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宋慧琴整个人如遭雷击,傻站在门口。
“我的妈呀!”
她脸色变了一下,再变一下,最后狂变,头皮一阵发麻。
一分钟前。
当宋慧琴怒气冲冲的推开儿子的门时,她做梦也没想到眼前是这样一幅景象。房间里七零八落,衣柜倒了,衣服洒了一地,放在靠窗位置的一盆月季花掉在了地上,花盆碎了,一盆好好的月季花,花根部上带着零星半点土壤,病怏怏的歪在床脚下。
炕上,多了一个小东西,此时正咧着小嘴冲她笑。
咯咯……
笑声钻进宋慧琴耳朵里,这个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快要吓哭了。她妈呀一声,扭身就跑,风一般的速度冲出了家门,惊慌失措时,一边跑,还一边哭喊:“出大事啦!”
“老头子?”
“二狗子?”
“你们爷俩死哪去了?呜呜~~”
宋慧琴是在村头撞见了正好干农活回来的丈夫李忠义。一见面,只是哭,只是喊,只是骂……
李忠义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咋地了?”
“谁欺负你啦?”
“儿子惹你生气了?不应该啊,从小到大,不是你这个当妈的一直欺负他来着吗?”
宋慧琴正哭在兴头上,一听这话,差点给气乐了。
“死老头子,你儿子惹了大祸了,你还笑得出来?”
李忠义呃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
这老两口平时就爱逗乐子。
刚才见媳妇哭,他也没当回事。寻思着大不了是让外人给欺负了,这种事以前也有过。自己媳妇那张破嘴没事爱胡咧咧爱管闲事,没少得罪人。
李忠义肩上扛着锄头,思量着谁敢欺负他寻思,没二话,削他丫的。
可又一看媳妇这架势,不像是让外人给欺负了。
李忠义这才放下了锄头,嬉皮笑脸的回应她。
儿子惹媳妇生气了?
事不大。
孩子嘛,淘气,揍一顿也就老实了。
再不行,就揍两顿……
可儿子惹祸了?
他能惹啥祸?
李忠义沉着脸问媳妇:“小兔崽子,又把药田搞黄了?”
宋慧琴摇头。
“又背着你,从村里人借钱了?”
宋慧琴摇头。
李忠义一瞪眼:“咋?他不会从家里偷钱了吧?我抽死他!!!”
宋慧琴抹了一把眼泪,刚才她累的够呛,气喘吁吁的,这会倒是冷静了一点:“你儿子乱搞男女关系。”
“啥玩意儿?”李忠义眼珠子瞪的铜铃那么大。
“姑娘家把孩子都送咱们这来了,你还傻愣着干啥,快回家看看啊。”宋慧琴急了,拧了他一把,疼的李忠义直吸凉气。
嘶~~
两口子拔脚就走,走的飞快。
路上,李忠义还在琢磨。
乱搞男女关系?
这不成。
好像还有娃娃了?
咦?
自己家养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这……这是好事啊!
他眼神一亮,这话没敢和媳妇明说,怕挨骂。但心里却乐开了花——兔崽子!行,有他老爹当年的气势!!!嘿嘿……
进了门。
一路上,李忠义心里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忍得很辛苦。
宋慧琴还在气头上,一脚把门踢开。
“你自己看吧。”
李忠义冷不丁的一瞅。
“握草!真有个胖娃娃?”
“握草!是个不带把的?”
可不是。
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坐在炕头上,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小家伙两只肉呼呼的小手里捧着一个玉石雕成的的奶瓶,喝了一口,黑溜溜的大眼睛瞅了瞅李忠义两口子,咯咯一笑。
“爷爷,奶奶,抱。”
嘎!
李忠义傻了。
一旁,宋慧琴一脸惊喜的看着肉呼呼的小东西。
“她刚才……叫俺啥?”
李忠义楞呼呼的回了一句:“好像是……奶奶?”
“哎呦。”
宋慧琴的心像是要融化了一样,小家伙奶声奶气的一个称呼,比太上老君炉子里的仙丹都好使。这娃娃可真好看,小鼻子小眼的,你看她胸前挂着的红兜兜,哎呦,可爱死奶奶了。
她夸张的说着,一双脚,一双手仿佛不受控制一样主动奔着小家伙走了过去,伸手就要抱。
小家伙可爱的歪着头,见宋慧琴走过来,小大人一样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张开,喷了宋慧琴一脸奶香气:“奶奶,抱。”
吧唧。
宋慧琴狠狠的在小家伙脸蛋上亲了一口,又一脸宠溺的和她蹭了蹭小脸,小家伙咯咯的笑,这奶奶也笑的一张染尽风霜满是皱纹的脸上,仿佛盛开的一朵菊花。“我的亲孙子呦!”
完了,沦陷了……
都说隔辈亲果然不假,李忠义看着媳妇魔怔似的把娃娃翻过来调过去的亲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差不多行了啊,这娃娃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说不准呢。”
“怎么说不准?”宋慧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小家伙不松开,像是宝贝疙瘩一样。
李忠义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隔辈亲。
这东西有时候根本无道理可讲,就像此时的宋慧琴抱着她那大孙子。这时候谁要是敢说一句,她孙子长的难看,来历不明什么的,护犊子心切的宋慧琴都容易跟人家拼命。好在说这话的是自己的丈夫,对这娃娃宋慧琴稀罕归稀罕可也纳闷。
这娃娃哪来的?
真是自己的亲孙子?八壹中文網
不过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就变味了。
目光快速的把七零八落的房间扫了一遍,宋慧琴哼了一声道:“你瞎啊!屋子这么乱,肯定是姑娘家来人了。你那倒霉儿子不在家,人家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出去,没把你房子拆了就算不错了。”
是这样吗?
李忠义总觉得有哪不对,沉默了一会,才质疑道:“就算这事是真的,对方凭什么把娃娃留在咱家里啊,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
“打个屁。”
抱着孩子的宋慧琴脸一沉,没好气的道:“你猪脑子是不?这事搁你身上,别人家的混球小子偷偷摸摸把你闺女肚子搞大了,又生了娃,你不来气?再说了,人家姑娘没名没分的,万一你儿子再混球一点,不认账。以后人家姑娘还要嫁人呢,总不能带个孩子嫁人吧?”
被她这么一说,李忠义倒是有点转过弯来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好像,应该,也许,大概……是这么个理。
想通了,他反而不计较孩子是怎么冒出来的了,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亲家,还有儿媳妇。
他咬了咬牙,将心一横道:“既然这样,以后娃娃就咱们家养着。那兔崽子在外面惹了祸,咱们得认。不过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等那混小子回来,问清楚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对!狠狠的揍他!!!”宋慧琴也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支持。
几里开外的一座荒山上,正在给药田除草浇水的李冉冷不丁的打了几个喷嚏。他还纳闷,抬头看了看红彤彤的太阳,搔了搔后脑勺:“大夏天的,咋还感冒了?”
话分两头。
李冉在药田里忙活完了,天可就黑了。
浇了最后一舀子水,这货累的腰酸背疼,好半天愣是没直起腰来。
其实累点没啥,李冉这货虽然二了点,可好歹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身子骨没那么娇贵。
之所以这么颓废,一是累,二来他感觉这日子过的没有盼头。
满眼望去,
山坡下的梯田层次分明,盛夏,农作物长的水灵灵的,又大又壮。
苞米、高粱、小麦……
有时一阵风吹来,农田里黄橙橙的稻穗垂着沉甸甸的穗头,齐刷刷的朝一个方向像海浪一样排山倒海的漾了过去。
那景象,看得人心里舒坦。
再看看李冉脚下的药田,面积不小,可一片片绿不绿,黄不拉几的草叶子病怏怏的蔫吧着。
黄芪。
党参。
人参。
种类倒是不少,病恹恹,个头没有巴掌大。
本来这山坡就荒,加上这些像极了野草的草药,更是荒凉的让人心酸。
今年,又是一次血本无归?
李冉叹了一口气,笑的惨然。
拎着锄头,挑着担子下山,步子有点沉重。
到了家门口,李冉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手掌放下去的时候,脸上又嬉皮笑脸的,像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
进了院门,把锄头和水桶放在墙角,朝屋里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记忆中,每天晚上回家都会出现的回应声,消失了。
李冉愣了下,老爹老妈都不在吗?
没多想,抬脚推开门,就进了屋。
咯吱。
一开门,李冉呆住了。
宋慧琴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站着,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墨汁来,冷森森的看着他。
老爹蹲在灶台底下抽旱烟,烟雾从嘴里弥漫开来,模糊了一张脸。
见李冉进了门,老爹把烟袋锅子在墙上磕了磕,一只满手皱纹和黝黑泥土的手掌,朝脚下探了过去。
李冉冷不丁的瞧见,他脚下放着一根棍子。
婴儿手臂那么粗,通体黑的,像是荆棘一样,上面还长了不少尖锐的倒刺。
他眨了下眼睛,有点蒙圈。
巧了。
宋慧琴也在这时候开口,像换了一张脸一样,笑容很亲热,很亲切,却很假。
“儿子啊,来,来妈这,我给你吃好吃的。”
那仿佛带了面具一样虚伪的假笑……
李冉鸡皮疙瘩的掉了一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头皮一阵发麻,二话不说,撒丫子就往门外逃命:“啊!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把扁担忘药田了,我去拿。”
“关门!”
老爹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冉眼角余光一瞥,瞧见他已经把脚底下满是倒刺的木棍稳稳的抄在了手心里。
“我的妈呀!!!”
李冉吓得面如土色,差点一跟头从台阶上翻下去,摔他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