,刚恢复,方倾,麻烦你去看下。”
方倾应了一声,去到放下杠铃、流着汗的凯文逊身前,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回头挥挥手,表示没事。
“呼吸器带了吗?”方倾转过脸,小声问凯文逊。
“不用那玩意儿。”凯文逊搓了搓手上的白色镁粉。
“你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啊。”方倾说。
凯文逊:“管好你自己。”
“我有准备!”王俊跑到场边,把自己平时斜跨着的包拿了过来,给方倾看,“这个是呼吸器,还有这些,是‘快速救心丸’。”
方倾把呼吸器拿在手中,看了下剂量和口栓,点点头:“这个可以,这些……救心丸,六十岁以上老头儿才能用上,他目前还用不着。”
凯文逊看着王俊手里的粉色呼吸器和瓶瓶罐罐的什么鬼救心丸,脸上倏地升腾起一种奇怪的神色,像是愤怒的前兆,又像是吃惊、害羞和没想到杂糅在一起,方倾看着他唱大戏一样的脸,正要说话,凯文逊一把将王俊推倒在地,药丸和呼吸器掉了一身。
王俊哎呦一声,屁股摔得很痛。
“不用你管!”说完,凯文逊就冲到跑步机上,咔咔按着按钮,把时速按到了20km/h,跑了起来。
方倾把王俊搀扶起来,东西给他装包里,对王俊说:“甭搭理他,他好着呢,你看他像不像激动的仓鼠,在那疯狂跑圈。”
王俊立刻被逗笑了,连连说:“像,真的很像!”
“有事吗?”于浩海戴着拳击手套走了过来,看了看方倾和王俊,又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在跑步机上的凯文逊,活动了一下手腕。
方倾连忙说:“没事,没事!”把这尊大佛安抚住,王俊见状,立刻跑走。
于浩海低着头,看着方倾,沉着声音问:“你怎么出来了?”
“睡饱了,太无聊了。”方倾说。
“嗯。”于浩海想摸摸他的头,却忘了戴着拳击手套,一个黑色的大圆手就轻轻地按到了方倾的头上,泰山压顶似的,笼罩住方倾的头,遮住了练功房里的灯光。
“干嘛呢于少将,沙包不够你打的啊?”莱斯利喝道,“按我们omega的头干嘛?!”
于浩海连忙收手,和方倾对望着,俩人都笑了。
他转过身对莱斯利解释道:“我巡视。”
“那你继续巡!”莱斯利嚷道。
于浩海只好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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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来了!”
“谁跟谁?”
“汪杰和孙信厚!”
“因为什么啊?”
“他们俩都要教章楠,没说两句就打起来了!”
于浩海听到那边的喧闹声,连忙跑了过去,只见汪杰和孙信厚已经开始互殴了,汪杰一拳朝孙信厚的太阳穴处挥了过去,孙信厚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重重地朝汪杰的左肋下劈去,力度极大,像是生死仇敌一般拼尽全力,发出肌肉碰撞的沉闷声响,尹瀚洋在一旁拉架,硬是拉不开两人,倒是挨了汪杰一拳,被打得左脸红肿起来。
“别打了!”尹瀚洋又去拽两个人,被孙信厚推到一边。
于浩海走了过去,像是砍瓜切菜似的朝俩人的后脖颈一人劈了一记,俩人立刻头晕目眩,委顿在地,腿微微颤抖着,竟是站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莱斯利和左阳旭已经冲了过去,把俩人拽了起来问话。
“那谁呢?”
“章楠去哪了?”
“不见了,估计是跑了……”
汪杰和孙信厚这时却突然默契起来了,一声不吭,任由莱斯利和左阳旭怎么骂,都不说是为了什么。后来,长官们以为俩人是练武时发生了摩擦,就一人给了几棍子,权当无事了。
方倾在一旁坐着吃瓜,听到omega说是什么桃色纠纷,主角其实是章楠这个omega,可俩alpha为他打起来,事情闹大时,章楠又跑了,不知道躲哪去了。
方倾捡了这个笑话,在一旁傻乐。
他在一旁到处看,看到了袁真,挺奇怪的,别人都在练武,他在那儿拿着一把刀,对着个木桩狂砍,似乎是练刀法。
有胆子大的omega,不论是练拳还是练跆拳道、截拳道的,看到于浩海路过,就向他请教,于浩海见对方比划几下,便指点一二。
于浩海这样在练功房里巡视时,快要路过袁真了。
方倾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看到他要走过去时,就默默地跟了上去,佯装跟墨菲在讨论重力拉伸器材,实际有意无意地看着于浩海,听他跟袁真说什么。
“你在这儿练刀?”于浩海看着袁真手里使的那把弯刀,和木桩上的刀痕,有些奇怪。
“是啊,我喜欢刀。”袁真用手背擦了擦汗,唇角上翘,将刀递给了于浩海。
灯光照在于浩海古铜色轮廓硬朗的侧脸上,犹如镶了一层温柔光晕。他是玩刀的好手,看到这东西就像看到了玩具,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刀在他手里翻转腾挪,像是一片银白闪光的树叶。
“太轻了,”于浩海点评道,“你用的话杀伤力不够,还是练练枪吧。”
说完,他把刀靶递给袁真,袁真接好,他便走了。
不一会儿,他侧过头,笑了一下:“跟着我干嘛?”
“我也喜欢用刀。”方倾说。
“噢,”于浩海点了点头,“什么刀啊?”
方倾迟疑了几秒:“手术刀。”
“噢,”于浩海不着痕迹地笑笑,“那比我强,我的刀都是用来杀人的,你的是救人的。”
“算你识相。”方倾笑了起来,又傻乎乎地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