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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落在了苏清秋脸上。
苏清秋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大亮,她昨晚上身心俱疲,加上又发烧吃药,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着的,脑子一片空白,老半天才回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
她转头向旁边看过去,容谨已经起来了,旁边的被子还留有余温,应该才刚起不久。
她慢慢的红了脸,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昨天晚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就因为发烧,为了不让容谨走,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
怎么会失态到如此地步。
她昨晚上还拒绝了容谨的表白。
明明很喜欢的,喜欢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因为害怕被再次抛弃,拒绝了人家的心意……
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可是容谨不但说自己不会走,还亲了自己,最后还睡在了一起。
她半是恼羞半是茫然,她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
算是在一起吗?
可是……
她想不清楚,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声响,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从门缝里冒出来。
苏夕京眨巴眨巴大眼睛,看见妈妈醒了,啪叽啪叽的走了进来:“妈妈,该起床了,不要睡懒觉啦!”
苏清秋:“……”
太逊了。
和喜欢的人关系不清不楚也就算了,怎么还堕落掉要让夕夕来叫自己起床的地步。
苏清秋下床洗漱,苏夕京就跟在她后面,她换了衣服,牵着苏夕京下了楼。
打扫阿姨早上来了一趟,做完早饭就去花园里忙去了,容谨坐在餐桌上,正搅动着一碗粥,看见她们下来了,打了声招呼:“起来了?”
苏清秋低低的应了一声,看见她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愈发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太不应该了。
容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心下觉得有点好笑。
脸皮也太薄了。
以前她觉得和苏清秋相处是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一直都很温吞,也绝对不想勉强她。但是自从昨晚上知道了苏清秋根本离不开她之后,就放弃了原来的温和策略。
对待这种安全感极低且脸皮薄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跑掉,反而要强硬一些,因为她需要你更加主动牵着她一起往前走,给她安全感,让她安心。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苏清秋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容谨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温度正常,烧退了,她放心下来,给苏清秋盛了碗粥。
苏清秋:“……”
她不想喝粥,太淡了,还没味道。
容谨看出了她的不情愿,说道:“你烧才退,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苏清秋乖乖拿起了勺子。
苏夕京担心道:“妈妈你生病了吗?”
苏清秋摸摸她的脑袋:“妈妈昨天有点发烧,现在烧已经退啦,夕夕不要担心。”
苏夕京点点头:“怪不得昨天是阿姨去接的夕夕。”
“妈妈,阿姨昨天和夕夕说,阿姨不会走,还和夕夕拉钩钩,所以妈妈不要伤心了,阿姨还说会一直陪着妈妈和夕夕的。”苏夕京转过头,眼睛亮闪闪的,“对不对呀,阿姨?”
苏清秋:“……”
容谨看着她脸上刚刚才褪下去的那点红又迅速的卷土重来,连着她的耳朵根也全红了。
她悄悄的欣赏了一会,含笑道:“对对对,阿姨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苏清秋羞愤欲死,无言以对,不想在脑袋清醒的时候面对如此窘迫的局面,整个人都要直接原地蒸发了。
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居然连夕夕都能看得出来。
苏清秋咳嗽一声:“夕夕,吃早饭。”
苏夕京眼睛眨巴眨巴,埋头吃饭。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妈妈已经那么明显了,而且她也知道妈妈喜欢阿姨喜欢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算不清楚时间了,但是妈妈实在是太别扭了,妈妈不愿意问的话,那就让夕夕来问好啦。
她只是希望妈妈能够幸福。
容谨十分体贴的没再提这事,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知道事实,斟酌了下,问道:“我昨晚上看见你的小腹上——”她用手比划了一下位置,“大概在这里,有一道疤,是怎么来的?”
苏清秋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她没敢说话。
苏夕京从碗里抬起脸来,嘟起嘴巴来:“阿姨好笨,妈妈生了夕夕,当然肚子上会有疤啦。”
苏夕京掰着指头,说道:“外婆还说过,妈妈生夕夕的时候很辛苦很辛苦,肚子上割了一刀,流了好多血,所以夕夕以后要会对妈妈很好很好,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妈妈。”
容谨皱了皱眉,她对苏清秋的母亲不太熟,也只在还是苏夕京的时候,在苏家见过她一面。
可是苏夕京明明是苏清秋收养的孩子,她的母亲为什么要对苏夕京说这种话,是为了让苏夕京以为自己是苏家亲生的孩子,让她更有归属感吗?
但也不需要描述成这样。
难道苏夕京真的是她自己生的?
如果是这样,那孩子的爸爸又是谁?在她的记忆中,苏清秋好像从来没有和哪位男性传出过什么绯闻,更不要提发展成一段亲密关系,还生了孩子了。
容谨心里一动,突然想起来,苏清秋还有个前夫。
谭意。
这个名字一出,很多回忆都涌现出来。谭意和她高中的时候关系不错,虽然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是谭意作为一个富家公子哥,不太喜欢学习,成天往育才高中跑,结果对苏清秋一见钟情。容谨记得他高考也上了b市的一所大学,但后来她旅行了一段时间,回学校之后又很忙很忙,渐渐也忘记了联系。
没想到后来苏清秋和谭意结婚了,还给她送过请帖,但她有事没去,还随了份礼。
不过两年,他们就离婚了。
真不能怪容谨现在才想起谭意,这段时间她就没有在这个家里找到关于谭意的任何痕迹,苏清秋也从来没提过,仿佛这个前夫和这段婚姻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可是如果苏夕京真的是谭意的孩子,那起码应该要定期看望。
不对劲。
苏清秋没有反驳,只是再摸了摸苏夕京的脑袋:“妈妈有夕夕,就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啦。”
苏夕京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九点差一刻,打扫阿姨做完了今天的工,送苏夕京去上学了。苏清秋的助理小赵在门口等着送老板去上班,苏清秋和容谨上了车,往集团奔驰而去。
小赵这段时间她总是接送两个人一起上下班,已经对容谨一起上车这件事见怪不怪了,眼观鼻鼻观心,目视前方安静开车。
车里很安静,苏清秋还在想早上的事。
她小腹上的疤确实是生苏夕京留下来的,她身体底子弱,顺产生不下来,只能中途转剖腹产,最后在小腹上留下了这么一道难看的疤痕。
却没成想被容谨发现了。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容谨知道。
容谨也在想这件事,她的想法已经偏到了谭意身上,问道:“夕夕她……”
苏清秋打断了她,开口解释道:“我把夕夕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对待,没有和她说过她的身世,我妈她也是这么想的,那个时候夕夕看到了我身上的疤,也问我是怎么来的,她便这么和夕夕说了。”
“她现在还小,我不想让她知道,夕夕很聪明,也很懂事。我想等她长大以后,就算她听到了一些传闻,应该也是能接受的。”
容谨静静的听着,问道:“你那道疤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清秋将一些事实和谎言糅杂起来,半真半假的说道:“五年前我去美国出差,遭遇了绑架勒索,我的一个下属,她叫阮红,为了保护我而身亡,我也被人伤到,留下了那道疤。”
所以才会是一道长长的切割伤吗?
倒也说得过去。
“阮红她很喜欢孩子,但她不能生育,也没有结婚,只是收养了一个小孩。她无父无母,没有别人可以养这个孩子了,我便抱了回来,当成我自己的小孩来养。”
正开车的小赵听到这里,也插了一句嘴:“对啊,阮红姐多好一个人啊,太可惜了。”
容谨问道:“那收养证明呢?”
苏清秋转头看向她。
看样子很像是真的。
可是容谨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
下属收养的孩子,为什么会长得和自己那么像?如果只是和自己有些像,那还能当成是巧合,苏夕京的嘴唇和下巴和苏清秋神似,等苏夕京长大了,没准会越来越像,世界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苏清秋的心跳的很快,容谨看样子并没有被这种说法给糊弄住。
她绝对不能让容谨发现。
苏清秋定了定心神,说道:“阮红的遗物里有她的日记本,孩子是她几天前的一个傍晚,她跑步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那天夕阳很好,所以阮红给她取名叫夕京,还没来得及办收养手续,就出意外了,我抱回来之后只给她改了姓,名字没有改。”
容谨听完这一切,没说话。
真的是这样吗?
她解释的越清楚,她便越不相信。
苏清秋惴惴不安的等着容谨开口,但却一直没等到,转头看向容谨。
容谨沉思半晌,说道:“我看到你那道疤时,还在想,苏夕京会不会是你和谭意的孩子,如果是你们离婚那年生的,倒也说得过去,时间也对得上。”
当年没有在意过,但现在突然想要知道了。
她当然不会介意苏清秋有过去,只是想要知道罢了,想要知道那些年她经历过什么,有没有曾爱过其他什么人,走过什么路。
“说起来,我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你和他当时结婚结的仓促,我都没听说过风声,你就突然结了婚,而且才两年你们就离了婚。”
“为什么?”
苏清秋想,谭意当然不会想见你。
他当然不可能会想要见到你。
那段荒唐的婚姻是谭意一手促成的,她为了一些目的而答应了,但她和谭意有过协议,各取所需,不能干涉对方的生活。
最后也是谭意提的离婚。
苏清秋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暗哑:“我和他只是协议结婚,他有他想要的,我有我的目的,我们并没有事实婚姻。”
容谨转头,诧异的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容谨提到了苏夕京的身世和谭意,也或许是因为昨天拒绝了容谨而感到愧疚,虽然容谨说过自己不会离开,但她还是感到不安,她的过去不能让容谨知道,但是容谨这么聪明,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会知道些什么事,从而厌弃她,离开她。
这种想法让她拼命想要剥白些什么,而那些过去的回忆不断的提醒着她——
苏清秋哑声道:“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只——”
她的话被刹车打断,车停了下来,停在苏氏集团大门口。
小赵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又想想这些豪门世家,因为这样那样的不能明说的原因而结婚,很正常,倒也说得过去。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什么更不得了的话,说道:“到了。”
苏清秋缓了下,到底也没有把话说完,回了神,下了车。
容谨也跟着从另一侧的车门下了车,和她并肩往苏氏集团的旋转门走。
苏氏集团的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纷纷以注目礼夹道相迎。
容谨却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苏清秋还在恼着刚刚差点又说错话,她没发烧,却被容谨几句话情绪不稳成这样。如果刚刚那话要是说完,她就真的没脸见容谨了,搞不好等她反应过来得直接跳车不可。
她也下意识的跟着容谨停了下来,看着她。
容谨有些遗憾的说道:“我得往我那边走了,有几个董事和我提过,说我要是再往你这边走,他们会以为容氏被你们吞并了,长此以往不利于稳定军心。”
容谨在这之前一直都是直接送苏清秋到办公室,然后再从空中走廊走回自己那边去。
苏清秋应了一声,心里有点不想这么快和容谨分开,但想着她们办公室离得近,到时候再找理由去找她就好了,便也没有说话。
她心里还在想着能用什么借口找过去,容谨却突然俯下了身,靠近了她。
她们脸挨得很近很近,从旁人的角度看,那简直就像是一个亲吻。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听动静,好像还有几个人摔了跤。
容谨声音压的很低,含着笑:“你刚刚想说,你这么多年只爱过我,对吧?”
苏清秋脸色一下就红透了。
虽然她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容谨怎么会能猜到的。
就算猜到也不要说出来啊。
容谨见她不说话,追问道:“到底是不是?”
苏清秋的羞耻心压根就遭不住,连耳朵都红了,脖颈红了一片,胡乱的点头。
这人怎么这样……
好恶劣。
容谨莞尔笑了笑:“这样啊,但是你昨天拒绝了我的表白。”
苏清秋低声道:“可是、可是你昨天也亲……”
可是你昨天也亲了我,还逼我同意了……
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眼尾都红了,抬眸看她一眼,没想到容谨这人一点都不害臊,正认认真真的注视她。
她垂下目光:“你快走吧,要迟到了。”
嚯,她是老板,她还不能迟到个几分钟吗?
容谨心里美滋滋的,就喜欢看苏清秋这副害羞的样子,调戏人根本停不下来。
“你昨天只同意了我可以亲你,但没同意别的——”
让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获得安全感,该怎么做?
要让爱意将她包围,每个人都提醒着她,她在好好被人爱着。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故意不再压低声音,容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离得近的几个人,只要认真去听,就一定能听见。
她说:“所以我想重新追求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