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伊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宫殿，他没有撑起护罩，任由高空的罡风带着凌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唯有至高议员能对付真正的神明……’
他明白祖父的意思。
是啊，这场与神明的战争，真正的核心战场从来都不在诺伊斯塔特城中，不在他与神明间谍斗智斗勇上……而只在至高议员与神明之间。
普通人也好，低阶巫师也好，对于至少活了数千年的至高议员来说，只不过是一茬烧毁了又会在来年生长出来的野草罢了。
在云雾中穿梭了片刻，诺伊斯很快回到了诺伊斯塔特城。
他在半空中悬浮，静静地望着面前这座被夜幕笼罩的城市。
似乎是寒风僵硬了面容，诺伊斯的脸上的迷惘慢慢的变为了顽石般的冷硬。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重新撑起了护罩，准备返回自己的城堡。
而就在这时，诺伊斯的余光忽然在下方街道上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动，忽的飞落而下。
唰！
“诺伊斯大人？”
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面前，科林微微一惊，身躯下意识紧绷。
待看清来者面容后，他紧绷身体才微微一松，连忙打了个招呼，但心里却有些疑惑。
眼下正值深夜，自己才刚被允许从学派离开，马上就要回到家中……诺伊斯，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请问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科林下意识继续问道。
诺伊斯闻言怔了一怔，随口问道：
“你最近如何？”
“？”科林面色一愣。
诺伊斯也感觉有些尴尬，他仔细看了科林一眼，忽然扬了扬眉头，说道：
“你已经进阶二阶巫师了？”
科林心里微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由一阶上位巫术破限而来的两门二阶下位的伪装巫术，在实际体验中能够完全瞒过二阶巫师，三阶巫师只要不特意探查，也能瞒过。
然而面前的诺伊斯……他不知道诺伊斯具体是什么等阶的巫师，但想来至少应该是四阶的巫师。
在诺伊斯的面前，要是不探查还好，探查的话，两门二阶下位的伪装巫术还是没法瞒过他。
“是的。”权衡片刻后，科林只能点了点头。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在精灵国度中的收获。”诺伊斯仔细的端详了科林一番，眼中有光芒闪烁。
这般的修行速度，实在是有些惊人！
然而很快，寒风袭来，诺伊斯的脑中莫名浮现出至高议员的身影，心里顿觉意兴阑珊。
“不用紧张，你的奇遇是你的奇遇，只要不是受到神明污染，我不会对你如何。”
诺伊斯平淡的笑了笑。
‘二阶又能如何呢？巫师当中从来不缺天才，历史上惊才艳艳者，十年便成二阶巫师，且不是孤例。
还未到三阶呢！
巫师之途，越往后越难，二阶修行积累速度远低于从前，而突破三阶更是一个比学徒成为正式巫师还要更加难的关隘，更别说再往后还有更难的四阶……’
诺伊斯望着低头的科林，心里默然。
‘面前这名出身杂血的巫师，注定是没法登上顶峰，或者说，他甚至不一定能进阶三阶。’
诺伊斯停顿了忽而又问道：“你加入真知会了吗？”
“加入了。”
“不错，真知会可是个好地方。”诺伊斯轻声道，又问：“你现在加入了锡圣家族？”
“没有。”科林摇头，“我没有加入派系。”
诺伊斯怔了一怔，本想告诉科林若不加入派系，前路必定艰难泥泞。
但话到嘴边，诺伊斯却忽然又沉默了，良久后才缓声说道：
“挺好的，不用受到派系的束缚。”
“嗯。”科林微微点头，他瞥了眼诺伊斯，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反应。
“对了，还有一事。”诺伊斯总算想起一件正事，
“深红标记术虽然已经成功改良，但至高议会最终还是决定将你的身份继续隐瞒，
目的是为了迷惑神明一方，让其摸不清究竟是否有这样一个巫师存在，还是我们放出的烟雾弹。”
诺伊斯顿了顿，又补充道：“与此同时，也是保护你的安全。”
话虽如此，但诺伊斯知道，科林英雄巫师的身份，恐怕再也不会有被公开的一天。
议会需要让神明一方感到疑惑，同样也不想让改良深红标记术的荣誉落到一个杂血巫师身上。
其实直到现在还有许多高阶巫师，仍旧以为那所谓的英雄巫师，其实就是诺伊斯……虚构一个英雄巫师，不过只是为了迷惑神明一方。
“我明白了。”科林平静点头，略微松了一口气。
所谓英雄巫师，不过只是虚名，徒增危险，他巴不得没有。
更何况，精灵国度虽然是自己发现的，但深红标记术可不是自己改良的。
冒牌获得这个荣誉，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膈应。
然而另一边的诺伊斯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却莫名有些愧疚。
在他看来，科林表情虽然平静，但眉眼之间却似乎透露出几分失去荣誉的失落之感。
只可惜，这的确是至高议会下达的命令，他没有更改的权力。
“这个给你。”诺伊斯想了想，忽然取出了刚刚才获得的记忆水晶，将自己改良的深红标记术铭刻进去后递给科林，“不要外传。”
科林伸手接过。
“努力修行。”诺伊斯笑了笑，身影刹那间消失不见，
一片漆黑的夜幕中，他回首望了眼金发少年，心中默默叹道：
“群山之巅，立锥之地……能登顶的巫师，终是少数。”
………………
时光飞逝。
距离科林回到诺伊斯塔特城，已经过去了一周。
城里起初还有些萧条，但一两日后，便恢复了七八成，到今日，无论是建筑还是人气，都与往日没有什么差别。
真知会二阶研究室当中
科林放松站立，目光专注，一点红光突兀的浮现在面前的空气当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光一点点向外扩张，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紧接着，在某个瞬间，面前的红光突兀的变为了一个燃烧着火焰的人形身影！
科林轻轻叹息一声，挥手驱散了召唤而出的火元素。
即便是已经将施法速度尽可能降低，但他还是无法弄清楚五次破限火球术与召唤火元素同时施法时发生的重叠现象。
休息了片刻，科林轻呼浊气，又忽然召唤出沉默之影。
嗖嗖嗖。
六个沉默之影无声站立于面前，科林心念一动，召唤出黑雾护甲。
淡黑色的雾气突兀出现，转眼间便将体表完全覆盖，科林仿佛化为了一尊漆黑狰狞的骑士。
两秒之后，科林又再度驱散黑雾之甲。
在他的控制之下，黑雾之甲一点一点开始消散，首先是面甲，从眉心开始，坚硬如实质钢铁的黑雾之甲崩解出丝丝黑雾，眨眼间便溃散于空气之中。
但科林知道，如同唤出黑雾之甲一样，这些黑雾其实大部分都重新回到了沉默之影身上。
大约两分钟过去，科林身上的黑雾之甲已经消失殆尽。
他微微闭目，皱着眉仔细思索着。
当初进阶二阶巫师，能够一心二用同时施放两门巫术时，他便发现了火球术在与召唤火元素同时施放时会出现奇妙的重叠效应。
这种效应，不仅大大提升了施法的速度，还减少了魔力的消耗。
而在黑雾之网这门组合巫术当中，也有着类似的重叠效应。
像召唤黑雾之甲，看似是一门单独的巫术，但其实背后却并非如此。
事实上，黑雾之网这门巫术，是科林第一次接触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组合巫术，恐怕也是接触到的唯一一门。
像此后获得的坦普尔环形束缚，严格来说只能是成组的巫术，而并非组合巫术。
言归正传，在比较黑雾之网巫术与同时施放火球术以及召唤火元素的时候——
科林意识到，或许现在的火球术与召唤火元素正是一个组合巫术的雏形。
而他现在正在苦思冥想的便是如何将它们继续深入下去，又如何借助金纸之力辅助。
随着实力的提升，科林明显意识到，在高阶巫师的战斗当中，随着攻击的威能愈发强大，所施展的巫术也往往都并非再是单体巫术。
换句话来说，在二阶之后，巫师们大多使用的都是组合巫术。
原因也很简单，在绝大部分情况之下，由更多单体巫术堆叠而来的组合巫术的威力都是更大的。
而由于重叠效应的存在，在大部分时候，组合巫术所需要的临时魔力消耗也更少。
就拿先前召唤的黑雾之甲来说，它的防御能力堪比单体巫术钢铁耐温力场，但召唤其所需要的魔力却还不到钢铁耐温力场的十分之一。
当然，黑雾之甲算是特例。
除开重叠效应之外，这主要也是因为，黑雾之甲是黑雾之网组合巫术的核心。
它所需要消耗的魔力，大部分早就在战斗之前改造沉默之影的时候付出过了。
所以在战斗的时候，所需要消耗的魔力自然也就更少。
总而言之，近些日子，科林都在尝试着将火球术与召唤火元素统合成一门独创的组合巫术。
虽说现在他同时施放火球术与召唤火元素也相当于一个粗浅的组合巫术。
但这是因为进阶二阶巫师灵魂特殊的改变才能如此。
要是换做别的巫师，仍旧只能老老实实现施放火球术，然后再已火球术为素材，施放召唤火元素。
腾！
火焰燃起，科林一边练习着火球术与召唤火元素，一边继续研究着它们。
冥冥中，他心里有种感觉，倘若是能够弄清楚火球术与召唤火元素背后重叠效应的具体情况，说不定能在金纸的帮助之下，将其与黑雾之网巫术融合，获得一个崭新的强大巫术！
想到这里，科林又重新充满了干劲。
毕竟到了现在二阶之后，随着修炼难度的增强，超脑以及灵启之冠在修炼带来的增益显著下降。
虽然比起普通巫师还是快如闪电，但想要重复此前短短数月，接连进阶的夸张速度，还是有些困难。
想要增强战斗力，还是得从巫术下手！
时间飞快过去。
中午时分，科林停下了练习，坐在实验桌前吃了个午饭。
没人前来打扰他用餐，雪莱还没有回来……也不知还要多久。
午饭后，科林没有继续练习，而是来到了铜蔷薇街道。
沃特拍卖行。
这座拍卖行名称平平无奇，但却是诺伊斯塔特城中数一数二的拍卖行。
在六天之前，他将从那片极寒之晶委托在此拍卖。
科林迈步走进，在出示了手中的凭证和锡圣学派徽章之后，一位侍者很快便将他带到了一处雅间。
“大人，请您在此稍作等候，拍卖行大约三十分钟后便会开始。”
“嗯。”科林颔首，心里还是有些期待。
在没有合适的巫术委托可接的情况下，他靠着售卖零阶上位巫术，在不影响日常修炼的情况下，每个月最多也就能赚取四到六万魔石。
而那片极寒之晶，至少能卖出十万魔石，若是有合适的买家，说不定还能更高。
比起售卖还要练习破限的零阶上位巫术来说，这完全可说是白捡的魔石！
甚至科林都在想日后若是缺魔石，说不定也能再去像极北之地这种地方兜一圈，通过阿南朵之骰捡些珍宝来售卖。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或许真的缺魔石而且有空可以去试试，若是每周都如此，那可不太行。
毕竟极北之地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至少一天一夜，传送阵的花费还不能再报销……奇珍异宝多在险远，就算不去极北之地，去其它地方也大差不差。
此外最主要的是，谁也无法确定通过阿南朵之骰究竟能获得的什么样的珍宝……
时间在纷乱的思绪下悄然而逝。
拍卖台上方的光亮水晶忽然亮起，一个穿着整洁白袍的巫师缓步走到拍卖台前，拿起拍卖槌轻轻一敲，正式宣布了拍卖会开始。
“第一件拍卖品，鲛女之泪，起价五百魔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枚魔石……”
科林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的拍卖品，他这次是抱着观众的态度过来的，权当增长见识，并没有买下什么东西的打算。
“第五十九件拍卖品，极寒之晶，起拍价八万魔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魔石。”
科林微微坐直了身子，总算是轮到自己的极寒之晶了。
“九万魔石！”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机械的报价声随之响起，而且足足提高了一万魔石！
科林心里一喜，这毫无疑问代表着场中有人看上了这枚极寒之晶！
“九万五千魔石。”
极寒之晶十分罕见，区区九万魔石的报价可吓不退别的巫师。
“九万六千魔石！”
“九万七千魔石！”
“十万魔石……”
“……”
就这样，在一阵激烈的角逐之后，极寒之晶的最终竞拍价定格在了十六万魔石。
而这个价格，比上一个十五万一千魔石的竞拍价，足足高了九千！
也正是如此的叫价，才终于劝退了其余的竞争者。
虽说报出竞价的都是统一的机械声音，听不出分别。
但冥冥中科林觉得，最后耗费十六万魔石拍下极寒之晶的买家，恐怕还是一开始迫不及待叫出九万竞拍价的那位巫师。
十六万魔石……还算不错，科林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但下一秒，一股奇异的芬芳突然传来，打断了科林的思绪，他下意识顺着这股陌生，但有些熟悉的味道朝着朝拍卖台望去。
在那里打开的展示盒中，一枚龙眼大小的白色水果映入眼帘，让科林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
拍卖师敲响手中金色的拍卖槌，朗声说道：
“第六十件拍卖品，寒雪树果，起拍价八万魔石，每次加价不得小于一千魔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