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觉觉得钟如是问这番话是怀疑起了之前解毒的过往,但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没错,彻底无救。我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还能救回那军师。”钟如是深深地看了茶缬一眼。他知道那寒毒和狂毒的混合必然是能够被治好的。可她故意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对第二个问题也闪烁其辞,她究竟是想隐瞒什么?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当钟如是捡起那个白玉瓶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怀疑,那个救自己的人便是茶缬。只是后来钟末离之死给他冲击太大,让他忘记了那件事。直到如今,茶缬重新提起下毒一事,他才想起当年解毒的事,一直没有找到真正原因。
茶锴英此刻道,“如果元帅觉得合理,那我今夜便去了。”钟如是点了点头,道,“我会派一小队精兵暗中保护你,到时候见机行事,不要逞强。”茶锴英点点头,行礼退下了。
钟如是回来时,可如玉依然睡在那里。钟如是走近可如玉,轻轻为她盖上被子,忽然感觉到她的身上传来一股凉气。他皱了皱眉,低头去看她脱在地上的靴子,发现本来被摆好的靴子,位置变化了。他轻轻拾起靴子,发现那靴底,竟多了些地面上的新雪。
钟如是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玉儿,你方才睡得好吗?”
可如玉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是如是哥哥啊,玉儿刚刚还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在回忆草原,一起看星星,好开心。”钟如是笑了笑,帮可如玉掖了掖被子,走到一边坐下了。
他不再看可如玉,却是看着烛光。烛光温暖,而他的目光,却在逐渐变冷。
他不知道可如玉为何要骗他。若她方才出去了,告诉他便是。为何她会刻意隐瞒?
如果可如玉要伤害茶锴英,不论是从大局还是从个人的原则上,他都绝不会允许。
钟如是决定今夜就一直看着可如玉,不让她有任何动作可能会坏了茶锴英的计划。
正这样想着,钟如是却闻到一种逐渐变浓的香味,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抬不起来了。片刻之后,他手臂枕着头,竟就那样倒在了桌子上。
朦胧烛光里,可如玉睁开眼,看清了钟如是的模样,轻手轻脚走来,问道,“如是哥哥,你怎么了?”钟如是不说话。可如玉冷冷一笑,将那烛火端得离钟如是更近些,道,“那如是哥哥就继续闻闻这香,你这几日实在操劳辛苦,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她坐在钟如是身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是哥哥,对不起。但这是我杀了茶锴英,最后的机会了。”她无比留恋地望着钟如是的脸,轻轻凑上前,吻了一口他的脸颊,擦了擦眼泪,决绝地离开了。
当天下午,穆扎里拉国元帅的营帐里,来了一位客人。
穆扎里拉国元帅鹏烈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端坐在营帐中,给对面的客人敬酒。对面的客人也不含糊,回敬一番,便仰口喝下。
“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是有何打算?”鹏烈谨慎地问。自从“云”出事以来,鹏烈就一向小心,今日天垂储君冒险到访,恐怕是有古怪。
客人掀下帷帽,露出少女的脸庞,赫然便是可如玉。
“今日只是短暂到访,很快便会回去。”可如玉道。鹏烈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冷笑:你天垂储君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岂是你说走就走得了的?
可如玉却表现得淡然,继续道。“想必元帅你很想除掉我军的茶锴英将军吧。”
鹏烈听了这话,立即认真了起来,道,“这是自然。”可如玉道,“我本不必亲自到访,但是我要和你进行一个交易。”鹏烈问道,“什么交易?”
可如玉道,“我给你一个杀死茶锴英的机会,如果你们成功杀了他,你们和歌舞文学之国就要将围困的范围后撤到沱沱河以北。”
鹏烈笑道,“殿下这话糊涂了。据我所知,你们三日内即将断粮,就算茶锴英不死在我手上,也会饿死在营帐里。让我们退兵,岂是一条茶锴英的命能换取的?”可如玉笑道,“三日内断粮,只是骗你们的而已。我方营帐以南三十里外有三条小河,如今春潮破冰,鱼儿游得正欢,每日都能取来大桶大桶的鱼哩。我军早已设好了埋伏,如果你们近期进攻,我们的士兵和手段必将让你们大吃一惊。”
鹏烈眯着眼盯着可如玉的脸。可如玉笑道,“想必元帅还不知道西海的妖兽大军一事吧。除了我们的士兵养精蓄锐埋伏,西海的妖兽大军不日也将抵达支援。到时我军就算没了茶锴英,也照样将你们打得落花流水。元帅,你为了此次进攻,将穆扎里拉国的七成兵力集中在这边,我不是不知道。如果七成兵力都被妖兽给吃了,不知道穆扎里拉国主将如何处置元帅呢?如果元帅退到沱沱河以北,那些妖兽怕水,元帅还有机会应对。更何况,元帅和伽兰国恒伽,并没有什么交情,就算到时元帅一方吃了亏,恐怕恒伽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支援。如此看来,其实元帅只是在用自己的七成兵力来死撑而已。更何况,元帅退兵了,我们打的就只能是伽兰国,伽兰国因此受创,元帅其实也得了好处。穆扎里拉国的目标是成就十国之首,难道元帅以为我不知道吗?”
鹏烈的目光逐渐变得犹豫。可如玉自信笑道,“如今,我给了元帅一个规避风险的机会,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元帅除掉你们最想除掉的茶锴英。今夜会有人来应召给云军师治病,通过治好云军师博得你的信任,从而暗杀你,那人便是茶锴英。你们只要选择时机杀了她便是,至于如何杀她之前,如何利用她治病,便是你们的事了。等你们杀了她,将她的头悬在城门外示众,让我看到,这便够了。”
鹏烈的目光里一瞬间有答应的冲动,却又生生忍住了,问可如玉道,“殿下此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但也令我费解。殿下身为天垂之国未来的储君,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做出了这番计划?茶锴英将军乃是殿下手下的一员好将,殿下这般透露他的行踪,这教我如何相信,这不是你们的计谋?”
可如玉听了这话,冷冷笑道,“立场很简单。”
“茶锴英的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这个立场够明白么?”可如玉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狠毒,让鹏烈不由得微微颤抖。
鹏烈还是不敢大意,问道,“最后一问,敢问殿下,为何与茶将军是死敌?”
可如玉笑道,“这便是你所不该知道的了。不过我可以透露给你,我的太女之位,已经被废了,我的驸马,也心意有变。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茶锴英。”
“好了,我的立场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时间到了,我该回营了。”说着,可如玉站起来,打算走出营帐。
鹏烈也站起来,道,“殿下为何走得如此着急?留下来吃一顿饭也好啊。”可如玉道,“如果我再不回营,他们发现情况有变,你我交易作废,最后你一点好处也拿不到。更何况,我已失了军心,你就算是扣留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让我快点走。”
鹏烈听了这话,想到前几日可如玉被人打了三十军棍一事,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怀疑可如玉的话,便不再强留,任她离开了。
到了傍晚,钟如是被一阵灌入营帐的凉风唤醒,猛然回头,发现可如玉还躺在床上熟睡,心方才安稳了些,暗道:看来我不该那般怀疑玉儿。希望茶缬今天晚上,不会出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