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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军中夜惊(1 / 1)

徐州,下邳城中。

“将军。”陈宫提着袍摆,急匆匆走入堂中,书案和坐席上空荡荡,没见到他要找的人。

他疾步往外走,迈过门槛,急声问门口的守卫,“将军何在?”

“将军许在鞠室中。”所谓鞠室,即为蹴鞠场地。

卫士恭谨答完话,偷偷瞄了一眼陈宫的脸色。果然陈将军神色由晴转阴,似乎是恨铁不成钢般一甩衣袖,匆匆而去。

陈宫手里拿着军报,压着怒气找到州牧府后院的那块极大的蹴鞠场地。

赛场被用砖瓦矮墙所围,双方各设球门,鞠场中二十余名将官、士卒奔来跑去,你攻我防,追逐踢蹋唯一的“毛丸”。

毛丸,顾名思义,是内填兽毛,外以熟皮缝制的蹴鞠用球。

场外围坐着数百士卒,人人专注地凝视场上赛况,不时吹哨喝彩,陈宫环视一眼,认出这些人都是并州面孔。

这时场中一人用力过猛,一脚飞踹,众人惊呼一声,齐齐对着呈抛物线状飞出场外的毛丸行注目礼。

“陈将军?!”

陈宫被叫得一怔,抬眼便见一物径直向自己飞来,速度之快,肉眼难以捕捉,只能看到个黑影,惊得陈宫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瞬耳边风声与踢蹋声并起,陈宫睁开眼,吕布脚上颠着毛丸,笑道,“公台受惊。”

众人见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的将军翻身跃至,一脚稳稳地勾回毛丸,瞬息之间,神乎其技,人群骤然爆发出欢呼声,“将军天人也!”

“将军岂不闻玩物丧志?”陈宫又惊又怒,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后怕。他刚刚被吕布所救,也不好翻脸,这口气不上不下,堵得他脸色愈发黑沉。

面对陈宫的黑脸,吕布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他随意一脚将毛丸踢回赛场,“昔日霍骠骑在塞外,军中乏粮,骠骑乃穿地蹴鞠以振士气,布不才,仿古效先贤……”

吕布一开口,陈宫眉间竖纹又深几分,他怎么忘了,吕奉先虽未读经书,当年不知被谁强逼读了史记,别的没记住,仅对那几位前汉名将如数家珍,开口便是霍去病,提起来就没完没了。

他从袖中取出竹筒,打断吕布滔滔不绝的话头,“将军,有军报至。”

“曹军已至彭城。”把竹筒递给吕布,陈宫仰视眼前人的双眼,“将军宜早作谋划。”

两人并肩走出鞠场,吕布看完军报,仿佛一碗凉水浇上头,赛场上的肆意张扬被冷风一吹,悄然散去。现实横亘在眼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公台以为,计将安出?”

“曹操远来,势不能久。”陈宫展眉肃然道,“而我以逸待劳,无所不克,将军勿忧。”

“愿闻卿之良策。”

“将军即率兵出城,驻扎于外,宫率城中余众,闭守于内。若曹军攻将军,宫引兵攻其后背。”

“若曹贼攻城,将军领兵来救。如此一来,将军与宫内外相应,互为掎角,曹军定不能破。不消旬日,曹贼军粮必尽,击之必溃。”

“善。”吕布沉思片刻,喜道,“公台真智士也。”

有了良策吕布愈有底气,脚步更轻快几分,他身高腿长,步伐一快,陈宫被迫疾走才能追上。

吕布转而又想起一事,“陈登驻兵在外,其若与曹操会合,如虎添翼,为之奈何?”

望着天际落日,陈宫眼中染上余晖,他拱手一揖,“此事宫已有筹划,若无差错,将军今夜即可除心腹之忧。”

……

下邳城外,广陵兵营内。

夜色渐深,繁星满天,远远望去,军营里稀稀落落点着炬火,火光沉默地燃着。

当值巡逻的一队士卒经过,鱼鳞铁甲与兵器时而相碰,叮当作响。

巡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黑暗中窜出几道暗影,四散开来,没入相邻的各处营帐。

营中某一处突然传出惊呼声,“有敌袭!”

一潭静水被骤然搅动,潭底的淤泥被旋涡搅起,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潭变得浑浊不堪,枯枝与烂泥随旋涡翻滚。

宋至被喧哗声惊醒,他睁开眼便去摸枕下的佩刀,此时营中的其他人也拥被而起,惊惧不知所措。

营中唯一的那盏陶灯被点亮,昏黄灯光照亮了宋至的脸,他麾下的士卒惊呼,“什长?莫非敌袭!”

宋至放下陶灯,他哪知外头情况?“尔等莫动。”

众人见什长按着佩刀警惕地掀开帐门,还是按捺不住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什长外头是何动静?”

士卒中见多识广的一人道,“莫非是惊营?”

惊营又称“炸营”、“营啸”,军营人群密集。在这种高度密集的群体中,无论是疾疫还是情绪都极易蔓延,尤其是入夜黑暗时,恐慌的情绪一石激起千层浪,惊慌的士卒们会互相残杀。

惊营甚至能让一支军队不战自溃。

想明白这点,宋至拔刀出鞘,席地坐在帐门旁,“静守帐中,不可外出。”

然而在上万人的兵营中,有这份智识的人毕竟是少数,慌乱如火,广陵兵营中四处起火,人声鼎沸嘈杂如油锅。

惊乱蔓延到了中军主帐,荀忻闻声从榻上惊坐起,披起大氅、羔裘,走到帐门外时已经穿戴整齐。

“主公。”杨向的声音传来,荀忻转身看过去,依稀是杨向握刀跑着过来。“营中无故而惊,陈太守亲自前往平乱。”

荀忻皱紧眉头,营啸这种事故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发展成叛乱,陈登虽亲赴险境,他不能在这里坐等。

“掌灯点火,鸣金击鼓,号令曰坐。”黑暗中人们看不清主君面上的表情,只听得青年的声音低沉而稳,坚如磐石,“违令者立诛不赦。”

杨向带着十数名亲卫领命而去,数息后,中军帐中灯火亮起,仿佛与天上繁星遥相呼应,在黑夜中极为显眼。

鼓声沉稳厚重,铜钲声铿锵震耳,金鼓齐响,稳重的鼓点声仿佛有镇定人心的力量,慌乱的士卒们停下手中动作,遥望向中军大帐。

荀忻所带来的弩手们训练号令较严,听到金鼓声条件反射般坐下,众人坐在地上面面相觑,宋至在帐门旁仰头看着墨蓝天幕上的繁星,“我等遵命行事,静候军令。”

恐慌能够传染,镇定从容亦能感染他人,众人一齐坐下,坐得久了甚至生出浓厚倦意。

陈登那一边,海贼收编时日尚短,不遵号令,他率部连杀数十人,这才止住乱军。

听着不疾不徐的鼓点,陈登扔了手中长刀,信步往回走,“今夜星天甚美。”

干枯的木柴在帐门前烧着,火苗渗入每一个缝隙,在风中翕动摇曳,噼啪作响。鼓声下,火堆旁,看似明亮的地方,危险更加不易察觉。

几双眼睛在暗处打量着火光处,目光落在了被亲兵守卫的青年文吏身上,他们三人交换过眼神,神色自然地从暗处走出,混入传令归来的士卒与卫士中。

是身死,是富贵,他们须放手一搏。

篝火虽亮,毕竟不是自然光,橘黄火光下虽能看清楚身边人的装束,不留心看却注意不到兵服细节差异。

“汝乃何人?”一名卫士厉声喝道,拔刀出鞘。

这一声惊得众人一怔,荀忻未及反应之时,一柄冰冷的金属贴近了他颈侧,真实地感受到一股寒气从脚底腾起,流窜入周身经络。

荀忻头皮发麻,他荀元衡再一次翻车了。

这一次竟然要被劫持做人质?

一只粗糙、冰冷而黏腻的手牢牢摁住他的肩颈,贴近他耳边的吼声震耳欲聋,“陈元龙在我手,谁敢妄动!”

荀忻:“……”隐隐察觉到劫匪在他衣服上擦了把手心的汗,他千般感想化成一句叹息。

亲兵们愣了愣,怒骂道,“贼子放肆,此为高阳亭侯荀君!”

“速速缴械投降,饶汝不死!”

“杨君!”众卫士按着刀投鼠忌器,望到骑马回来复命的杨向仿佛看到救星。

杨向在马上看到这异变,几乎是跌下马背,疾步跑过来,“主公!”

他神色难看地止住脚步,望着紧紧倚靠在一起的三名细作,死死盯着那柄匕首,“贼子敢劫执君侯!复望生耶?”

这时陈登也骑马从远处驰来,众人齐呼“明府”。细作虽然听不明白“高阳亭侯”是哪号人物,但陈登为广陵太守,人呼“明府”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荀忻清楚地察觉到劫持他的人握刀的手抖了抖,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陈登神色凝重,荀元衡若在他军中出事,他有何颜面见曹公?

“我乃淮浦陈登,如何能释荀君?”陈登冷然问道。

这时一直没动也没开口的人质说话了,“谢明府厚意,然军中有法,‘有持质者,军中并击,勿顾质’。”

“他人不知我军中法,杨君,汝岂不知?”荀忻看着杨向,徐徐道,“军有军法,岂能为一人而变易?”

当年张邈叛迎吕布,夏侯惇在濮阳被诈降的敌将所劫,夏侯惇部将韩浩不顾被劫作人质的长官,召兵攻击敌将,敌将无奈请降。

事后曹操听闻此事,嘉奖了韩浩,并定下“勿顾质”的军法。军法明令不用顾忌人质,从此再没发生劫质之事,没想到又一次在吕布这里旧事重演。

“主公!”杨向拱手拜倒在地,以礼抗命。

“召兵……”见人质居然悍不畏死,怕他再说什么,旁边的细作上前踹了一脚荀忻的小腿。

“贼子尔敢!”亲兵们怒而拔刀出鞘,恨不得择人而噬。

此人大概深谙此道,荀忻倒吸一口气,痛得骤然失声。

初春的寒风里,荀忻额上沁出细密冷汗。劫持他的人用那破锣般的嗓音道,“广陵纵我等离去,我即释君侯。”

陈宫命他们惊扰敌营时尽可能刺杀陈登,他们却暗中留了心思想要全身而退。劫持陈登为人质自然最好不过,换成这位不知名的亭侯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见陈登沉吟着,隐隐有动摇的意思,荀忻心中一凛,他好不容易树立的军纪绝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功亏一篑。

再者说,就算满足了劫匪的要求,这人未必肯履诺放了他。

回想起刚刚他被踢得向前一倾,差点撞上刀口时,劫匪似乎也被吓得双手颤抖,荀忻抿唇思忖,计上心头。

“为我废万世法,吾宁一死,何偷生欤?”火光下,青年突然平静道。

劫持他的细作闻言一惊,下一瞬他紧握匕首的手被人一拉,此人竟然要引刃自尽?!

众人眼见荀忻引刃向颈,右手捂住脖颈倒下,指间鲜血汩汩流淌。

“主公!”杨向目眦欲裂,连滚带爬膝行过去,抱着主君恸哭出声,“主公何以至此?何至于此?!”

劫持人质的那位手一抖,匕首落在地上,此人竟性情刚烈至此……完了,如今人质已死,他们哪还有活命之机?

细作绝望地跪倒在地,任愤怒的亲兵刀戟相加,一拥而上……

陈登深吸一口气,在痛哭声中缓缓走到荀元衡身旁,他伸手拂去脸颊上的泪水,跪倒在地。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陈登的视线落在荀忻仍维持着捂颈姿势的右手上,鲜血将他颈侧染得一片狼藉,玄色衣襟变为深色,外穿的羔裘上也血迹斑斑。

看似极为惨烈,并无不妥之处,但……陈登皱起眉头,据他从前所见,刎颈而死之人,说血溅三尺毫不夸张,出血量绝不止如此。

陈登抬袖仔细擦干泪水,移开荀元衡的右手,翻掌细视,果然其掌心赫然有一道刚划开的长刀口,流血不止。

哭得不能自已的杨向见此一更,下意识去看陈太守,见到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感觉到手被人拿起,荀忻就演不下去了,他幽幽睁开眼,两双眼睛默默看着他。

“……”

荀忻默默坐起来,这一套“诈尸”操作,看得周围呜呜哭泣的亲兵们齐齐愣住。

周围的哭声不尴不尬地停住,渐渐鸦雀无声,“主公……无事?”有人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权益之计。”荀忻厚着脸皮从容爬起来,用没割伤的左手拍拍衣袖解释道。

荀忻与面无表情的陈登对视,有些担心陈元龙是否因此生气。

陈登陡然失笑,他勾着荀忻的肩膀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静的春夜只听他一人笑得肆意,气氛缓和回来。笑意也能感染,众人擦擦眼泪破涕为笑。

陈登笑着撕下衣袍上一角,替荀忻包扎手上伤口,低声道,“若人人都能如此,‘死而复生’。”他叹息一声,“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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