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想违抗军令?”
“属下不敢,只是……”一个手持长戟的杀手扫视地上的尸体,吞吞吐吐道,“即便追上他,又能如何?”
弹指的功夫里,七个名军中精锐丧命于此。
倒在地上的尸体仍在流血,鲜血泊泊流出,浇灌到四周干裂的土地里。
吕震一手握住窄弧刀,一手捏紧了箭杆:“你们给我听好了,将军的命令是:若不能杀掉他,便派人追杀我们。”
五人骇然,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将军的作风他们是清楚的,那个笑面虎说的做,便做得到。
吕震见五人不说话,稍稍缓和了态度:“眼下他负了伤,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能杀了他,你我升官进爵,若不能,回去也是死,甚至连累家人,是进是退,自作决定吧。”
五人互视一眼,很快达成了一致决定,拱手抱拳喊道:“全听大人差遣。”
吕震手上一用力,箭杆被捏成数段。他提刀指向少年逃窜的方向,大喝道:“追。”
沙地上的血迹并不明显,肉眼本就难以察觉,加上狂风大作,血水很容易被吹来的风沙掩盖。吕震带人拿着火把,跟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好不容易追到了城外的树林里。
林中是一条宽阔的官道,是荆州南部前往瀚都的唯一通道。
血迹在官道上延伸了一段距离,到了两棵老槐树下,忽然消失不见。
几人在四处仔细搜寻,都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仿佛少年插翅而飞。
“看来他是发现我们了,不过这片树林里到处都是杀人机关,他能走的路,只有眼前这一条,就往这条路追。”吕震朝五个属下小声嘱咐,令他们并作一排沿着官道警惕前行。
一个手持长戟的杀手走在右边,吕震居中,另一个身手较好的长刀手走在左边,其余人插在他们当中,高举火把,严阵以待。
一字排开的队伍向前缓缓挪动。
这阵势不像是捕猎的猎人,反而像是弩箭下的野鹿。
狂风到了密林已失去本来的威力
他们听到风吹动枝叶所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各自的脚步声。
偶尔有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卷到他们跟前,他们会一瞥而过,继而继续向四周张望。
广阔的树林黑得异常。
往前走出数百步后,沙沙声减弱了许多,循入人耳的变成各自急促的呼吸声。
最右边手持长戟的杀手感到后背发凉,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一丁点声响都能激得他大为失色。他的呼吸声很沉重,像一头老牛的喘息,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当黑魆魆的夜空里飘下四五张梧桐叶时,他照例抬起头来警视一眼,然而这一次,长戟手紧张的面容变得惊恐万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从他的双眼里向外流出。
在那几片落叶之后,分明有一把雪亮的长刀直指他的脑门。
“哇呀!”杀手大力提起三十斤重的兵器,左手握在长戟三分之一的位置,右手握住戟尾,奋力向上突刺。
他自信手中八尺长的兵器能顶住少年的一击,即便不能,也能在长刀将要划到自己的那一刻弹开杀器,等待同伴的救援。
然而他的自负让他忽略了敌我双方的差距。
那柄诡异的长刀径直落下,刀尖对上长戟,削铁如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戟劈成两半。
长戟手惊慌失色,诧异地张开嘴,意欲呼救,却根本来不及喊出一句完整的话。
少年黑亮的双眼从他脸前一闪而过。
其后,一道银光从左向右斜劈过来,将他的上本身硬生生切成两半。
其余五人在少年现身的那一刻如群狼般狂扑过来。
两个杀手在地上翻滚着,抽出五尺军刀,企图步步逼近割断少年的双腿。
另外两人绕到少年背后,一人半蹲在地,一人踩到他肩上,通过完美的配合跳至一丈半的半空中,他倒握长刀斜刺下去,彻底断了少年的去路。
吕震眼尖,自少年现身的那一刻,他就见到对方右胸前有一团深色的血迹。他猜那是短箭所伤,一旦用力,伤口必会扯开,或许正是这个缘故让少年临阵脱逃的。
而今野兽被困在牢笼之中,只待猎刀落下。
吕震心中大喜,大喝一声也跳到半空中去,双手握刀朝少年砍下。
少年退不可退,更不能向先前那般在地上滚动。
前后上下都是杀人利器,稍有不慎就命丧于此。
他听到头顶传来的两声嘶吼,怒眼瞪了一眼吕震,索性一跺脚,朝前疾跑两步,再跳上半空。
少年上跃的动作格外轻盈,宛若白鹤飞升,轻易就高过了长刀手。
他在与长刀手相接的瞬间里,挥舞快刀切断了对方的兵器,挥出一记倒肘击在长刀手的脸上,紧接着在半空里翻了个跟斗,反身一脚踏在长刀手的肩上,借助此力跳向吕震。
二人相撞,都以兵器挡在身前。
须臾间,两把绝世好刀相碰,一道耀眼的火花从两片细薄的刀刃处发出。
火花四溅,吕震的双手被震得麻木,两条胳膊就像插在身上的木头,丧失了任何知觉。
好在近距离里,他也看到了少年脸上的痛苦之色,还看到少年的虎口被震出血丝。少年右胸前的血斑更大了,看来是箭伤扩大。
吕震心一狠,一头撞上少年的左胸。
“噗!”少年吐出一口黑血,血水洒在吕震脑后。
在吕震未来得及抬头的片刻间,少年忍住胸前火辣辣的阵痛,抬腿一脚踢中吕震腹部,将一百多斤重的成年男人踢飞开去,随后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摔倒在七步开外的官道上。
吕震“轰”的一声砸下去,两个杀手连忙扶他起来,另外两人捡起地上的火把,以防少年抹趁黑窜进别处。
吕震站起来,看到少年拄刀半跪在地,低垂着小脑袋,一股凝稠的黑血正从他嘴里流出。
他负了伤,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每当他试图举起手中的长刀时,就会发现长刀有如千万斤般重,难以提起,更别说举刀一战。
“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不然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吕震说着,活动了双臂,从他手腕处传来关节摩擦的咯吱声,听起来像是饿狼在磨砺他的牙齿。
他从属下手里重新接过窄弧刀,示意四人从左右迂回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