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调换请帖,将昭信府孤立出去,拔除醉仙楼这个联络点,断绝他们与外面援兵的联系,再通过里外应合,定能出其不意,杀得昭信府片甲不留。
张知陈认为这是绝妙的计划,思量许久后,他认为明夜便能终究瀚都城的恶徒,随即开始飘飘然,在思考怎么对付醉仙楼里的一老一少。
对于欺骗自己感情的“卖艺爷孙俩”,他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在脱下衣服的时间里,张知陈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酷刑来折磨敌人,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弄得纪风尘莫名其妙。
两人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水气弥漫中,疲惫悄然爬上他们的身体。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澡池边睡着了。
不知何时,花柔在门外轻声呼唤一句,半睡半醒的两人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有人来过的迹象,桌上有一堆衣物,有两副足以盖住鼻梁以下的猛兽面具,还有一张写满黑字的纸条。
纪风尘一眼就认出这是无烬的字迹。
他们按照纸条上的提示,穿上冰凉的玉鳞软甲,互相帮助,为对方套上黑绸缝制的短袍,用同样的黑绳绑住头发,再戴上无烬送来的青铜面具。
黑色短袍是贴身的夜行服,既防寒,也便于隐匿身形。
两人都很满意这身装束,特别是张知陈,他觉得鱼鳞软甲和青铜面具使自己成为真正的侠客,一戴上面具,整个人精神焕发,疲惫一扫而空,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整理好着装,高高兴兴地推开门,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
张天门和辰已经离开客栈,岚守在房间门边,已然换下湿透的衣裳。楼下坐着自斟自饮的玉玲珑,花柔和五个身姿妙曼的少女坐在她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化着精致妆容,腰间都挂着一把短刀,刀鞘和刀柄是纯白色,与她们轻纱般的白袍相得益彰。
一袭红衣的无烬头戴一顶斗笠,双手负在背后,背负一只大木箱站在门边对他们露出浅笑。
张知陈跑下去,弯腰,对玉玲珑和无烬各自作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客栈台阶上有连串的水花乍现,眉头一皱,吸一口扑进来的湿气:“师父,现在就去醉仙楼?”
“今夜雨大,半月教的人应该都在酒楼里歇息,此时出手能将他们打得一干二净,为何不去?”无烬说着,转过身去,面朝永不止息的雨幕微笑。
张知陈心想也对,开始动手给自己绑护腕。
在这个当口里他注意到身旁的纪风尘把两把刀都插在左侧腰带里,窄弧刀在上,六尺长的铁刀在下。董大叔锻造的刀刃从外形上极似风魂刀,不过握在手里立判高下,以黑铁打造的长刀始终比不上陨铁锻就的利器,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纪风尘才没有像之前那样始终握着刀,而是双手抱在怀里,学着无烬的姿势看向雨夜的深处。
师徒二人的姿势相同,脸上的表情都是恬淡,却有一股威严隐藏在淡然之下。
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般镇定呢?张知陈这么想着,麻利地绑好护腕,在戴上斗笠之前,他听从玉玲珑的建议缠一条黑色头带。
师徒三人坐在门边喝下一杯桃花酒,就扶着斗笠往醉仙楼的方向出发了。
离开的时候纪风尘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一眼有来客栈。
雨夜下的木楼跟他第一次见到时无有不同,可不知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个地方只是自己暂时的寄居所,心里却把当做第二家来对待。
到底是为什么?
纪风尘按住腰间的刀行走在漆黑的雨幕里,思索一切可能的答案。
难道是因为经过漫长的逃亡,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庇护地,所以对它心存感激?
还是因为在这里遇见很多珍贵的人,师父无烬,师弟张知陈,还有心仪的姑娘花柔?
或许是因为这些,或许又不是。
具体是什么缘由他不确定。
这一次离开客栈,他心头生出一种感觉: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张知陈抿看到黑衣从者岚跳上左侧的屋顶,回头凑到纪风尘身边小声说:“师兄就别担心了,客栈里的人都很厉害,花柔姐姐不会有事的!”
“嗯?”纪风尘一愣,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自己发呆的原因。
无烬走在前面,装作没有听见两个弟子的对话。
街上空荡无人,走进凤栖原那一带更是寂寥得渗人。
街道两边的房屋没人居住,黑魆魆的,偶尔见到一点灯火,风一吹就没了。
唯一的例外是樟树林边上的醉仙酒楼。
无论什么时候,酒楼底下始终有光亮,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个胖乎乎的掌柜趴在柜台后面打盹,阴沉的天气里人总是酗睡,他的鼾声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见。此外,酒楼二楼的窗户上有几个黑影晃动,应该是有人在后面。
除了鼾声,还有竖立在门前的酒旗在风中发出呼啦啦的响,此外便是雨水击打在水面的声音。
师徒三人绕过灯光照亮的街道,躲到酒楼对面的废墟里,蹲在破烂不堪的窗户后面,死死盯住对面的高楼。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白发老头从二楼下来,丢一只包袱砸到柜台上,惊得掌柜突然醒过来,差点摔倒在地。
老头冲掌柜的比了个手势,指了指底下的门,又指了指外面的暴雨,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掌柜的点点头,抓起包袱端放在柜台上,待老头上楼后拖长了声音唤江东来过来。
江东来应该是刚睡下不久,从后院门里进来的时候衣服松垮垮的,一直在打哈欠。
掌柜的把他叫到跟前,要他往玉合楼跑一趟,把东西送给柳青青姑娘。
江东来接过包袱,想也不想就套在肩头,捡起门背后的一把破油纸伞准备出门了。
“唉!江东来这家伙当真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告诉过他酒楼有鬼,让他上楼里看看,他非不听。”张知陈瞧见江东来下了台阶,低声叹息道。
纪风尘松开放在窄弧刀上的手:“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把我们说的话当做对酒楼的诋毁之辞,听不进去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样一来,他给我们可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江东来没有察觉到观察的视线,他撑着伞从师徒三人底下走过,在他身后的酒楼里,掌柜的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趴在柜台上准备继续打盹,二楼窗户背后的黑影也离开了。
看来江东来已经获得了半月教的信任,看到少年出门,所有暗中监视他的人都放松警惕。
到底是先跟踪江东来,还是突袭酒楼?
两个少年正不知如何是好,无烬悄无声息地站起来,抬起手来晃动两下,长长袖子缠在手臂上,他从怀里抽出两条布带缠在手腕上,而后转向废墟后面:“不能让他把丹药送出去,截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