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季白问过天帝,天帝跟他一样茫然。
不过天帝在发现叶季白有异心之后,钻研过八荒傀儡阵,他琢磨过换掉叶季白,而他挑中的人选正是芷歌仙子。
只是芷歌仙子仙元孱弱,恐无力支撑上古凶阵,除非……
天帝自己就是靠吞食仙元步入的仙道,让芷歌仙子吞下棠芸仙子的仙元,并非难事。
但是,谁也没想到,棠芸仙子被叶季白迫害得宁愿在轮回道里受苦,也不愿再回仙界。
而芷歌仙子也是个倔强性子,除了棠芸仙子,她死活不愿意对别的仙家下手。
他们都忘记的那段记忆中,在月澜仙邸知微园中,芷歌仙子只是吞食了棠芸仙子的魂魄,而非仙元,这是导致天帝在更换布阵人时出了岔子的一个原因。
而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阵眼已经被叶季白更换为他的仙元。
在月澜仙邸被大火焚烧的时候,叶季白强压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将八荒傀儡阵移到了北荒雪原。
要想破阵而出,唯一的办法就是送走十万魂灵。
靠武力肯定是行不通的,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毕竟叶季白是布阵者,十万魂灵听令于他,天帝便是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挨个儿给这些魂灵磕头道歉。
这些魂灵哪里受得住天帝这一拜,皆是四下逃散,没逃掉的当即便灰飞烟灭了。
这七年间,叶季白每日静坐修行,而天帝就比较惨了,没日没夜地磕头,脑袋嗡嗡的,已然有些不正常了。
叶行觅到来时,八荒傀儡阵中已经没剩几只魂灵,自然很容易就让他打开了。
破阵之前,天帝被叶行觅用度朔山桃木封住仙元,留在了北荒……
孟侃摸了摸叶行觅的脑袋,“你爹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叶行觅哼道:“我觉得他想起来了,可他不承认,故意哄得我娘围着他打转,我娘都快忘了她有个儿子了。”
“哦?”
叶行觅凑到孟侃耳边,悄声道:“有一次他喝醉酒后,我试探过他。”
孟侃觉得有趣,“你是如何试探的?”
“我问他可知道李思远去了哪?他说李思远不是死了吗?”
“这有什么问题吗?”
叶行觅咋呼道:“当然有问题,李思远是被他杀死的,但这件事除了我娘,没有人知道李思远是被他杀死的。”
孟侃笑,“会不会是你娘告诉他的?”
“我当晚就问过我娘,她说不曾跟我爹提过李思远。”叶行觅无奈叹气,“哎,我娘愿意装糊涂哄着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鬼头,看外公给你带了什么?”
孟侃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枝红梅,叶行觅眼睛亮了亮,喜道:“是行觅山的红梅,真好看。”
魔界行觅山,遍植红梅。
叶行觅出生的时候,红梅凌寒盛放,暗香浮动,在漫天飞雪中,格外动人。
“每年你生辰的时候,我们都会带你去行觅山摘红梅,今年你在人间,我便摘了给你送来,可喜欢?”
“还是外公最疼我。”
“你爹娘呢?”孟侃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们出来招呼一下。
叶行觅委屈,“他们去街上看花灯去了,说是晚些时候还要去城外苍芜山看烟火,让我看家呢。”
可怜的孩子,这爹找回来了,又好像没找回来。
……
孟清和提着一只兔子灯,牵着叶季白温暖的手,穿行于清河镇热闹的街头。
虽然下着雪,街上游玩之人却是不少。
叶季白撑着伞,伞面往孟清和那侧倾斜,将风雪挡在外面。
巷口坐着一位卖花的老婆婆,她面前的花篮里,盛着几枝红梅,在灯火明亮的巷口,那抹红色,分外惹眼。
孟清和想起行觅山上的红梅来,也难得想起被他们丢在家里的儿子,她笑道:“我生行觅那天,正是行觅山红梅盛开的时候,我爹摘了一枝红梅回来,说是图个喜庆吉利,也是在那一天,相思蛊的蛊虫苏醒了。”
叶季白捏了捏孟清和的手,“我该陪在你身边的,对不……”
“你如果没有失忆,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会赶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叶季白驻足垂眸看着孟清和,郑重点头。
孟清和歪着脑袋笑:“那你就无需说对不起,我去买枝梅花,你在这里等我。”
孟清和挣开叶季白的手,往巷口挤去。
叶季白伸手欲去捉她的衣袖,被往来的人群给挡住了。
不知为何,叶季白心里莫名有些着慌,等他从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挤过去,却没有看到孟清和的身影。
花篮里的红梅亦没有了,老婆婆数着手里的铜板,笑出了满脸褶子。
叶季白只觉浑身冰凉,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打哆嗦,快步避开。
一股梅香扑鼻,叶季白偏头,开得正好的红梅从他肩头探出来,孟清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发什么呆呢?不是叫你站在那里等我……”
叶季白转身将孟清和紧紧拥入怀中。
孟清和低声问:“怎么了?”
这大街上怎就抱起来了?
“你记不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不会再丢下我!”
这话……她说过吗?
会不会是叶季白记错了?
她好像说的是不会跟丢他,就算跟丢了也会把他找回来。
孟清和拍了拍叶季白的后背,“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不会丢下你,也不会把你跟丢。
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不管多久,直到找到你……
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戴着虎头帽,胖嘟嘟的小脸冻得通红,肉乎乎的小手提着小花灯,被爹娘拽着小胳膊,无所顾忌地往前跑,差点撞到孟清和身上。
叶季白这才松开她,重新握紧她的手。
小孩子不小心跌倒了,扑到阿娘怀里哭着撒娇,待阿爹买了糖葫芦来哄,才又笑得找不见眼睛。
孟清和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母爱翻涌,“行觅也爱吃糖葫芦,待会回家的时候,记得给他买一串。”
“好。”
寒风卷了雪花钻入伞下,叶季白将伞压得更低些,恰在这时,不远处的天空上,随着一声响,接二连三的烟花绽放在夜空,姹紫嫣红,流光溢彩。
孟清和从伞下探出脑袋,明明灭灭的彩光在她眼中流转。
“傻子,看烟火啊,盯着我作甚?”
“你是不是说过……我们要生两个小孩?”
“没有,你记错了,不对,你失忆了。”
“我好像记起来了。”
“我不信。”
“真的……”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