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半弯关上了门,却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去看看妈妈吧。妈妈虽然病情好转了很多,但是自己也有日子没去看妈妈了。
叶半弯打了一个的士,朝着医院走去。
“夏医生?你还没下班?”叶半弯一走进病房区,就看到了夏医生站在固定的窗户前,默默抽着烟,他微卷的头发在夜风中,恣意的翻腾,伴着缭绕的烟雾,温文尔雅。
“弯弯?”夏月言看清了来人,喜出望外,“我刚才还在想,你会不会来?”夏医生急忙熄灭了烟,双手插在白色的医生服的兜里,歪着头,带着绅士般的笑容看着她。
这就是夏医生,永远儒雅的像个绅士。
每次叶半弯看到夏医生,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为什么有人穿白大褂,也能穿出儒雅和斯文的味道,好像那并不是例行的工装,而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制服。
“夏医生,你跟猫儿最近好吗?”叶半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个干姐姐,最近都没去看猫儿呢!
“就是想你。”夏月言微笑着,轻轻说,也没说清楚,到底是猫儿想,还是他想。
“嗯,我也很想猫儿呢,等我看完了妈妈,就去……”叶半弯接话。
“那可能让你失望了。”夏月言笑了,“你妈妈,今天不在呢。”
“啊?!”叶半弯愣了,妈妈不在医院,会在哪里?妈妈的家,早在入院之前,已经卖了交医疗费用了,妈妈其实根本没有地方去。
“你爸爸,今天接她回家住了。”夏月言指了指空荡荡的病房,对着叶半弯耸耸肩,“其实,自从用了严老的配方,你妈妈的病,已经控制的不错了,没必要再天天住院。”夏月言微笑,回家休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真……真的?”叶半弯高兴极了,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妈妈的病了。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的病,自己当初也不会跟慕寒琛签署什么契约,虽然……这段时间,自己收获了很多,也学习了很多,但是,这段日子过的太好了,好了让人觉得那么不真实,像是个梦。只不过,现在,梦要醒了。
如果,你知道梦一定会醒的时候,你当初还会情愿入梦吗?
叶半弯不知道。
她只知道,属于自己的梦境,不会长久了。
“当然是真的。”夏月言转头,拿起了外套,“走吧,我送你去看阿姨,我正好也下班了。”
一路上,叶半弯坐在车子副驾驶上,窗外的晚风,吹着她长发翻飞。
开着车等红灯的夏月言,看着叶半弯的侧脸,顿时有一会儿的失神。
如果……这个红灯,一直定格下去,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再次回到叶宅,也是时隔近一年了。
自从跟慕寒琛签了契约,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住在寒亭街或者老宅,叶家,真的好久没回来了。
打开了叶宅的大门,穿过了天井的长廊,叶半弯站在玄关下。
门,还是一样的白色欧式木门,玄关,还是摆放着整齐的皮鞋,一男一女。
只不过,以前是姚瑶和父亲的,现在,却是妈妈和父亲的。
叶半弯看着那两双皮鞋出神,正想敲门,却听到庭院的后面,传来了对话声。
“筱菊,我们……复婚好不好?”爸爸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庭院后面的蔷薇花下,秋千的一晃一晃的。妈妈坐在秋千上,爸爸在轻轻的摇着,力道不重不轻刚好。
“复婚?”程筱菊轻轻咬着这两个字。
“我很早之前已经跟姚瑶离婚了,她……出轨了。”爸爸长长的叹息,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所以,你退而求其次,又来找我?”程筱菊悠悠的说,不急不躁。
“当然不是。我想弥补你。”叶向南叹息,带着几分哀求,“跟你分开,就是个错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弯弯,好在,我还有补偿的机会,还有后半辈子补偿的机会。我用了一辈子,才弄明白了一个事实,婚姻,还是原配好。”
“是吗?可是我是个病秧子,配不上你这个大老板。”程筱菊继续不急不躁的说。
“我的所有财产,在跟姚瑶离婚之前,已经全部转移给弯弯了。”叶向南低头微笑,看着秋千上的老妻,“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正好配你这个病秧子。”
20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夏夜,也是这样的秋千上。
那个时候,叶向南还没有成功的企业和上市的公司,程筱菊也还没有得什么重病,只是三天两头儿容易小感冒。
那个时候的叶向南,也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说,嫁给我,我这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正好配你这个病秧子。
叶半弯倚着玄关的门柱,笑了,又哭了。
二十几年前的故事,妈妈曾经讲过,但是,后来却再也不讲了。但是,叶半弯知道,不讲,并不代表遗忘,而是刻意回避。
人生,需要刻意回避的,总是最伤人的心事。
“走吧。”叶半弯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滴,小声对夏月言说。
“你不进去……”夏月言诧异的问。
“不了。”叶半弯摇摇头,这样属于老夫妻的夜色,她不舍得打扰。
轻轻的推开了叶宅的门,又严丝合缝的关上。
叶半弯坐上了夏月言的车。
她现在,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她不想回寒亭街的别墅,她怕一回去,梦就醒了。
夏月言发动了车子,等着叶半弯报出要去的地址。她没开口,他也不着急,就这样,两人静默着,像月下唯美的雕像。
许久,叶半弯尴尬的笑笑,双肩一耸,歪着头,无奈的叹息,“夏医生,我发现我没有地方可去呢!”
“我说过,我的家,永远为你敞开。”夏月言微笑着,按下启动键,朝着自己的公寓疾驰而去。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渴望回家。
“你真的不用跟慕寒琛打个招呼吗?”夏月言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
“不说了。”叶半弯关掉了手机,“他应该……也不太会关心我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