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沂南憋着气回到家,见院门大开,周大山喝的醉醺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心情更是郁闷。家里的盐快吃完了,油也只剩下个底,他今天上学之前还特意跟周大山提过,周大山说他会看着办。结果他啥也没办,又把自己喝成这副德行。继郁闷自己的长相后,周沂南更郁闷自己的家庭。他有的时候也很想找人问问,为啥他的家是这样,他为啥就不能跟别人一样,过正常的日子呢?可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以前唯一回答过他的奶奶,跟他说这就是命。人的命,从出生就注定了。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周沂南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紧攥的拳头,放下书包,钻进了厨房。结果,连柴火也没了,周沂南只得揉了揉饿的心慌的胸口,出去抱柴火。刚出门,周沂南就听见小泪包喊,“沂南哥,快快快,烫!”
周沂南本能走过去,赶紧接过夏青手里的大碗。看到夏青被烫红的指尖,周沂南很是心疼,忍不住臭着脸抱怨,“不都跟你说了别从家里给我端饭了嘛,你脚还没好,回头再把手烫伤,还怎么上学?”
夏青心想,要不是看你生气,我才不用这种苦肉计哄你呢。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一张嘴就没好话,真是白瞎了这张脸。可自己决定要养的崽儿,含着泪也只能继续哄,夏青笑着解释道:“今天我奶奶做了煎饼汤,你不是特别喜欢吃嘛,我才专门给你端过来。”
周沂南这才看到夏青端来的是煎饼汤,软糯柔韧的煎饼块,黄橙橙的鸡蛋花,红通通的番茄丁,翠绿的韭菜段,扑鼻的香气,让他光看着就口水泛滥。可周沂南还是板着脸对夏青说,“这种汤汤水水烫的很,你以后不要再端了,我想去吃的时候会自己过去。”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快端进去吃吧,我也要回家吃饭了。”
夏青从周沂南神情中就能看出,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不由放下心来,冲他摆了摆手,一溜烟跑回了家。周沂南看着夏青跑的一瘸一拐,忍不住又嘟囔了句,“一天到晚就会逞强。”
可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被人惦记被人关怀,被人记住喜好的感觉,跟这碗煎饼汤一样暖心暖胃。命不好又怎么样,他有小泪包啊,她对他真的很好,特别好。他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给小泪包买最贵最好的东西。重新打起精神的周沂南,吃过饭后就继续开始整理笔记。星期天下午,他们做了一下午糖葫芦,成品却不尽人意。周沂南觉得单凭自己琢磨,太浪费材料,就去找老瘸子专门打听了糖葫芦的做法,又请教了副食商店的老师傅。他将做法仔细整理了一遍,发现糖葫芦的做法不难,难的是要恰到好处。真正好吃的糖葫芦,糖稀一定要熬到色泽黄亮,蘸糖稀时一定要又快又稳,要保证每颗山楂上都能蘸上厚薄均匀的糖稀。糖稀裹的太厚不够脆,太薄不够甜,这个度最为关键。“还是得练,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周沂南合上笔记本,叹了口气,准备今天下午放学再去镇上一趟,买两斤冰糖。用白糖熬出来的糖稀还是差点意思,想赚钱就得舍得花钱,只要做出来的糖葫芦真的好吃,就不愁不赚钱。一连吃了五天糖葫芦,吃的连最爱吃的梁福宝听到“糖葫芦”三个字,脸都要绿了。周沂南几个才成功做出了满意的糖葫芦,夏青把成品带回家给家里人品尝,得到了一致好评。谢大栓给他们扎的草垛子也弄好了,徐凤霞还应夏青的要求,给他们每人做了一个小头巾。头巾正中上绣了“冰糖葫芦”四个大字,右下角是一个四个人手拉手连成圈的小图标。梁福宝一脸嫌弃地甩着小头巾,问夏青,“这个一定要戴吗?可以不戴吗?我一个男的,戴个红头巾真的很别扭啊。”
“我们三个都戴,你不戴别跟我们站一起!”
夏青照着镜子,调整着头巾,没法跟梁福宝讲什么品牌广告,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他,必须戴!他们去农贸市场看过,那地方就是一个大棚子,左右各有两排水泥台子,除了摆放东西,连个招牌都没地方挂。留给他们的摊位在刚进门的水泥台子边角,只有两米不到,很小,一眼望过去很容易被忽略。夏青觉得必须得搞点什么,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们,一下子就能记住他们。可是,没钱。夏青想了又想,最后看到徐凤霞做衣服掉落的布头,才想起让她妈用剩布头做了几个头巾,绣上字,他们几个戴在头上,既显眼又省钱。可梁福宝又嫌丑,不肯戴。夏青冲周沂南使了个眼色,周沂南故意等梁福宝朝他看过来时,把头巾往头上一裹。梁福宝果然追着周沂南问,“你真要戴啊?这玩意儿她们俩女的有辫子戴上还行,咱俩戴上光秃秃的多奇怪啊。”
“还有这个颜色和绣的字,红的红,黄的黄,脑门上顶着个这么个玩意儿,你不嫌难看啊?”
周沂南从缝隙里照着镜子,把头巾往下拉了拉,故意激梁福宝,“我长得好看,戴啥都不奇怪,你长的那么难看,戴上确实容易吓到人。”
梁福宝气的鼻子都歪了,“我难看?瞎了你的狗眼,我长的这么好看,我妈都说我长的像我舅舅,俊的很!”
梁福宝也不嫌头巾难看了,挤开谢大妮走到镜子跟前,把头巾裹了又裹,大有跟周沂南一较高下的架势。夏青悄悄冲周沂南竖起大拇指,周沂南不经意冲她挑了挑眉稍,两人迅速交换了个胜利的眼神。谢大妮看看他俩,再看向还对着镜子臭美的梁福宝,对他深表同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星期天放假去摆摊了。石桥镇原本就有集市,每年三月三庙会的时候还会有大集。大集的时候,十里八乡甚至城里的商贩都会赶过来摆摊,沿着正中那条主街两旁,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贩卖,十分热闹。可后来改吃大锅饭,不让做生意了,大集就关了。赵天顺被捕,王诚兼任镇长后,除了积极清查各村旧账坏账外,就是大力发展经济,在石桥镇开设农贸市场,同时恢复大集。星期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夏家的鸡正准备打鸣,大门就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