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领低头看着怀里的唐飞,发出一阵狂笑:“我知道你的刀很快,不过一定没我快,你若是胆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眼下张天门要的少年在他手里,纪风尘不敢轻举妄动。
他张狂的笑声刺破连绵不断的雨,触及纪风尘的耳膜,叫少年既愤怒又无奈。
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张知陈悄然摸到距他不过四步开外的地方。
头领的笑还未停下,张知陈突然提起长剑纵身一跃,对准他的后脑勺倒刺下去,眼见就要得手的少年发出石破天惊的嘶吼。可惜它把握不准出手的时机,头领闻声,头也不回,眼中带着阴毒的笑意,倒握匕首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向后突刺,巧妙地挡住了劈下来的利剑。
匕首与长剑相碰,背后是两股力量的冲击。
张知陈只感到手臂一阵震动,麻木瞬间吞噬了双臂和胸膛,他的身体开始下坠,此时他耳边传来什么东西飞驰而过的呼呼声,余光里一个黑压压的影子朝他扫过来。
那是头领跳起来一记扫堂腿踢向他,在这一脚上头领使足全身的力气,足以将张知陈踢飞到五步开外,若是踢中少年的胸膛,极有可能踢断一两根肋骨。
纪风尘深知对方的狠毒,之前袭击他的人都是把他往死里打,眼下暴露了身份,对方知道张知陈是自己的同伙,固然不会手下留情,他赶忙朝张知陈拔腿狂奔,张开嘴大喊:“师弟小心!”
冰凉的雨水在他张嘴的一瞬间里落进去,掉到跳动的舌尖上,令他惶恐的情绪稍微安定下来。他知道自己速度再快也来不及阻止那一踢,转而握住两把刀对准跳起来的教徒,一如握住投掷的长矛。
在那条健壮的大腿眼看要扫到张知陈时,他的身体朝前一倾,“哇”的一声掷出手里的窄弧刀。
便是在张知陈感受到一股强风扑到自己脸前时,又有一个黑影从自己身后窜出,抬腿一脚踢向头领,同时还有一道白光朝头领射去。
两条大腿相撞的刹那间,湿透的裤子甩出一串水花撒到张知陈脸上,他清晰地听见擦咔一声响,似是骨头被踢断的响声,再接着就是头领向后倒去,一双温暖的大手把他接住,从而让他避免摔倒在泥水里。
惊魂未定的张知陈回过头来,看到了黑衣从者岚。他还来不及道谢,又听到扑通一声闷响,只见反击他的头领倒在雨水里,背上插着一把五尺长的刀。
那刀正是纪风尘的窄弧刀。
其实在头领做出横扫动作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要葬身于此地的结局。
张知陈凝视着在雨水里抽搐的男人,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对方手里的匕首正巧落到他鞋边,所幸上面并没有刺眼的红色,也就是说唐飞没有受伤,这让张知陈暗自松了一口气。
纪风尘跑过来,隔着抽搐的头领向岚鞠躬致敬:“多谢岚叔及时出手相助,否则师弟怕是要修养一段时间了。”
张知陈也连忙道谢。
岚满不在乎地摇头:“保护少爷是我等的职责,勿需道谢。”
张知陈捡起地上的匕首,把吓得六神无主的唐飞扶起来。
他看到唐飞面色惨白,气短,眼中无神,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回头冲纪风尘喊道:“师兄,我看他这种症状不是被吓的,而是原本就有病,突然发作的。”
“既如此,那赶紧把他带回客栈吧,找个郎中来瞧瞧!”纪风尘说着,岚过去一把提起唐飞,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自己背上。
纪风尘和张知陈看一眼地上的三个教徒。其中两个被一刀贯穿胸膛的男人断了气,但他们脚下的头领还有一息尚存,若是一并带回去好生医治,或许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抢回来。
现下他身负重伤动弹不得,爬在昏黄的泥水里像虫子一样蠕动,确实有几分可怜。
张知陈动了恻隐之心,蹲在他跟前询问道:“哎,若你愿意告诉我们半月教的事,我可以考虑救你一命。”
头领耗尽全身余下之力,艰难地偏转脑袋,他无神的眼珠子转动两下,瞥一眼跟前两个少年,垂下眼皮低声朗诵道:“神之光辉将照亮吾等修行之路,即便下了地狱,也有千万同门与我前行。”
这句话纪风尘曾听那个叫艋戈的教徒说过,而今又听到可憎的话,他微微一颤,蓬勃杀气再次灌满黑色的瞳孔。
张知陈也懒得劝告,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撑开,面无表情地跟着岚的步伐往客栈走去。在他身后,纪风尘拔出头领背上的窄弧刀,顺势一挥,一刀刺穿了虔诚教徒的心脏。
在青松武馆的大门后面,两个目睹这一切的青年望着唐飞被三人带走,其中一人胆怯地问道:“二师兄,要不要把这件事禀报给师父?”
“嘿,你是不是猪脑子?”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冷眼骂道,“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师父巴不得唐飞死,死了倒好,免得他每天堵在门口坏了咱们的好心情。那伙人把他带走,以后估计不会再来了,这不是一桩好事嘛。”
“嘿嘿,说起来没了唐飞这瘪三,往后还真少了一些乐趣。”
“所以这事儿就烂在咱们肚子里,与其关心唐飞那瘟神,不如看看谁会过来收尸吧!”
两人蹲在门边,举起宽大的荷叶,遥望三人行走在磅礴大雨里。
可惜直至三人消失在迷蒙雨天里,也不见有人前来打扫战场。
雨势越发猛烈,漫天雨水像泼出来的那般,径直浇灌在三人身上。
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到处都淌满了没过鞋背的积水,一脚踩下去,可能踩到水洼,也可能踩到光滑的青石板。
雨点打在匆匆流动的水面上,激起一阵阵雾花,却是有种别样的美。
远远看去,黑房黑瓦若隐若现,笼罩在暴雨中的瀚都城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小镇,安静又宁和。
这让张知陈想起了说书先生口中的桐族部落,传言那个地方终年是下雨,雨雾环绕之下的神秘部落处处是幻像,人一旦踏上那片土地就不可能回头,因为在他落足神秘土地的那一刻,他留下的痕迹都会被抹灭,终其一生,他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张知陈撑着油纸伞的手感到格外费力,快要承受不住雨水冲击的重力了。雨水顺着折断的伞骨流到他额头和鼻梁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恼怒地丢掉雨伞,眯着眼睛想抱怨一句,忽然见到消失已久的黑衣从者辰从街道一旁的屋顶上跳下来。
辰整张脸都被白色绷带所包裹,看不清表情,张知陈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疲惫,立马过去问候道:“辰叔,发生了什么?”
“方才我去处理半月教埋伏在武馆后面的接线人,耽搁了一会儿!”辰淡淡地回答说。
张知陈和纪风尘不约而同道:“半月教的接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