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的时候,三年级寒假,丫丫穿着刺绣的唐装小棉袄去上学,莫名被人敌对了。
班里一个女生指着她说:“臭美什么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妈妈说你是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孤儿。”
丫丫那时候年纪小,也清楚知道叔和姨不是她爸妈,可是小孩子就很生气,气呼呼怼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有姨,我姨就喜欢给我做漂亮的衣裳,你没有,你有妈妈她怎么不给你做。”
小丫丫回家跟两个哥哥诉说委屈,两个哥哥嗤之以鼻。
大哥说:“她那是嫉妒你,她嫉妒你学习好,会画画,会绣花,还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她嫉妒你,说明你过得比她好,你比她优秀。”
二哥说:“小公主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这种人不用理,下回谁再敢当你面说,你就揍他,哥哥们帮你撑腰。”
十五岁,丫丫初三,又被人满是敌意地指着说:“沈宋宋你整天牛什么牛呀,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根本就不是沈家的孩子,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罢了。”
十五岁的丫丫已经足够骄傲了,她抬起下巴还击:“那又怎么样,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你还整天嫉妒我什么?说这种话只能表现你的嫉妒和丑陋。”
中考之后,丫丫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跟她自己猜想的根本不一样。
丫丫给大哥打电话说,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当然都知道啊,”大子跟她说,“我们比你大那么多。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还小,我们只是想保护你,等你自己能明白很多事情和道理。”
大子说:“丫丫反过来想这件事,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本来以为自己父母双亡了,其实亲生父亲还活着,并且他为了你,宁愿不认你,宁愿自己去吃苦流浪,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真心疼爱你。”
大子说:“丫丫,对于宋叔,不光是好人坏人的问题,他现在跟你从法律上来说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是我们家的孩子,你认不认他都有你的理由,你不愿意认他,也没人会责怪你,毕竟你从小就跟他分开了。你认他,将来就可以照顾他,多一个亲人,你不认他也不需要担心什么,爸爸肯定会安排好他的生活。”
“我不是不想认他,我也不觉得他是坏人。”丫丫困惑地说,“我就是,忽然多出来一个爸,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
丫丫十八岁考上央美,一边系统学习美术学,一边开始专攻刺绣。
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丫丫痴迷刺绣,除了学业,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埋头在绣架上,便显得她有些不合群了,她朋友不多,喜欢独来独往,每到周五就赶紧收拾东西往家里跑。
丫丫知道同学中总有人对她好奇,不论从气质教养还是穿着打扮,她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背地里便有人传,她是沈老的孙女,是方冀南和冯妙的养女,两个哥哥都特别牛,家里住大四合院的。
丫丫那时候已经学会淡然处之了,沈老的孙女也好,罪犯的女儿也好,她就是她,她是沈宋宋,她只是一个喜欢刺绣的女孩子。
小时候喜欢刺绣,只是觉得漂亮,小孩子心中总觉得刺绣一定十分有趣,不然姨怎么那么喜欢刺绣。
所以她也想学。
等到考上大学,丫丫便知道自己要做的不光是喜欢,她更多的使命是传承。冯妙从小培养她学画画、学书法,培养她的艺术审美,而她要做的,就是把冯妙一身卓绝的绣技学到手,传承下去。
四年大学,丫丫跟着冯妙学习了苏绣百余种技法,并开始有意识地把美术的光影、明暗、虚实、构图应用到刺绣中。
毕业设计别人交上的作品各种各样,她交上的则是一件刺绣康乃馨,用油画的笔触来做刺绣,这也是丫丫第一幅公开对外展出的刺绣作品,一针一线犹如摄影,色彩写实而立体逼真,富有层次,毫无匠气,总让人怀疑真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康乃馨最终被国家美术馆收藏,荣誉纷至沓来,年轻的小绣娘顶着祝明芳亲传弟子和冯妙养女、家学渊源的名头,可以说一鸣惊人。
可是丫丫却有些惋惜,那副康乃馨花了她将近一年的时间,大四一年除了上课就都埋头在绣架上,康乃馨代表母爱,她本来,是准备送给冯妙的。
然而丫丫毕竟年轻,大学才刚毕业,冯妙并不希望她现在被过度关注,所以小姑娘一毕业就沉寂下来。
04年7月,丫丫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家里有一件更大的喜事,沈家的第三代出生了。
大子03年五一结婚,04年7月份大热的天,常悦临产了。方冀南陪着冯妙在医院等啊等,从上午入院一直等到第二天黎明,东方破晓,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方冀南便大孙子起名叫沈黎。
大子在部队,常悦工作忙,方冀南和冯妙也要上班,他们早就有言在先,也没法帮忙带孩子,孩子的姥姥就自告奋勇说她来带吧,常悦妈妈是国企编制,便提前一年办理了内退,来帮着带孩子。冯妙和方冀南不出力就尽量出钱,给请了月嫂和保姆。
等到二子得到喜讯赶来的时候,便看见丫丫一脸傻笑趴在婴儿床边,见他进来忙做了个小小声的手势,傻乐呵道:“二哥二哥,你看他多可爱。”
二子弯腰仔细看了看:“真丑。刚生出来的小孩都这么丑吗?”
“!”丫丫睁大眼睛瞪他,扭头跟小侄子告状,“宝宝,你看你二叔多坏,他就是嫉妒你长得可爱,咱不理他。”
大子眼神扫过:“敢说我儿子丑,中午不许他吃饭!”
冯妙拿这三个幼稚鬼无奈,一个个都升级当长辈的人了。
逗了会儿孩子,两个哥哥便关心起丫丫的毕业打算,她不考研,工作择业有什么想法,是不是决定到江南市去工作,毕竟她就是搞刺绣的,只要她愿意,江南市肯定有一堆橄榄枝等着她,自家在那边也有绣坊。
丫丫说:“没什么打算,也不想去江南市,就想在帝京呆着。”
大子道:“有一说一,你说想把刺绣当做终身事业,江南市的环境和氛围比帝京合适。”
二子道:“还有妈妈那绣坊,邱阿姨也五十几岁的人了,等着你去接班呢。”
“我哪儿也不去。”丫丫道,“我就要呆在姨身边跟她学刺绣,她的手艺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她早就想清楚了,都学会了也不走,谁也别想让她离开帝京。
大哥在部队,二哥在江北,如今二哥又打算去北方某地办分厂,虽说两人都经常回家,可毕竟不在家里,三个孩子,她这个小棉袄一定要赖在冯妙身边。
“你也可以开一个绣坊。”二子道。
“有这个打算。”丫丫说,“我其实有个想法,就是还不成熟,你们让我想想,我就想懒一阵子,想好了再说。”
大子二子便不再管她,反正小丫头也没有就业和生存的压力。
丫丫所谓的“懒一阵子”便是整天在家吃吃喝喝,陪陪冯妙和方冀南,其他时间便都用来专攻刺绣。
没想到小丫头默不吭声给自己接了个活儿,在康乃馨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后,一个美籍华人联系上她,委托她绣一幅玉兰图,作为送给妻子的金婚礼物。“玉兰”是委托者妻子的名字,他的妻子十分喜爱苏绣。
丫丫第一次接这种委托,什么也不懂,双方见面前她跑来问冯妙,冯妙问了尺幅和具体情况,便说,30万吧。
“30万?”丫丫还真咋舌了一下,摸摸鼻子笑道,“我还以为几万块钱呢。”
“30万就是少的了,不然你干脆不做,反正我们目的也不是赚钱。”冯妙笑道,“苏绣不是别的东西,手工苏绣,普通绣娘一平尺两三百,名家大师一平尺好几万。也就是你现在年轻,正因为你第一次接这种委托,不然价位还应该高一些。这个绣品你至少要绣半年,委托者自己心里也有数,才会提前一年多来找你定制,你自己想想,我是不在刺绣这个行业,可是多少也有些影响,并且你打着祝明芳老师的名头,价格低了像话吗。”
冯妙笑道,“丫丫你记住了,你是艺术家,目标是成为正经八百的工艺美术大师,像祝老师那样的人民艺术家称号,不是绣娘、不是工匠。这是第一次,你刚毕业接下这个活儿也好,算是给你自己赚一点创业基金,以后就不要轻易再接这样的委托了,认真练习绣技,可以适当参加一些高级别的艺术展览。”
丫丫点头,起点要高,这个道理她懂。跟委托者见面后她开出了30万的价格,结果对方一口就答应了。
家里三间的东厢房之前收拾出来,已经重新粉刷装修过了,丫丫便把北侧两间用作自己的绣房,过上了“绣楼小姐”的隐居日子。家里的家务有保姆,平常方冀南和冯妙上班,她就一个人在家刺绣。
两个儿子在家时,方冀南就总嫌他们当电灯泡,然而丫丫在家他倒不觉得什么,姑娘跟臭小子总有些不一样吧,不过老夫老妻太恩爱了,一般他们散步、郊游,丫丫都自觉不参与,避免被喂狗粮。
方冀南和冯妙去看电影,见丫丫整天关在家里埋头刺绣,便专门把她也叫上了,叫她出去散散。
方冀南看电影其实就图个气氛,老夫老妻要的是约会气氛,挑了一部时下热播的古装电影,然而冯妙内行看门道,在电影院里保持安静,一出来就跟方冀南吐槽道:“下次不要带我来看这种胡诌八扯的电影,什么呀。”
“怎么了?”方冀南说,“我觉着挺好看啊。”
“你会看个什么呀。”冯妙道,“唐制的襦裙都能穿到春秋时期的人身上,还有那个女主角,头上戴了好几斤青铜,我跟你说,别说春秋,历朝历代就没有那个样子的服饰形制。”
“冯教授,你不能用你的水平去看待普通人。”方冀南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笑道,“普通观众就看个热闹,现在又不穿这些衣服,你说的这些,有几个人能懂的。”
“可是他标榜历史剧,给观众转达的是怎样的认知?”冯妙反驳道,“观众还以为历史就是这个样子的呢,春秋时期的人戴着西方头纱一样的青铜头饰、穿唐代的衣服?”
“是有点不靠谱,而且那个头饰也不好看,还挺丑的。”方冀南道。
电影不够精彩,丫丫后半场看得都打盹了,挽着冯妙一边胳膊,打着哈欠说:“姨,其实我之前就有个想法,我想做汉服,我记得小时候您过年时候就喜欢给我做漂亮的古装,小朋友都羡慕我,我觉得要是有人像推广时装一样专门做这个东西,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你跟你二哥一样,怎么什么东西都先想的挣钱。”冯妙笑道,“但是你这个想法很好,有意义,也算是传播弘扬民族文化,不是有句话说嘛,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那是,跟着您长大的,被您熏陶也该熏出点儿文化来了。”丫丫笑。
其实丫丫没说出来,她还琢磨着,冯妙再过几年就可以考虑退休了,可是她还这么年轻身体好,一身才学,她要是搞一个汉服工作室,冯妙闲着了还可以发挥余热,也算老有所乐。作为一个服饰考古的专家,她肯定有兴趣。
丫丫说:“我现在就是还没想好,比如生产、招工、开店、推广,我都不是太懂,我想做的就是正统、高端的汉服,从面料到服饰形制,但是这么一来价格肯定也比较高,它毕竟不是一个日常的衣服,再很贵,有没有人愿意买。”
“你可以先重点考虑婚礼服,不做成衣,接定制。”冯妙笑道,“其实我以前就觉得这一块能做,你还记不记得你大哥结婚,你大嫂的婚礼服就是比较传统的龙凤褂裙,咱们绣坊专门给她量身定做的。现在经济条件好,高端的东西有高端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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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八壹中文網
1980年3月16日晚上,小岭生产队的贺大成敲开了隔壁老姜家的门:“叔,婶,我看上你家二丫了呢,二丫也看上我了呢,你们要是同意,我就大锣大鼓娶她过门,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带她私奔了,等给你们生了孙子再回来孝敬你们。”
姜二丫在旁边托腮花痴笑:“对对对,我听大成的。”
第二天一早,姜二丫也敲开了隔壁的门:“叔,婶,我看上你家贺大成了呢,贺大成也看上我了呢,你们要是同意,赶紧收拾房子我好嫁过门,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让他招赘给我,你们老公母俩我可就不管了。”
贺大成在旁边连连点头:“二丫,我都听你的。”
半个月后,这俩人热热闹闹办了喜事,从此开始了没羞没臊整天秀恩爱的小日子。
小岭生产队的广大社员们:……你俩咋这么不要脸!
贺大成or姜二丫:要脸干啥用,忙着种地养娃赚大钱呢。
贺成和姜雅从校服到婚纱,只是这婚纱穿得也不容易,两人毕业后在大城市辛苦打拼多年,买不起房,养不起娃,疲惫不堪地商量着要不回老家吧,一觉醒来穿书了,穿进一本遍地极品的年代文里,最大的极品就是他们两个,专门给男女主垫脚板子用的。
贺成or姜雅:这不就巧了么。
写来给自己解压的文,吃吃喝喝纯种田,男女主都胸无大志,不进城、不当大佬、也不开公司当霸总,就在农村种花种菜养孩子,一心当米虫土财主,鸡毛蒜皮家长里短,鉴于作者的尿性,主角可能会有沙雕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