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从者岚恰时落到张知陈身后。无烬顺着纪风尘的手看过去,望见一排低矮的小屋临近醉仙楼,若是从屋顶靠过去,或许能悄无声息地跳进二楼。
他提起面前湿淋淋的衣摆扎进腰带里,低声对所有人说:“我和风尘跳到楼顶,知陈、江东来和岚埋伏在一楼底下,待我们吸引大部分教徒后你三人才现身出手,前后夹击迅速解决战斗,不要拖泥带水。”
“师父,你教我的剑法一直没有排上用场,就等着今天呢!”张知陈摩拳擦掌,一双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
“切不可莽撞,注意保护自己。”无烬摸了摸他的脑袋,跟纪风尘快步跑过满是积水的街道。
二人疾步如飞,脚尖点在匆匆流动的水面,一如灵巧的燕子从水面上掠过,只留下一点雨点般大小的涟漪,肉眼不可见的水圈还没完全扩散开去,他们已经顺意抵达对面街道。
接着两人一步跳上街边屋顶,落到湿漉漉的瓦片后立刻像黑猫一般无声而迅猛地奔驰。
纪风尘在前,右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左手向前探出,不过眨眼的时间他已经接近了醉仙楼,惯性使他继续向前冲,他脚踩墙壁。手脚并用爬上楼顶。
后面的无烬运用高超的轻功,运气从瓦片上腾飞起来,稳稳当当地落到醉仙楼顶端。
落到房顶上后师徒二人并没有立刻大开杀戒,而是蹲在屋顶上倾听楼里的声音。
身为合格的武士,听声辨位是基本的技能。
纪风尘从身下各种声音的位置可以辨别具体有多少人,各自的身份。
另一边,看到两人各显神通,张知陈脸上写满了羡慕,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轻功呀!”
“这般功底非得修行三五年不可,少爷跟随烬大侠不出三年,定能像他那般飞檐走壁。”岚轻声鼓舞自家少爷,他握着一把三尺长的短剑,指着醉仙楼底下的一只石狮子,低声对剩下的两个少年说,“瞧见那石狮子没?该我们动身了,从这里跑到对面,一直跑到石狮子下面才能停下。”
张知陈和江东来深吸一口气,趁着闷雷响动的绝佳机会,一口气跑到街对面,接着掉转方向、马不停蹄地奔向醉仙楼大门口。
好在楼里的教徒聚众行乐,又喝了些酒,注意力大不如从前,至于守在门口通风报信的掌柜,睡得跟头死猪一样,根本没注意到外面一闪而过的黑影。
张知陈蹲在石狮子左边,右手紧紧按住冰冷的剑柄,江东来守在石像右侧,手里握着永昌的弯刀,在二人身后,岚贴着一小块烛火照不到的墙壁站着,他屏蔽了全身的气息,即便有人从他身前经过,可能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三人不顾雨水胡乱拍打自己的脸,聚精会神地注意着酒楼里的动向。
楼顶上,纪风尘和无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雨点打在他们的斗笠和蓑衣上,夹杂着水汽的冷风一遍遍扫向两人,风沿着蓑衣之间的缝隙钻进去,穿透夜行服和肌肤直达骨髓。
遥远的天边降下一道形状怪异的紫色闪电。
正是在这一道天光之下,他们最终确定了楼里所有人的位置和身份。
纪风尘缓缓拔出窄弧刀,弯腿弯曲着,眼睛盯准脚底下两块光滑的瓦片。
他知道在这瓦片之下站在一个小头目,此人时常高声呵斥其他教徒,身份应该不低,擒贼先擒王,杀了头目,剩下的教徒就好对付多了。
无烬也站起来,伸出右手举过右肩,斜跨在他肩上的木箱子一端出现一道口子,他的手伸进去,慢慢抽出一把怪异的宽长古剑。
此剑长约五尺,与风魂刀有几分神似,剑柄约有半尺长,柄上裹一层看不出材质的皮料,用红绳牢牢缠住。剑身宽近三寸,两边剑刃在闪电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白光,厚重的剑脊上阴刻着繁复花纹,没有剑镡,也没有剑穗,暗褐色的剑格是一头猛兽脑袋的形状,与纪风尘脸上的面具一模一样。
纪风尘一直以为师父木匣子里放着某人的骨灰,不想却放着这么一把惊世骇俗的兵器。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为何眼前人与父亲会成为挚友,从他们擅长使用怪异兵器这一点看来,两人脾性必定相合。
“此剑名为天羽斩,与风魂出自同一匠师之手。”无烬对好奇少年简单解释道,而后原地跳跃,升到将近一丈高的半空中倒转身子。
宽长的古剑直指他身下的某个方位,那是另一个小头目的位置所在。
师父已经动手了,纪风尘也不再犹豫,一脚大力踩碎脚下的瓦片和木板,提起窄弧刀倒冲下去。
楼顶发出一声震响,木块与碎瓦片纷纷掉落,吓得楼中人大惊失色,尖叫声响成一片。
风把纪风尘的蓑衣扬起,急速下落的片刻间,蓑衣宛若展开的两翅膀,少年就像捕食的猎鹰,手中长刀化作喙,鹰眼里是无处可逃的小白兔。
他对准的小头目正享受肉体之幻,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胯上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看到破洞口里落下一个影子,小头目抓住椅边的长枪,本想殊死一搏,不料黑影下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方才够着枪杆,纪风尘带来的雨水就打在他脸上,接着一道白光在他脑后闪现,小头目的整个头颅从肩膀上落下来,喷涌而出的血水撒了女孩一身。
自头顶爆发出响动到人头落地,小头目连喊出声的时间都没有,可见少年的刀法之快。
那个遭受凌辱的女孩被吓得昏死过去,楼里的孩子们以为此人是来杀自己的,立马失声痛哭乱成一片,为数不多的女孩们趁乱抓起衣服遮羞,远远的躲在屋角。
围着熔炉炼制丹药的几个喽啰听到响声,抬头看见两道黑影从楼顶窜下来。
那一刹他们全都呆若木鸡,竟忘了抽出腰带里的弯刀迎上去。
纪风尘除掉跟前的目标,来不及照顾昏死的女孩,径直奔向熔炉,在这期间他余光里瞥见了师父。
只见无烬从头目身后一闪而过,闪电一般绕过头目冲向熔炉边的教徒
在他往前狂奔出去后,头目从椅子上站起来,捡起身前一把四尺长的弯刀,刚朝前踏出一步,他膝盖处突然射出一道血线。
头目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膝盖裂开,岂料不只是膝盖被人切断,他自己的两只臂膀也从肩上滑落。他在惊恐当中喊出一声“拿下”,不过,这一声呼喊彻底要了他的命,头目喉咙里飚出一股血水,脑袋沿着一跳整齐的切线滑下,整个人分成好几块落到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