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风阁的大火起的突然,又急又快,夜风中,火舌似贪食的凶兽舔舐木梁玉柱,从止风阁顶往下蹿来。
比起止风阁,众仙更担心悬于半空的灵火被这邪火引燃,灵火连接四方仙山,一旦着了,不知有多少座仙山要遭殃。
色彩斑斓的衣饰乘风飞舞,各路仙家争先恐后往止风阁顶掠去。
灼灼热浪已经烧到止风阁楼下,卷起廊檐上的红绸,吞噬着月澜仙邸里铺天盖地的喜庆喧嚣。
与天火不同,橙黄烈火之中隐有白光闪现,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不过眨眼的功夫,止风阁便被火光包围,除了黎山玉打造的基柱框架尚未倒塌,砖瓦木料皆化作飞灰,随风吹往陌鸢山北麓的密林。
这火,毫无疑问是魔尊孟清和放的。
可是,她不是被封了魔息吗?
她哪来那么大的能耐?
青芜昨晚带孟清和去寒露潭的半路,已经悄悄探过她的灵脉。
魔尊灵脉之中一片虚渺,青芜不敢多探,但仅是这片刻的功夫,也足够探出魔尊灵脉之中确实是毫无魔息。
那这火,又是怎么回事?
青芜缩着脑袋躲在一众仙侍身后,惟恐天帝喊她过去问话。
天帝没空搭理她,他正拽着叶季白的胳膊,百般劝阻,就怕他来个飞蛾扑火,以身殉情。
从止风阁中逃出来的惜辰仙子跪在天帝脚边,道是她亲眼看见魔尊被烈火吞噬,化作点点火星子,消失于夜色中。
天帝心中清楚孟清和不可能因为叶季白迎娶芷歌仙子而伤心自焚,这必然是她的把戏。
她早知叶季白今日大婚,若是嫉恨,三日前便可毁了这止风阁,何须等到今日?
何况,天帝观察魔尊已久,她岂会是那种为情所困以身殉情的女子?
天帝不信,但他也暂时想不明白孟清和此举的用意。
眼下唯有将叶季白盯牢,才能不被他们戏弄。
叶季白寒眸之中映着熊熊火光,冷声道:“吉时已到,敢问帝君,这大礼可还要继续?”
芷歌仙子头覆鸳鸯喜帕,面朝止风阁的方向站在大堂门口,周围人影走动,她却像是长在那地上了,动也不动。
火风撩起喜帕,一位从旁经过的小仙侍偷偷瞥了一眼帕子下新娘子的面容,吓得跌坐在地,一声低呼。
芷歌仙子今日没有遮挡双眼,被胭脂水粉精致描摹的脸上,两个黑窟窿里似有两道冷光一闪而逝。
芷歌仙子自然察觉到这小仙侍的冒犯之举,红唇微勾,轻蔑一笑。
寂柏仙尊大婚,仙界之中喜欢凑热闹的仙家几乎都来了,就算保不住止风阁,阻止火势蔓延还是没问题的。
天帝四下扫了一眼,“自然是要继续,区区邪火,便让仙界乱了阵脚,说出去岂不丢人?今日就算是整座陌鸢山焚烧殆尽,也不会耽误你和芷歌仙子行大礼入洞房。”
叶季白转头看天帝,映在他眸子里的火光消失,又只剩两汪深不可测的寒潭。
“谨听帝君安排。”
……
孟清和火急火燎赶到桑山脚下时,孟莺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见到身穿仙侍衣衫的孟清和,孟莺时挑眉笑道:“魔尊穿上这身衣裳,倒也有几分仙子的清雅娟秀。”
孟清和嗤了一声,“可别,当你们仙界的仙子忒累,我可当不了。”
“魔尊性子洒脱,自是不会为琐事而累。”
“废话休说,你可想到破解结界的办法了?”
孟莺时却是不急,“魔尊这是担心寂柏仙尊与芷歌仙子行完大礼送入洞房,耽误你去抢亲?”
孟清和确实担心叶季白那边,不过是担心他对付不了天帝。
“抢他娘个臭狗屁。”孟清和啐了一口,“本尊是急着回魔界收拾那帮龟孙子。”
她还没死呢,那帮龟孙就敢抢她的位子,怕是嫌命长。
看得出来魔尊现在颇为焦躁,孟莺时不再开玩笑,转头看向被结界笼罩的桑山。
“这些结界是天帝亲手布下,强行破解,必然会引起他的察觉,亏得你们心眼多,搞这么一场大婚出来,天帝眼下无暇分身,就算闹出天大的动静来,他也不能奈咱们如何?”
“你们仙本来就心眼不少,这桩婚事可不是我的主意。”
这些都是叶季白的筹划,他早知这桑山之上藏着天帝的秘密,可要想进入桑山,必然会被天帝知晓。
既然没有办法偷偷潜进去,那便只有想办法拖住天帝,让他即便知道有人冲破结界,也无暇顾及。
只是求娶芷歌仙子自然是不够的,可如果叶季白要在这一天打开八荒傀儡阵呢?
一个八荒傀儡阵足以拖住天帝的脚步,大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掩护孟清和离开止风阁。
今日众仙齐聚陌鸢山,此刻正忙着救火,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小仙侍偷偷离开月澜仙邸,往桑山而来。
与叶季白双修之后,孟清和魔息被封,她便故意在青芜面前示弱。
多亏了莲池玉榻,孟清和调理一天,将叶季白的修为化入四肢百骸,躲过青芜试探。
仙界之中,极少有仙魔双修之事,也就极少有仙家知道这玩意还可以互渡修为。
极少不代表没有,譬如孟莺时,见多识广,对此略有耳闻。
当他知道叶季白为孟清和在仙界的安危担心时,当即贴心地将这双修之事相告。
仙魔双修不会封住孟清和的魔息,她魔息被封,另有原因。
她虽无法动用魔息,但叶季白输入她灵脉中的仙修,却正好可以让她驱策驱雷剑。
在这仙界之中,她有自保的能力,叶季白才能安心与天帝周旋。
但孟清和不甘于自保,她从来都是逆风而行。
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然不担心天帝此刻追过来,但孟莺时在破解之时仍是小心翼翼,毕竟结界之外,还有天帝的私兵看守。
他们挑了个守卫薄弱处入手,也是不想在进入桑山之前多生枝节。
孟清和望着远方浓烟滚滚的陌鸢山,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天帝不对劲的?”
孟莺时随口道:“从他开始每天睡八个时辰的时候。”
当天帝每天早睡晚起,不理朝务,却还想走事业线,统一三界……这不是睡傻了,就是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