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尿了。
胸口湿了一大片，闻一闻，还挺骚。
“边去，边去，你都压死我了，你造吗？”一脸晦气的坐起身来，把熊孩子抱起来，扔在一旁。突然一愣，咦？这小东西怎么好像沉了不少？
好像还……长高了？
李冉眨巴眨巴眼睛，比划比划个头。昨天顶多有他小腿高的小家伙，睡一觉的功夫，膝盖那么高了？
“错觉吧？”
“恩，应该是了，昨天也没怎么仔细看，肯定是记错了。”
整了盆水，把胸口擦干净，穿衣下床，吃早饭。
桌子上，有一张父母留下的字条。
“我们去镇上给娃买些东西，早饭你自己吃，白天别乱跑，在家老实的哄孩子，不许欺负她！”
李冉：“……”
在家是不可能的，他今天还有好多事呢。
要去一趟药田，田里的药该除虫了。
对了，还有浇水，这大夏天的，毒辣辣的太阳热死个人。所以田里每天都要浇水，唯恐那巴掌高病恹恹的药苗苗一个想不开，到了秋天，又特么颗粒无收了。
“这小东西咋办？”李冉扒拉了几口饭，偏头瞅了一眼挨着他坐着的小家伙。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自己惹祸了还是怎么地，总之今天早晨打从一起床就特别的乖巧懂事。李冉欺负她，骂她，也不哭，也不闹。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抱着个奶瓶吧唧吧唧的喝个没完，可安静了。
“把你奶瓶的奶给我尝尝？”
见小东西喝奶这么专注，李冉竟然嘴馋了。四下看了看，还好家里没人，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大眼睛闪啊闪的，然后摇了摇头。
“我擦，不给我？”
“嗯。”
这是今天一大早，小家伙说过的第一句话，声音脆生生的，格外悦耳。
李冉一脸黑线垂了下来，熊日的，脾气还挺大。
“不给拉倒！”李冉不屑的扭过头去，过了一会，眼睛里冒贼光：“我跟你说啊，你那奶瓶子里装的是粑粑，臭的，知道不？”
“不臭，可香了。”
小家伙气呼呼的和他争辩。
“嘿！我还治不了你了？就是臭的，不信的话你给我尝尝，肯定是臭的。哎呀，臭死啦，辣眼睛。”
这货一脸夸张的表情，目光从指缝间偷瞄几眼，见小家伙纠结着迟疑着，似乎是上当了。心里嘿嘿直乐。
“那……给你尝尝？”
“好。”
李冉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手掌放下来，笑的鸡贼还贱。
然后……他抓了个空。
“不给你，大骗子。”
“哼！”
小家伙把小手缩了回去，捧着奶瓶自己喝：“香的，一点都不臭！”
李冉：“……”
吃完饭，李冉找了个竹篓子，也不管小家伙乐意不乐意，给她塞里边。背着，晃晃荡荡的出了村子，走了一段不长的山路，去了药田。
本打算把小家伙安置在药田的一个不大的小木屋子里。
这木屋子，本来是李冉自己亲手盖的。那时他刚从城里回来，从父母那借了点钱，包下这片荒山的时候，李冉可真是豪情万丈。
吃和住都在山上。守着他那一片药田过日子，寻思着等秋天了，药材拿去城里一卖。穷屌丝摇身一变，变大款。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受到打击的李冉差点一蹶不振，好长一段时间才算缓过劲来。可这小小的一间木屋却很久没来了，用他的话说，叫作触景伤情。
老妈骂他是假文艺。
乡亲们背地里说他活该，放着好好的城里不待，非要回乡下受这份罪。你是那块材料吗？
久而久之，李冉也就不管别人说什么了。
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以后，他反而比一般人更有韧劲，闷头苦干，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大不了十次，二十次。他还就跟这块洒下他汗水和心血的药田耗上了。
把小家伙放在几块木板拼成的板床上，李冉挑了个扁担就要出去。
“爸爸。”
“？”
“我……我怕。”
小家伙怯生生的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这还是头一次从她嘴里说出一个怕字。
“怕个屁，老实在这呆着，不许乱跑啊！”李冉虎着脸，差点给自己逗乐了。这小东西才刚会爬，还不会走路呢，乱跑个锤锤噢。
下一秒，李冉惊呆了。
只见在床头上坐着的小家伙，似乎是真怕了，一挺身从床上站起来，两条肉呼呼的小腿，颤巍巍的向他走过来。
“我次奥！！”
噗。
结果下床的时候，小家伙一个不留神，扑通一声摔得那叫一个惨。
哇！！
哭声嘹亮。
李冉：“……”
后来，李冉干农活的时候，屁股后头多了个小尾巴。
他愁啊。
这熊孩子，怎么突然就学会走路了呢？
更犯愁的是，这才一晚上加一上午没给药田浇水，田里的药苗苗眼看就要枯死了。
好多药苗苗上长了许多白色、红褐色的小斑点，像是虫害。
李冉头皮一阵发麻，弯下腰去，从脚下拔出来一株药苗苗。药草病恹恹的，根部差不多烂没了。
“这虫害这么厉害！？”
他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小木屋，不大一会，捧着一本虫害大全跑出来。
上面有各种虫害的说明，还有图片详解。
一一对照着。
“这种？不是。”
“这种？也不是。”
“是不是这种？”
“找到了。”
眼神一亮，果然在书的末页，找到了和药苗苗身上一模一样的虫害图片。
枯叶病。
叶片先端变黄，逐渐变褐枯死。由局部扩展到整个叶缘，呈褐色至红褐色的叶缘病斑。
病斑逐渐向叶片基部蔓延，病斑边缘呈波纹状。
严重时，植物根部出现坏死！
“爸爸，爸爸。”
小家伙从身后走过来，在扯他的衣角。
李冉正烦着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干嘛啊你？”
“小草在哭。”
“啥？”
小家伙一只手指着李冉脚下的药苗苗，大眼睛看着李冉，委屈吧啦的样子：“它们在哭，它们说疼，脚疼，手也疼，要爸爸救救它们。”
“呃……”
一愣神之后，李冉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他正闹心呢，这熊孩子还跑来添乱？
小草会哭？
我怎么听不见？
哭你个大头鬼喔！
“闭嘴！再烦我，我揍你了啊！！”他扬了扬拳头。
“可是小草真的在哭嘛。”小家伙更委屈了，低下头，抠自己的手指头。
李冉翻了个白眼：“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枯叶病该打点什么农药呢？”
把那本病虫害大全快翻烂了，总算是找到了一种针对枯叶病预防与根治的农药。
又一看价格，李冉脸部肌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这么贵？”
一小瓶要七百块。
怎么也得买五瓶吧，算下来，就是三四千块。
娘咧！
这点药苗苗就算活到了收成的季节，能不能卖三四千块还两说着呢。
咋整？
这钱花还是不花？
问题是，我特么没钱啊！！！
李冉一脸痛苦表情的抱住了头，这才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特么塞牙。
在那蹲着，郁闷了有十几分钟。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来，折身把扁担挑上，又回去了小木屋。翻箱倒柜了好一会，从犄角旮旯里拿出来一箱子名叫百草灵的农药。
这玩意儿据说也是预防病虫害的，唯一的好处是，便宜，不用花钱。当初买种子的时候，商城白送。
“要不用它试试？”
“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至于买新型农药，花上几千块，李冉果断否了。
一来，这农药买了，也未必能根治枯叶病。说明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这种枯叶病，早发现，早治疗，才会有效果。眼下，虫害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根部差不多烂掉了，就算肯花钱，十有八九也是打水漂。
二来，李冉手上实在是拿不出几千块。即便去和父母借钱，他也张不开嘴。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今年，又是一个寒冬。呵呵……
整整一上午，李冉把一箱子百草灵都喷在了药苗苗上。
然后，他就蹲在田里守着。
偶尔会抓起来一株药苗苗，看一看，根部还是烂掉了。
叶子，也开始溃烂了。
呵……
李冉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点了一根烟，吧唧吧唧的抽着。
“这会如果有口酒喝，就更好了。”他想。
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一扭头，看见离他不远小家伙一个人蹲在药苗苗跟前，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把药苗苗拔出来。很吃力，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你干嘛呢？”李冉吼了一嗓子，怒气冲冲的跑过去。
他快要气炸了。
一年的心血啊，说不心疼是假的，不止心疼，他现在肝疼，肺也疼，肾疼。
心疼有什么用？所以强撑着。又一看到小家伙在那祸祸药苗苗心头这股火说什么也压不下去了。
小家伙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停住了手，呆呆的站在那，一脸的不知所措。
李冉走近了才看清楚，她不知道什么把那个奶瓶盖子打开了，乳白色的汁液滴在药苗苗的根部上。拔出来，再按回去。
“我在给小草治病。”
“它们饿了，我给它们奶喝。”
小家伙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原本怒火万丈的李冉，像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那股火没来由的扑灭，心头为之一暖。
她还是孩子啊。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吧？
自己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冉叹了口气，火气全消了，把小家伙轻轻的从地上抱起来，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勉强笑着道：“小草生病了，要待在土里，不然它们会死掉。”
小家伙很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呀，可是我给它们喝奶，它们的病就好了，你看。”
李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呆了一下。
然后……在原地一脸震惊的跳起脚来。
“我糙！”
“我糙糙！！”
“我糙糙糙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