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带着梁福宝过来探望周沂南,说起这事,还觉得不可思议。据说赵天顺是在逃跑途中遇到了周大山,被周大山一石头砸晕过去的,只可惜周大山自己的腿也受了伤,行动不便,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过来照顾周沂南。“不过,你再输一天液也就出院了,你爸来不来也没关系。”
梁福宝一边咔嚓咔嚓啃着桃,一边噼里啪啦说着,口水飞溅,看的周沂南眉头直皱。夏青知道周沂南有洁癖,见梁福宝的口水都快喷他脸上了,忙把梁福宝扯过来些,“哥,你别吃了,这些水果都是人家给沂南哥的。”
“这么多呢,他又吃不完,我帮他吃点,省的浪费了。”
梁福宝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咬了更大一口,“再说,我为了掩护你,都被老师骂了,你答应给我的棒棒糖还没做呢。”
“那我不是没空嘛,等沂南哥出院了,咱们一起做,叫上大妮。”
夏青兴致勃勃提议道,他们四人吃货小分队很久没一起搞吃的了呢。周沂南刚想问棒棒糖是啥,隔壁床大哥已经好奇地问了起来,梁福宝忙跑过去跟人家解释,一大一小聊的还挺起劲。夏青看的叹为观止,这种跟谁都能聊得来的本事,也就梁福宝了。“这个,给你。”
周沂南看了眼跟人聊的起劲的梁福宝,飞快从枕头旁边摸出一根香蕉递给夏青。夏青不由愣住,香蕉这种东西,在这个时候的北方乡镇,可是很少见呢,副食商店里好像都没卖的。“这个是香蕉,南方的一种水果,很甜很好吃。”
周沂南把香蕉往夏青手边递了递,微微下垂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点小期待,让夏青不由想到了她家的大黄狗。大黄虽然是条狗,但是非常会抓老鼠,每次抓了老鼠还爱叼到夏青跟前,那个时候大黄看她就是这样的眼神。夏青忍不住想笑,没想到她家崽儿还挺可爱,还知道把好吃的留给她呢。“啥是香蕉?”
梁福宝突然扭过头来,周沂南不由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梁福宝的耳朵是怎么长的,跟人聊天还能听到他说话,他声音也不大啊,怎么他还听得这么清?这家伙上辈子肯定是个猪,就知道吃。隔壁床大哥还抢着回答,“香蕉是水果,隔壁病房出院送的,就给了他一根。”
梁福宝很是嫌弃,“才给一根,这么抠门。”
“这玩意儿贵着呢,听说一斤好几块,一根就得一两块。”
“这么贵?那得多好吃啊!周沂南,你别光给我妹妹,让我也尝尝。”
梁福宝说着,吧嗒吧嗒跑过来,直接拿过香蕉,就往嘴里塞。“哥!香蕉要剥——”夏青还没说完,梁福宝就苦着脸呸呸了起来,“这是啥鬼东西?这么涩,难吃死了。”
夏青无奈地摇头,从梁福宝手里夺过香蕉,剥开,用勺子分成几段,把被梁福宝咬破的顶头那段给他,“这玩意儿要剥皮吃,你光吃皮能不涩吗?”
说着,夏青把最长那段给周沂南。周沂南摆手,“我不吃了,我还咳嗽呢,应该不能吃。”
“他不吃给我吃,这个甜甜的,像烤熟的红薯,但没红薯那么干,好吃。”
梁福宝吃着自己的,盯着别人的。夏青瞪了梁福宝一眼,直接把香蕉塞进周沂南嘴里,“你能吃,香蕉又不凉,人家给你的,你还不尝尝?”
剩下的夏青跟大哥分了,大哥一边吃还一边好奇问夏青,“你吃过香蕉啊?你咋知道要剥皮吃?”
夏青愣了下,呵呵笑着含糊道:“我不记得了,应该吃过吧,我爷爷去过南方,听说那边很热,不光有香蕉还有椰子,有一年他战友还给我家寄了椰子糖,甜甜的,很好吃。”
“椰子是啥?”
“妹妹,你吃椰子糖也不叫我,我也想吃。”
“我也就吃过一回,听说椰子是长在椰子树上,大大的,圆圆的.........”夏青以为自己成功把话题转移到南国风情上,避开了大家对她的好奇。可她却不知道,她说的越多,周沂南心里越慌。其实一直以来,周沂南都觉得夏青身上有很多奇特的地方。比如她小小年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对什么都不好奇,可对王书记那样的人却没有什么敬畏。尤其是她刚才剥香蕉的动作非常熟练,看着像是经常吃,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但是他们镇上并没有香蕉卖,城里据说也很少,而且香蕉那么贵,就算她爷爷在世的时候也不会经常买。哪怕夏青说夏老爷子去过南方,还有南方的战友什么的,周沂南依然觉得心里不踏实。可他又本能排斥夏青不正常这件事,所以他努力说服自己,小泪包只是因为年纪小又异常聪明,她爷爷见多识广,所以她才跟一般小孩不一样。但是夏青说起南方的风土人情都头头是道,周沂南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她仅仅只是聪明,只是有个见多识广的爷爷,就能这么博学。“沂南哥?沂南哥!”
夏青忍不住伸手在周沂南眼前挥了挥。周沂南猛地眨了几下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入神,竟然对着小泪包发起了呆。他忙收敛了下心神,面色如常还微微笑着,“怎么了?”
“我奶跟我妈说完了,叫我们呢,我们走了,明天放学过来接你出院回家。”
夏青笑眯眯冲周沂南比了个手势,“回去了我们一起做棒棒糖!”
“嗯!”
周沂南看着夏青,忽然就觉得自己的纠结有点可笑。她笑的眉眼弯弯,那么好看,就算跟一般小孩不一样又怎么了。他的小泪包本来就应该独一无二啊!梁福宝却不乐意了,“妹妹,说好了给我一个人做的,怎么现在成了大家一起做?不行,你得补偿我。”
“补偿,补偿,回去路上咱们慢慢商量。”
夏青糊弄梁福宝已经很有一套了,推着他就往外走,不管他说什么都嗯嗯点头,反正答应是答应,什么时候兑现看她心情。隔壁床大哥目光中透露出怀念,“这兄妹俩感情真好,我妹妹小时候也跟我可亲了,可听我的话了。”
周沂南抿了下唇,心中不悦,“那现在呢?不听了吗?你生病了她都不来看你。”
隔壁床大哥顿时扎心了,觉得这小兄弟长得挺俊俏的,怎么这天儿聊的,让人忍不住想打他呢?周沂南一翻身,给了隔壁床大哥一个后脑勺,他知道自己心眼小,见不得小泪包跟别人比跟他好,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也没人知道。1985年9月9日,星期一,多云转晴。潦河监狱接见室内,屈晓娟看着身穿囚衣的屈万禄缓缓走过来,眼泪夺眶而出。