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苏家的别墅离城北公馆不过半个小时车程,位于北三环的一片别墅区。
苏清秋自从结了婚就搬出了苏家,后来离婚了,也没回苏家住,而是一个人住在城北公馆,苏清秋的母亲杨婉婉不放心她一个人住,让赵姨也跟了过去。
苏清秋和赵姨两个人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别墅里又多了一个苏夕京。
就这么过了五年。
苏清秋一般不回家,杨婉婉让她回家吃饭,催三回也只会去一回,要不借口说自己工作忙,要不说苏夕京身体不好不能去,总之不爱去。
这一次本来她也不想去的。
但是杨婉婉已经催了好几回,况且苏夕京昏迷七天,杨婉婉想过来看她,苏清秋也没让,只说苏夕京身体不好,最好不要见外人。
如今苏夕京已经醒了,杨婉婉又再三催促,那她便带着苏夕京过去一趟。
也不算什么大事。
苏清秋从车库里开了一辆黑色宾利出来,赵姨抱着苏夕京上了后座。
容谨倒有些好奇苏家。
早年就听闻苏清秋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以前她不太会关心这些事,如今成了苏夕京,便有些好奇了起来。
赵姨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对电话那头说了两句。
她挂了电话:“小姐,夫人说饭做好了,都在等你了。”
苏清秋漠然地点点头,没说话。
车里一片寂静。
连催人回家吃饭都是靠赵姨来的。
容谨更好奇了。
她的父母开明,家庭和睦,纵然吵过架,但是却没真的红过脸。
她有点不太能理解。
豪门世家的家庭关系都这么糟糕的吗?
黑色的宾利划过夜色中的车流,半个小时之后,开进了一片别墅区,缓缓地在一栋别墅面前停了下来。
别墅门口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看见车来了,连忙迎上来。
宾利缓缓停了下来,苏清秋下了车,把钥匙扔给守在一边的管家,对着杨婉婉点了点头:“妈。”
杨婉婉今年快五十岁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风韵犹存。
赵姨抱着苏夕京从后座下来。
容谨正好看到这一幕。
听到这一声妈,还知道她是在叫自己亲妈。
没听到的,没准会以为她是在叫哪个助理。
这女儿当的,可真有点不太像话。
杨婉婉看起来丝毫没有一点介意的样子,她原本就是小三上位,就是靠温顺和善解人意,才得了苏泰华的青睐,成功当上了苏家的女主人。
杨婉婉看到了后面的苏夕京,便走了两步过来,蹲下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夕夕也来啦。”
容谨:“……”
这个外婆,她是叫还是不叫呢。
杨婉婉也没在意苏夕京有没有喊人,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走进门。
“外婆做了一大桌子菜,就在等你们啦,两个舅舅都来了哦。”
容谨这才想起来,苏清秋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哥哥叫苏盛春,是苏泰华的前妻生的,弟弟叫苏泠冬,是苏泰华养在外面的情人生的,后来因为苏泠冬要上高中,便被苏泰华借口接回家,养在家里,情人还住在外面。
杨婉婉是知道的
。
而这两孩子,反正都不是杨婉婉生的。
容谨:“……”
豪门世家果然就是不一样,三个孩子三个妈。
容谨被杨婉婉牵着走了两步,苏清秋也在大门口,伸手去牵苏夕京的另外一只手。
她脸色淡漠,克制且疏离:“我来带夕夕就好。”
杨婉婉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的伤心,却还是勉强笑着:“没事,我就是太久没见夕夕了,有点想她。”
连容谨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杨婉婉这副样子实在是有点可怜。
这对母女关系也太差了点。
但这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关她的事。
苏清秋牵着容谨走进别墅大门,赵姨和杨婉婉跟在后面。
苏家是典型的豪门世家作风,屋里屋外所有的东西无一不精致又精贵,鞋柜上的那个花瓶,是去年索斯比拍卖行卖出的史上价格最高的一支,被苏家收入囊中,摆在鞋柜上当装饰品。
更别提别墅里面的其他物件,皆是昂贵的上品。
苏清秋牵着容谨走进客厅,沙发上正坐着三个男人。
容谨悄悄打量。
坐在正中间的那位,头发半白,眼角全是皱纹,十分严肃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应该就是苏清秋的父亲苏泰华,和杨婉婉站在一起,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兄妹一样。
苏泰华看见苏清秋,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苏清秋淡淡道:“父亲。”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苏泰华旁边,笑道:“姐姐。”
苏泠冬还在上高中,艺术特长生,专攻画画的,长得挺俊朗,眉清目秀,留着及肩的短发,在后面扎成了个小揪揪,还真有那么几分艺术家的味道。
苏清秋点点头:“嗯。”
容谨把一切看在眼里。
看来苏清秋在这个家里,居然和苏泠冬最为亲近。
苏泠冬看见跟在苏清秋后面的苏夕京,笑弯了眼睛,伸手去抱她。
“夕夕,好久不见,想不想舅舅?”
容谨稍稍推测了一下,估计这个家里和苏夕京玩的最好的应该也就是这个小舅舅了。
容谨奶生生地说道:“想!”
苏泠冬捏着她的脸揉搓:“舅舅也特别想夕夕,夕夕的五岁生日礼物我还没给夕夕,待会我去房间里拿。”
“好!”
苏泠冬乐呵呵地抱着苏夕京:“走,舅舅带你去玩。”
苏清秋没阻止。
容谨:“……”
不,她并不想去。
杨婉婉一直在旁边看着,适时插话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玩。”
苏泰华把报纸放下,一锤定音:“先吃饭。”
他看了一眼苏夕京。
“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看来苏泰华不怎么喜欢苏夕京。
容谨:“……”
这个家庭的关系真复杂。
此时此刻,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刚刚一直在埋头玩手机,似乎是在打游戏,手指头就没离开过屏幕,也没和苏家人说一句话。
看到他的脸,容谨就认出来了。
那是苏清秋的大哥,苏盛春。
苏清秋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苏氏有一部分业务是交给苏盛春管理的,容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接触商界,有听到过苏盛春的名字。
商界对这位苏氏
长子,名正言顺的苏氏继承人只有两个评价。
一个是纨绔。
另一个是荒唐。
纨绔到同时交了红女朋友,结果窗帘还没拉好,还被人拍到在酒店搞四劈,让整个苏氏在商界蒙羞,抬不起头来。
荒唐到无论接手什么生意,什么生意都能被他败的精光,他还甚至还玩起千金博一笑,带着新女友跑去迪拜赌博,结果差点把裤衩子给输在外面。
最好笑的是,原本苏泰华和前妻周贞离婚的时候,周贞带走了苏盛春,结果硬是被苏泰华抢了回来,在苏盛春快要把苏家家底给败光之前,又把人赶了出去。
苏盛春现在和他亲妈住在一块,和苏清秋一样,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苏泰华有点重男轻女,在彻底放弃了苏盛春,苏泠冬又沉迷画画艺术不可自拔之后,只能选择了苏清秋。
虽然整个苏氏大部分都交到了苏清秋手上,但他直到现在都有点无法释然。
他还把股权还紧紧地攥在手里,完全没有一点彻底让位的意思。
苏盛春把手机一扔,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苏清秋:“这不是我那个便宜妹妹吗?带女儿回来啦?”
苏清秋淡淡的看着他。
“大哥这次回来,又是来向家里要钱的?”
苏盛春顿时被激怒了,跳脚道:“你!”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要以为你接手了苏氏,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年你妈……”
苏清秋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杨婉婉在一边坐不住了,打断了他,勉笑道:“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都是一家人。”
“都先吃饭吧。”
容谨在一边看着。
三个孩子三个妈的一家人,也挺讽刺的。
她又偷偷瞥眼去看苏清秋。
这种环境,实在是不利于身心健康成长啊。
还好苏夕京不住在这,要不然该养成什么样子。
一伙人移步餐厅。
桌子上摆了满桌子的菜,是杨婉婉和帮佣一起做的。
杨婉婉也给苏夕京准备了专用的儿童餐椅,苏清秋把她抱了上去。
容谨再次被禁锢在儿童餐椅上,一脸麻木。
为什么到哪里都要这么对我?
她面前摆着个小碗,里面还是甜蛋羹。
杨婉婉道:“外婆知道夕夕最喜欢这个了,早就做好了。”
“……”
不,她真的不喜欢。
就算喜欢,连着吃了快一周的甜蛋羹,她也要吐了。
容谨捏着银勺,羡慕地看着桌子上的小鸡炖蘑菇。
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朵蘑菇。
苏家的餐桌上没有人说话,大概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连碗筷碰撞声都很少有。
只有一个例外。
苏盛春就算回来,也成心不想让苏家人好过,碗筷撞的叮叮响。
苏泰华原本对苏盛春还有愧疚,这明晃晃的挑衅,也忍不了了,一拍桌子:“你还吃不吃饭了?”
苏盛春笑:“吃啊,这不正吃着吗?”
杨婉婉在旁边劝道:“泰华,你也少说两句,盛春好不容易回家吃一回饭。”
杨婉婉斟酌了一下,说道:“盛春,你比清秋还大几岁,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你有个女朋友,看看什么时候带回来,给你爸爸看看?”
苏泰华冷哼了一声:“他哪有什么正经女朋友,要是把什么不三不四的
人带回来,休想进苏家的门!”
苏盛春讽刺道:“我为什么不能带回来?你做老子的都能随便把外面不三不四的带回来,我做儿子的怎么就不行了?”
餐桌上顿时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杨婉婉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眼睛都红了:“盛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歹是你后妈!”
“我只有一个妈,你还不够格。”苏盛春面露讥讽,“再说,我有说错一个字吗?”
苏泰华一拍桌子:“坐下!吃饭!”
场面一度非常僵硬。
风雨欲来风满楼。
容谨还在对着面前的鸡蛋羹苦恼。
她分了一点神,去听餐桌上的对话,再抬头看了一眼杨婉婉。
她现在对杨婉婉有点改观了。
刚刚她那句话说的很聪明。
也非常刻意。
她十分了解苏盛春的脾气,知道苏盛春的作风,刻意把话题往婚恋方面引,专挑苏泰华不爱听的地方讲,不过两三句话,就能挑动苏盛春的情绪,在餐桌上和她呛声。
苏盛春是原配前妻的儿子,自然对杨婉婉多有怨恨。
而她只是一个弱者,被欺负了的可怜的后妈。
豪门恩怨,精彩。
容谨看着摆在面前的甜蛋羹,又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吃不下啊吃不下。
苏清秋坐在苏夕京旁边,完全没有参与这场战争,看苏夕京一点胃口都没有,低声去问她:“夕夕不想吃蛋羹了吗?”
容谨十分坚决的摇头。
苏清秋端起那碗蛋羹:“那我们就不吃了。”
她一只手端着碗,手肘微微一斜。
苏盛春突然站起来,摔了筷子想走。
他就坐在苏清秋旁边,苏清秋没想到她会突然站起来,猝不及防,两个人一撞,那一碗动都没动的蛋羹直接被泼在苏盛春的裤子上。
坐在苏盛春对面的苏泠冬连忙把手边的餐巾纸递给他。
苏盛春看这个小四生的弟弟更不顺眼,怒道:“滚!”
别人没看清,但容谨完全把苏清秋的一切小动作都收入眼底。
容谨拍拍小手,声音奶生生的:“大舅舅裤子湿了。”
苏盛春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怒火滔天:“苏清秋!”
苏清秋凉凉道:“不好意思啊,谁让你突然站起来,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明明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